第二節 雲的真理——首先論捲雲區
2024-10-03 21:27:22
作者: [英]約翰·羅斯金著;張璘等譯
我們下一個研究目標只能是雲的具體特徵,一種尤其受到藝術家忽視的真理。首先,由於雲幾乎呈現出任何形狀,所以很難指出錯在那裡,而且並不總是能夠輕易感受得到;其次,由於根本不可能仔細而準確地從大自然中觀察雲的形狀,所以每添加一筆都會給主題帶來一些變化,不同時刻所繪製的輪廓總是達不到和諧,因為大自然從來就沒打算讓它們一塊兒出現。儘管如此,假如藝術家更習慣於快速繪製雲彩,在輪廓上儘可能準確,和大自然中的一樣,而不是用畫筆塗抹上他們所謂的「效果」,那麼他們很快就會發現不管隨機的發揮多麼精彩,但是都沒有像上述所說的那樣繪製的雲美,後者捕捉到了更多的基本特徵,從而不會招致指責,不會有人說它虛假——這種虛假就像有機體中相對穩定特徵中的錯誤那樣,儘管無法追蹤,但是卻是很直接、很明確的虛假。
雲的首要特徵就是依賴於雲層的高度。儘管實際上大自然並沒有在不同的雲之間劃上明確的界限,無論是哪一高度的形雲,或多或少總帶有其上下雲層的特徵,但是出於方便,我們也許可以把大氣分成三塊,每一塊的雲都各具特點。天空景色是由具有無限梯度的雲的形狀體系組成,每一種形狀都各歸其所,都有獨特的特徵,但是這些特徵通過進行比較才能看清,因為它們只有在相當大的範圍內才能清晰可辨。因此,我將把天空看成是被分成了三個區域:上層區域或者說捲雲區,中層區域或者說是層雲區,和下層區域或者說雨雲區。
我希望被納入上層區域的雲甚至比歐洲最高的山還要高,不低於15000英尺。它們是纖柔的水汽構成的無數靜止不動的線條,通常出現在連續幾日晴好的天氣之後,在藍天形成條狀或者點狀。請原諒我對它們的具體特徵進行詳細描述,因為它們總是出現在近代藝術家的作品中,此外我在本書的後續章節還將繼續經常提到它們。它們的主要特徵如下:
首先,對稱。它們幾乎總是按照某種明確、顯著的次序排列起來,通常以長排的形式,從天穹一直排列到天邊,每一排都由無數根長度相近的縱向條紋構成,每一根條紋都是中央粗,兩頭細,細到看不清何處中止;長排與風的方向相同,條紋當然與之垂直;後者中間部分往往稍稍彎曲。常常可以見到指示兩種不同風向的兩個不同的系統,在不同高度上,相互交叉,形成網狀。另一種常見的安排往往由一組組極其精細、絲狀、平行的纖維構成,或者一端呈放射狀,另一端則以羽狀結束,俗稱「馬尾巴」。這些羽狀放大了的一端往往向上翹,有時候往回彎,然後再往上翹,同時表現出極大的靈活性和統一性,就好像雲很結實,不論怎麼彎,都不會鬆散似的。窄的一頭總是朝向著風,每一根纖維順著風向,彼此平行。上層的雲總是和這類安排多多少少有幾分相似。因此,它們有了計劃和體系,和其它的雲完全不同;而其它的雲儘管有一些法則不容違背,但是卻非常自由,完全不受相對的一般的統治體系之類的東西約束。上層的雲相對於底層的雲就像受檢閱的士兵相對於混亂的人群一樣:沒有人用手走路或者走路時拿大頂,同樣有些法則也不容雲彩違犯,但是除非是在上層之雲中,決沒有對稱原則之類的東西。
其次,邊緣的銳利。上層雲中,迎著風的橫條的邊緣往往是天空中最銳利的。不管是哪一種雲的外形,無論怎麼明顯、有力,都不能像這些邊緣那麼銳利。在一般色彩或陰影當中,一片烏雲的輪廓極其顯眼;但是作為線條來說,和晴朗的天空中疾風吹拂下的捲雲相比,它卻柔和而模糊。另一方面,順風方向的橫條的外形卻總是很柔和,幾乎難以察覺地融入與下一個橫條之間的藍色空隙中。通常,一個邊緣越是銳利,另一個邊緣則越是柔和;雲看上去是扁平的,就好像魚鱗一樣,彼此覆蓋。當天空晴好無風時,雲的兩端都很柔和,這時候雲看上卻就很厚重,圓圓的,像羊毛。
再次,數目。這些細膩的雲氣有時候被分得很細,使得天地間的其它數目給人留下的感覺不那麼深刻。對稱的數目總是最令人印象深刻(參見伯克的「論崇高」的第二部分第8節),所以,任何海浪或嫩葉的數目都不如這些雲氣那麼明顯,那麼令人印象深刻。此外,大自然也不僅僅滿足於橫向條紋或線條數目的無窮;每一個條紋又都被分割成為很多微小起伏的塊,這些塊則根據風力的強弱或多或少被聯繫起來。當這種分割僅僅受起伏影響時,雲則恰似受到海潮影響的沙灘,然而當這種分割的確導致彼此分離時,那麼我們就有了斑駁的或者魚鱗似的天空。通常,條紋之間的間隔越大,則區域越廣闊,越沒有形狀,從而完全消失在斑駁的天空,於是我們就有了同樣大小的巨大的不規則區域,就有了像羊群一樣的塊;這樣的雲位於捲雲下方三、四千英尺處。我曾經見過它們在薄暮時分在勃朗峰上投下一片陰影,從陰影可以看出它們離地不下於15000英尺。
又次,色彩的純淨。在這些雲當中,離我們最近的,也就是我們頭頂的那些雲,由於距離我們最起碼有三英里遠,而且由於在那些進入普通人視野中的雲當中,絕大部分都更遠,因此由於距離的關係,和其它的雲相比,它們的陰面更灰,更冷。它們由最純淨的水汽構成,不受地上的濁氣影響,以最輕柔、最縹緲卻又看得見的狀態擺脫濁氣的影響。而且和底下的物體相比,所接受的太陽光更加強烈,光線在到達雲層之前,穿過了稀薄得多的空氣,全然不受煙霧等雜質影響。因此,它們的色彩更純粹,更生動,和其它的雲相比,它們的白色更白。
最後,多樣性。多樣性只有在和對稱結合起來時,才最明顯。其它種類的雲的形狀的變幻無端卻在因為彼此不同而顯得單調,在雲與雲之間看不出任何聯繫的地方,彼此的差別也就不明顯。不過假如通過覆蓋半個天空的一系列條狀的雲朵,所有的雲都受到同樣力量的約束,形成某種形狀,那麼每一片雲之間就會有明顯的不同,——其中某一片雲的輪廓也許更加清晰,另一個形狀也許更加細膩,再一個的弧度也許更加優美,每一片都各有所屬,各組合形狀各異,內含雲的數目不等,——其多樣性因為與總體的對稱形成對比,因而更加顯著。因此,我們得到一條重要真理,亦即大自然即使是在最最雅馴的雲的組合中,也不會允許有任何兩片雲完全相同,不過儘管每一片都有著相同的功能,在特徵上與別的類似,但是在把天空變成格子形狀的幾百萬片雲中,每一片卻都有其獨特的美和特性,似乎在孕育過程中都擁有獨特的思想,在其生產過程中擁有獨特的力量;除了這種永遠的發明外,這種在每一個體系中的每一個個體身上都很明顯的發明外,我們還會發現各自獨立的雲相互交叉的體系,柔順的線條和僵硬的條紋混合糾纏在一起,而這些又融入一堆堆由漂浮的不規則的形狀構成的沙狀波紋和雪片之中;在這一切的下面,底層的雲的塊狀外形從上層雲的輪廓下移過,一下子就顯示出上層雲的高度和寧靜。
這些就是上層雲區的特徵。它們究竟是美,是有價值,還是令人印象深刻,這不是我們目前先要解決的問題,我們暫時也不想找出一個也算得上很特出的事實背後的理由——在我們的記憶中,整個古代風景中只有一例,曾經試圖表現這一雲區的特徵。這個例子就是我們自己的美術館所收藏的魯本斯的風景,畫中斑駁的或者說羊毛狀的天空極其真實,美輪美奐。除此之外,還可以算上歷史畫家的一些背景,這些背景中需要畫一些水平的線條,靜謐的天空有幾根白色或者暖色的橫向條紋。就這些線條和橫向條紋本身而言,常常很完美,我們應當認為其高度和寧靜也許已經向風景畫家指出上層雲中有某種東西。然而卻沒一個畫家能夠領會其中的暗示。在他們這些人中間,我們能夠找誰?找到那個能夠稍稍表現前面所提到過的《郊遊》中那些細膩、忠實的描寫?
「突然從太陽偏轉
退回山頂後面,或者被濃厚的
空氣遮掩的光線向上直射
崇高而且廣袤的蔚藍色穹頂:
無數片小小的浮雲在我們看見、
意識到其變化之前,
刺破了天幕,變得
像火一樣生動——各自獨立的雲
擁有無數的形狀,覆蓋了半個天空;
它們從不透明的光榮之泉
不斷汲取耀眼的色彩
然後放射,在彼此身上灑下。
上天所展示出的美麗被液體
重複,但是卻更加一致,更加崇高。」
我們在讀到這幾句詩時,不由得會想到一位大師的作品,只有他注意到了被忽視的上層天空;他曾經觀察過它的每一變化,描繪過它的每一階段和特徵;一年四季,每時每刻,他都曾留心它的激情和變化,記錄下並且讓世人了解上天的另一個啟示。
在特納的作品中,儘管雲的使用每一次都不相同,但是同時以天空的靜謐和光線的強烈為目標而又不使用雲的,幾乎沒有。有時候它們就像「夏洛克」中的雲那樣,以混雜的光塊的形式擠在一起,每一個部分、每一個原子都一起連續表現雪萊曾經描繪過的那一緩慢的移動過程:
「在年輕的灰色曙光下,
數不清的白色羊毛狀的濃雲
形成一大群一大群,在緩緩的
無意識的風的照料下,在山間遊蕩。」
另一些時候,就像「水星和阿爾戈斯」中的那樣,它們和天空本身混在一起,偶爾通過一束光線,才讓人感到它們霧狀的陰影中的存在;有時候就像「阿克羅-康寧斯」中的那樣,在非常寧靜的地方,它們表現為幾個彼此毫不相干的、相等的圓形片狀物,似乎一動不動地懸掛在深藍色的天空,每一片雲都像是另一片的影子;有時候就像「德米雷爾」中的那樣,它們成火紅的飛雲,各自燃燒自己的能量,散布在天空;有時候則像「拿破崙」中的那樣,和中間的黑線交織在一起,融入藍色之中。不過無論是在那種情況下,大師的巧奪天工使得每一片雲都各具特點,各有自己的表現方式。儘管雲也像葉子一樣不計其數,但是每一片雲卻都有其光線,有其陰影,有其反光,有其獨特而各異的形狀。
比如,以插圖本的羅傑斯《詩集》為例[109],打開到第80頁,瞧一瞧我所指出的上層天空的每一特徵是如何像是鏡子中一般被如實表現的;平行條紋組成的長長線條,順風方向的詳細弧線,風帆的傾斜顯示從西而來的風;逆風邊緣的過於清晰,每一根條紋在中央部分都變成了圓形;最後,每一片雲所具有的獨特形狀的不可思議的多樣性,而且不僅僅獨特的形狀如此,圓形和材質,甚至在僅僅有一絲絲雲來表現它們的地方,也全都是如此。最最重要的是請讀者留心整幅畫的變化莫測的表現空間和深度的方式,這樣你就會透過一片雲觀看另一片雲,不僅會感到它們如何退縮到天邊,而且感到它們如何向後融入天空深處;每一個空隙都填充滿絕對的空氣,所有的空間都融化、起伏,既充滿寧靜,又充滿變化,讓你在觀看時,會想像光線越射越高,射入由光線構成的天穹,想像蒼白的水汽形成的橫向條紋在與雲相交時,漸漸消融掉。再請觀察下一幅條狀的日出,把這幅小畫拿到窗口,用大自然自身的雲來做個試驗。在這些雲中,你將會發現一些形狀和段落,我並不是說它們僅僅像,而是要說它們顯然就是原作本身的原始部分。除了特納,你在誰的作品中還能這麼做?你能在克勞德的作品中這樣做嗎?把畫著圓形、白色、扁平而類似、毫無變化的雲的一碼見方的空白藍天放到紫色的無限的大自然旁?放在那個擁有由變幻莫測的薄霧構成的無數模糊的線條、片狀波浪和摺疊起的面紗的大自然旁?你能在普桑的作品中這樣做嗎?把那些無限敦實的巨大台階以及駛向階前的四駕馬車放在那些詳細的形狀旁?放在那些邊線細得令人眼看不清、質地薄得連剛出來的星星的光線都遮不住的形狀旁?你能在薩爾維特的作品中這樣做嗎?把那股洶湧不安的工廠的黑煙放在那些寧靜安詳的條紋旁?那些在天空滯留仿佛永不離去的條紋旁?
我們剛剛討論了特納旨在表現空氣的透明時,是如何使用具有銳利的邊緣的捲雲的。我們在前一章已經證明,陽光在霧蒙蒙的空氣中總是或者看上去總是擁有銳利的邊緣,霧越濃,越銳利,在塵土飛揚的房間裡尤其銳利。因此,在我們剛剛觀察過的配畫中,畫家描繪了透明,儘管有耀眼的光線,但是光線卻沒有邊緣;你可以看得見光,但是無論在哪一處,你都找不到某一明顯的邊際,表示正在升起的陽光;天空只不過在某些地方比別的地方更紅些。如今讓我們看一看特納在需要霧時是怎麼做的。請翻到同一本書第193頁的「拂曉時的阿爾卑斯山」。此處我們發現畫家再次使用了捲雲,不過捲雲如今卻沒有了銳利的邊緣;儘管它們各自都顯示出獨特的形狀,但是卻全都像羊毛一樣,彼此混在一起,而且它們就像另一幅插圖中的那樣,在消失在強光中之前,向後融入神秘、起伏、布滿陰影的天空,在這個天空上,儘管陽光穿透一切,你卻發現天空的每一部分都充滿水汽。請特別注意那些若隱若現的形狀,它們甚至出現在雪山背後最寧靜的地方。那麼這時候的陽光是怎麼畫的呢?不再明確,不再泛紅,不再悸動,每一束光線都銳利清晰,都通過明晰的陰影來鑑定;請特別注意上層之雲上面清晰的線條;最後,請注意表現人物的方式的差異,此處的人物儘管又近又大,但是卻模糊不清,僅僅表現為陰影,而前一幅配畫中的人物儘管距離很遠,看上卻僅僅成為幾個點,但是卻清晰可辨。
這種處處永遠一致,這種對關乎我們應當被告知的事物的所有事實的集中,這種對大自然的整個意義和系統的留心,對用巧合充斥畫作的每一個部分的大自然的留心,——就像現實中呈現給我們的巧合一樣,難道說不管我們欣賞不欣賞,這一切都和我們所擁有的知識及我們的注意力相關?擁有更全面、更深刻的比例關係嗎?關於特納的每一個天空,我都可以寫上一頁又一頁,將每一片天空中新的真理指出。比如,在「法國河流」系列的「阿弗爾」中,特納向我們指出了有關捲雲的一個新的事實,亦即它們非常淡、非常透明,因此與藍色的天空(常常)無法區分,唯一例外的就是在邊緣模糊不清的陽光之中,因為雲本身不夠厚重,所以不能夠反光,而是被陽光穿透,使得它們在陽光經過的路徑上留下扁平的發光形狀,而光線的邊緣則在雲霧中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因此,要想讓讀者徹底明白每一幅畫所處理、所展示的新現象,每一幅畫都需要一篇專文進行論述。不過一旦我們展示了這些雲的普遍特徵之後,我們只能留待讀者對它們進行一一追蹤。斯坦菲爾德儘管不敢大量使用,但是卻留下了一些優秀典型的段落,描繪了這種雲,不過卻缺乏形狀的那些優秀特點,這些特點無法用言語表達,不過我在本書的後面章節中,將通過從不同的藝術家筆下之雲的形狀中選取的簡單輪廓,加以說明。
關於這些雲的色彩,我在前面已經說過,不過雖然我當時談到了它們的純潔和生動,我卻沒太在意它們的多樣性。的確,自然界的一切都具有多樣性,因此在每一種情況下都強調多樣性是荒謬的,不過這些雲的色彩卻非常美妙,必須加以特別注意。假如下一次日落時天空有大量這樣的捲雲,你將會發現,尤其是在最深處,沒有任何一塊天空能夠擁有同一種色彩。一片雲的背光處呈冷藍色,邊緣卻呈奶白色;另一片更靠近太陽,底下為桔黃色,邊緣為金黃色:這些你會發現和天空的藍色混起來,融入其中,而在有些地方,你根本無法將更黑的雲的冷灰色和天空的藍色區分開來,而這些藍色本身則充滿梯度,時而純粹深沉,時而又淡又弱。所有這一切都不是在大的作品中完成,也不是在大的尺寸上完成,而是在一碼見方的範圍內一次又一次重複,使得整個天空的每一部分都充滿色彩變化,都足以供單獨一幅畫使用,但是卻又處處不同,處處都有某種獨特的美,都有某種獨特的色彩布置。在古代大師的作品中,比如在克伊普、克勞德等的作品中,你得到的卻不是這些,而是一片藍色,通過一定數目的相似的雲,被細膩、優美、統一地加以弱化,直到黃色的太陽跟前,而這些雲在陰面則都是同樣的灰色,邊緣都是同樣的黃色。我並沒有說大自然從不會這樣,我要說的是大自然的原則是要做得多得多,除此之外她所做的,——我上述所描繪的,以及你在十分之九的日落中所看到的,——只有特納曾經觀察過,嘗試過,描述過,而且在這一過程中,他在每一個雲環中所表現出的忠實和力量,為我們展現出的真理,比克伊普和克勞德身後留下的所有神聖的信息都更基本,對自然法則的表達和說明也更加清楚。
我們對上層雲的討論就暫告一段落,等到我們了解了什麼是美之後,再回過頭來考慮它們。我們目前只需記住有關這些雲及其相關的真理,在特納之前從沒有人注意到過,因此哪怕他對這一切的表現很柔弱,很不完美,所表現出來的這一切也會使得他和前輩相比,在對真理的陳述方面被認為更廣泛、更普遍。他所描繪的那些完美的天空都是經過仔細觀察的,為我們每一次知識進步,為我們每一次額外的沉思,都提供了新的快樂源泉。當我們在這些源泉之中發現那種深刻的忠實時,那些陳述又是多麼廣泛,多麼普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