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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婚的早晨(2)

2024-10-03 20:39:27 作者: 嘎子

  馬芸芸從浴室出來,抓起她跑採訪用的很有彈性的牛仔褲套在身上,對躺在沙發上很悠閒地看報紙的劉大為說:「要走,就快點。」

  劉大為翹在沙發扶手上的腿搖了搖,毫不在乎地笑了笑,說:「慌什麼呀,現在去,街道辦事處的那些老太婆還在逛菜市場呢!」

  「你這麼早把我拖起來幹啥呀?」

  

  「你醉成那樣子,我是想叫你起來醒醒酒。」

  「瘋子。」

  她罵了句,掀開臥室門,朝裡面望了望,鼻腔有些發酸。一切都老樣子,勤快的小保姆收拾得乾乾淨淨,地板拖得亮堂堂的。深藍色的床罩上,放著兩個模樣很醜卻可愛極了的卡通娃娃。那是他們結婚時,她大學時的一位同學送的。那位她已叫不出名的同學,是個長得很不起眼的男生。那年,他出差到了浪州城,正遇上她結婚大喜,就送了這對娃娃。還有一頁長長的祝詞,劉大為不等她看完便搶過來揉成一團扔掉了。她知道他心裡發酸,也不想多說什麼。梳妝檯上化妝品放得整整齊齊,鏡子明亮如水,粘貼的大紅雙喜,還是新婚的模樣,艷紅艷紅的。她胸口堵得難受,淚水在眼眶內打滾,嘆口氣,關上了門。

  她同劉大為出門時,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又衝進了臥室,拉開床頭櫃的抽屜,抓起她的黑色手提袋,便同劉大為朝滿街的陽光走去。

  手裡捏著這個手提袋,她渾身上下沒那麼沉重了。她朝遇見的每一個熟人點頭微笑,問好問上班去問昨晚的電視劇問今天市場上的白菜便宜了多少。劉大為也跟著笑,說一些報上看的新聞。

  他倆走進了街道辦事處的那幢紅磚小樓。

  他倆都清晰地聽見了對方心裡發出的驚訝的笑聲。十年前,他倆也是在這個時候走進了這幢磚樓,那時,紅磚還十分新鮮,在陽光下紅艷艷的,看著心裡就灑一片溫暖。現在,卻讓煤煙燻成了青紫色,潮潮的濕氣使牆身塗了層綠鏽似的苔蘚,發出股腥氣濃重的霉味。那時候,他們的內心幸福又膽怯,走路輕輕的,生怕弄出一絲聲響驚了什麼人。現在,他倆依然走得很輕很輕,可腳步聲卻像心跳似的,在耳旁咚咚狂跳。

  十年前,給他倆登記結婚的是個瘦瘦的老頭子,一臉的壞笑,審問似的向他倆提了一串難以啟齒的問題。那時的劉大為很機靈,一包紅塔山,一大把裹著亮紙的喜糖,一口一個大爺親熱地叫。便堵了他的口,爽爽快快地辦了證。現在,還是這間暗黑的屋子,坐著個胖胖的老太婆,一臉公事公辦的模樣,沒有表情。他倆想,這老太婆肯定會囉唆一大串話來刁難他們。老太婆卻把抽屜嘩地拉開,把紙張、筆和一柄大紅公章放在桌上,抬頭看了他們一眼,懶洋洋地說:

  「證件都帶齊了?」

  馬芸芸看看劉大為,不知所措。劉大為拉開公文包,取出兩個紅皮本子,兩張身份證。原來他早就準備好了。

  老太婆瞟了眼他倆的紅本子,說:「你們的協議呢?」

  劉大為又把那張簽了他們名的財產清單放在她的面前。老太婆在白紙上寫了幾筆,又小心地蓋了個大紅印,什麼話也沒說推給他們。

  他倆一人分一張白紙,朝老太婆賠著笑臉。老太婆有些煩了,朝他倆揮揮手,說:「你們還賴在這幹啥?讓開讓開,那麼多人等著辦事呢!」

  屋外真的等了好多人,男男女女十多個,耷頭彎腰,一副倒霉喪氣的模樣。出門時,劉大為罵了句:「這世界完了,打脫離的比辦喜事還多。」

  他倆在街上分的手。劉大為看著她的眼睛內濕潤潤的,說:「就這樣分了?」

  她說:「比結婚還容易。」

  劉大為罵了句什麼,又溫柔地看著她,說:「我們一起回家吧。」

  她說:「不了。上午報社還有事。」

  劉大為說:「你中午回家?我叫小惠給你燒幾個菜。」

  她什麼也沒說,朝街對面走去。那一刻,堵在心內的東西再也憋不住了,熱辣辣地湧上來,眼淚一串串地在臉頰上滾。

  她上了迎面開來的計程車,司機問上哪兒,她說前面。

  樓房一串一串地朝後退去,晃得她眼花繚亂。她閉上雙眼。躺在沙發讀報紙哼音樂的劉大為又奇怪地出現在眼前。她驚慌地睜開眼睛,車已行到郊外,農田、青山和水池像一幅幅漂亮的畫,在眼前閃來閃去。

  司機又問:「你是去哪兒?」

  她說:「前方到哪兒?」

  司機說:「機場。」

  她說:「就去機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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