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偷

  安嬌嬌喜歡上鄰村的屠戶，姓方名大勇，但王金鳳一直望女成鳳，盼望著自家的嬌嬌能找個當官的一飛沖天。這門親事她決計不會同意。

  「大勇哥常來南山村賣肉，力大無窮，模樣長得也周正。跟著他下半輩子我也不愁吃喝了，每回我只要瞧見他便覺著心裡踏實。」

  安嬌嬌垂著頭，故作嬌羞地將自己的心意道出。

  然而她不是高門大戶養出來的，膚色黝黑粗糙，眉眼也同她娘一樣有些兇惡，這一番作態實在有些辣眼睛。

  安南嘴角一抽，不咸不淡道：「家裡從不支使你去買肉，到哪兒見的屠戶？」

  這是實話。

  安嬌嬌與她不同，自小就被王金鳳千嬌萬寵，又嘴甜哄得了老太太開心，分配農活從來都是安南領了她的份，一人兩份工，而買菜做飯更是從未乾過。

  「哎呀，安南，你什麼意思，人家是跟你說正經的。」安嬌嬌推了她一下，好似有些難為情，低頭間迅速掩去眼底的一抹慌亂，又拉著安南嬌俏道：「當然是陪娘親的時候認識的。我對大勇哥是一見鍾情，後面就去悄悄找了他。這你怎麼會懂。我不管，你是我的好姐妹，這事兒你得幫我。」

  「幫你？」安南眉心一動，疑惑道：「你同人處對象的事，我能怎麼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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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噓，你小點聲，被我娘聽到就死定了。」安嬌嬌急忙捂住她的嘴，頓時一陣心驚肉跳。雖說鄉下地方不比城裡，女子得下地，沒法養在閨閣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男女大防依舊存在，像安嬌嬌這樣與人私定終身的事情，說出去是要被浸豬籠的。

  安南總覺得有古怪，安嬌嬌從小就想做秀才夫人，這才一兩天就對屠夫一見鍾情，說什麼她也不信，她可不是一兩句好姐妹就能糊弄過去的人。不過左右也想不出這件事和自己有什麼關係，只是冷靜提議：

  「我勸你還是同三伯娘稟明原委，若是你倆真的兩情相悅，便叫那方家過來提親為好。」

  瞧出她無意幫忙，安嬌嬌心頭暗恨，面上卻露出了哀求之色，「好安南，你就幫幫我吧，我娘看我看得緊，要不你幫我送封信也行，我同他言明情況也好，求求你了。」

  安南被纏得沒辦法，也想知道她到底打的什麼算盤，半推半就點了頭。

  那廂安嬌嬌歡歡喜喜便出了門，不到一盞茶功夫就弄了一封信回來，說是託了村頭識字的老木匠寫的，讓她今晚去村口的麥田裡等著。

  安南滿口應下，扭頭見人走了，終於可以看看到底是什麼招數能讓眼高於頂的安嬌嬌黏著她賣了好幾天笑臉。

  這般想著，她指尖一勾，把信夾在了手裡，見封口都沒糊，不禁好笑。

  這年頭鄉下人識字的屈指可數，老安家是泥腿子出身，自是都目不識丁，所以安嬌嬌也不怕她偷看。

  安南敞開封口，取出其中一頁薄薄的紙，發現上頭不是什麼手寫書信，而是一頁從書籍上撕扯下來的字句，再仔細一瞧內容，登時就恍然大悟了過來。

  「呵，三更半夜讓我去麥田，果然沒安好心。」

  原來，三房是在打這種主意……

  日落月升，家家戶戶在暮色里升起了炊煙，為了節省油燈，村子裡的人要麼聚在村口納涼拉拉家常，要麼吃完飯便上炕睡覺了。

  這時，安南踩著點出了門。

  待她走向村頭的方向，安家大柴門邊上嗖地竄出一道人影，徑直往院子裡的主屋奔去。

  片刻後，幾道摸黑的人影出了門，敲鑼打鼓震響了整個南山村。

  而此時的安南看著黑壓壓，伸手不見五指的麥田，偷偷緊了緊身後的菜刀，這才踏步順著田埂下去。

  她在第三縱麥子前站定了腳步，果真見到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影，那身量足有她兩倍大小，看上去尤為嚇人。

  「你就是方大勇？」安南沒敢靠太近，只低著聲問了句。

  那人一頓，龐大的身軀轉過來，在黑夜裡依稀可以看到一雙發亮的眼睛大得像銅鈴，在一番打量後，對方驀地咧開大嘴一笑，尤其不懷好意，「是我，我就是鄰村方家的屠戶，聽說你有東西要給我。」

  安南見狀，抿了抿唇，拿出了信封，「這是我三姐讓我給你的，信送到了，那我走了。」

  她囫圇一把將信丟過去，轉身就要跑。

  「誒，別走啊。」方大勇身高手長，沒等安南跑出多遠就追了上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露出一臉猥瑣的笑，「白白嫩嫩的人就在跟前，還看信做什麼，我聽你姐姐說，你很是仰慕我，現在機會大好，我們到田裡邊好好說說話。」

  一邊說著，方大勇攔腰便要去抱住安南往田裡拖。

  安南心頭大駭，急忙掙扎道：「你胡說什麼，同你有情的明明是我三姐，干我什麼事，你放開我，不然我就喊了！」

  可惜，她的威脅壓根不奏效。

  「喊？」方大勇也無甚耐心，一把將她甩到麥子裡，不屑道：「你喊啊，讓大傢伙來看看，你一個大姑娘家半夜來這裡找我，是誰的名聲更壞些。再說了，你裝什麼裝，我都說了會出一頭牛當聘禮，你們家也是應承了我的，現在讓我驗驗身子又怎麼了？」

  對方說得不以為意，安南卻是聽得心底直發涼。

  原以為安嬌嬌頂多就是想抓她私會外男，以此要挾她退親，可沒曾想安嬌嬌竟是要讓方大勇毀了她的清白，還將她以一頭牛的價格賣了。

  小小年紀，心思卻如此歹毒！

  安南暗道自己大意，那邊方大勇還以為她認了命，張狂大笑道：「你也不打聽打聽，嫁給我是你的福氣。乖乖聽話才對，只要讓我疼了你，往後給我方家生幾個白白胖胖的小子，我不會虧待你的。要是不聽話，就別怪我用拳頭收拾你。」

  話音落下，他龐大的身軀便照著麥草垛壓了過去。

  下一瞬，他的胳膊上便挨了一刀。

  「啊！」

  劇痛中，他抬頭乍見安南手裡正握著一把菜刀，神色決絕地怒視著他。

  「你要是敢再動一下，我今天就是拼了也要和你同歸於盡。」

  她面黃肌瘦，身子更是沒有二兩肉，但在黑黢黢的夜裡，刀背反射到她的眸子裡，竟冷的讓人不敢直視。殺了這麼多年的豬，方大勇就這樣被一個小丫頭生生震懾住了。

  他捂著手臂不敢動作。

  正僵持不下間，忽然就見田埂上現出了一片火光，緊隨而來的還有紛亂的腳步聲。

  「在這兒呢，快來人！」

  安南聽到熟悉的聲音，抬頭一看，正好瞧見有人撥開麥叢進來。安嬌嬌帶頭，眾人呼啦啦圍攏過來。

  好傢夥，這是做好了準備等我下套呢。安南這時候也顧不得許多了，她定不能讓自己的清白交代在這。

  她快步沖衝到方大勇面前，朝四周厲聲喝道：

  「你們來得正好，我剛抓到個小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