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家傲?反第二次大「圍剿」

  一九三一年夏

  白雲山頭雲欲立，白雲山下呼聲急，枯木朽株齊努力。槍林逼，飛將軍自重霄入。

  七百里驅十五日，贛水蒼茫閩山碧，橫掃千軍如卷席。有人泣，為營步步嗟何及！

  1964年1月27日毛澤東回答《毛主席詩詞》英譯者的解釋：

  

  枯木朽株齊努力。槍林逼，飛將軍自重霄入?「枯木朽株」不是指敵方，是指自己這邊，草木也可幫我們忙。「槍林逼」也是指自己這邊。「槍林逼，飛將軍自重霄入」是倒裝筆法，就是：「飛將軍自重霄入，槍林逼。」

  詩賦人生

  對贛西南革命根據地第一次「圍剿」被粉碎以後，蔣介石不甘心失敗，迅即策劃第二次「圍剿」。1931年1月底，蔣令何應欽以湘鄂贛閩四省「圍剿」司令名義代理總司令職權，赴贛指揮四省「圍剿」部隊及漢口、南昌兩行營。3月，約20萬敵軍已陸續集結在贛西南革命根據地周圍。

  為粉碎敵人的第二次「圍剿」，紅軍作了更充分的準備。4月中旬，蘇區中央局在寧都青塘召開會議討論退敵戰略部署。幾天後，根據毛澤東的建議，蘇區中央局召開擴大會議，繼續討論對敵作戰方針。會上，毛澤東分析了敵情，主張先打已占據富田的敵王金鈺第五路軍，並提出打破敵第二次「圍剿」的大體設想和取勝發展方向。會議同意毛澤東這一意見，決定第一仗先打王金鈺、公秉藩兩師。於是，會議選定東固地區為主戰場。

  戰前，毛澤東與彭德懷一道登上白雲山，仔細察看地形，並與黃公略一起，作出打伏擊戰的部署。4月20日起，毛澤東和朱德一起將紅軍三萬大軍悄然西移吉安縣東固白雲山區隱蔽待敵20餘日。至5月15日，富田之敵公秉藩師所率的第二十八師分三路開始向東固地區實行「圍剿」。

  得知敵人開始行動後，毛澤東、朱德調兵遣將，在公秉藩師的必經之路上布好「口袋」。5月16日清晨，敵人進至中洞，準備進攻東固，上午10時許全部進入紅軍的伏擊圈內。

  這天拂曉，毛澤東與朱德帶領總部人員就已登上白雲山指揮戰鬥。戰鬥打響後，集結在山上的紅軍居高臨下，從山上猛衝而下，如天兵四降，勢不可擋。敵人被前後堵截，驚慌失措，毫無戰鬥力。至下午3時左右，戰鬥便結束了。這一仗，殲敵第二十八師全部，除師長公秉藩率少數人逃跑外，俘副師長王慶龍及官兵4千人，繳獲槍枝3千餘。接著，紅軍於16日午夜向富田之敵王金鈺部上官雲相所率的第四十七師發起攻擊，次日早晨結束戰鬥，殲敵一個旅的大部，俘敵官兵3千餘，繳獲槍枝千餘及山炮兩門。首戰勝利後，紅軍揮戈東進。19日，紅軍在吉水的白沙殲滅敵郭宗華師一部和上官相雲師一旅之殘部，俘敵官兵3千餘，繳獲槍枝2千餘，打了第二個勝仗。5月22日，紅軍在永豐的中村殲滅高樹勛師一個旅，俘敵旅長及官兵3千餘，繳獲槍枝2千餘，打了第三個勝仗。5月27日，紅軍分兩路攻打廣昌城，激戰一天，給城內守敵胡祖玉指揮的第五師以很大殺傷。晚9時，攻占廣昌城，紅軍取得了第四仗的勝利。5月31日，紅軍出敵不意地攻占建寧城，俘敵官兵3千餘，繳獲槍枝2千餘，取得了反第二次大「圍剿」的最後一次勝利。朱毛紅軍僅以3萬餘兵力，從5月16日至31日，在15天時間內，橫掃七百里，五戰五勝，殲敵共3萬餘，繳槍共兩萬餘，取得了以少擊眾的輝煌勝利。

  國民黨軍對根據地的進攻失敗，也宣告其「步步為營，穩紮穩打」戰術的徹底破產。蔣介石聞訊，專程到南昌召開高級軍官會議。他氣急敗壞，大罵其部屬無能，不禁痛哭失聲。

  在取得反第二次大「圍剿」的凱歌聲中，毛澤東率紅軍總部進入福建建寧縣，駐紮在城西門外天主堂。6月3日，紅軍在建寧縣城召開軍民祝捷大會。毛澤東有感於粉碎蔣介石第二次大「圍剿」的全勝，興奮不已，揮筆寫成又一首《漁家傲》，記錄下了這次輝煌的勝利。這首詞在《人民文學》1962年5月號發表時，只有詞牌而無詞題，亦無寫作時間。1963年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的《毛主席詩詞》中，增補了詞題《反第二次大「圍剿」》和寫作時間「一九三一年夏」。在公開發表前，這首詞的傳抄稿，詞題為《反「圍剿」》；其「枯木朽株齊努力。槍林逼，飛將軍自重霄入」句，傳抄稿為「三路大軍齊進逼，包抄疾，拉朽摧枯如霹靂」；其「七百里驅十五日」句，傳抄稿為「八百里驅十四日」；其「有人泣，為營步步嗟何及」句，傳抄稿為「蔣何泣，步步為營嗟何及？」

  注釋

  白雲山?地處江西省吉安、泰和、興國三縣交界處，山勢呈西北——東南走向，是江西省中部於山山脈的伸延部分。白雲山主峰海拔912米，山峰峻拔挺秀，山巔常有白雲繚繞。吉安縣東固、富田之間的觀音岩、九寸嶺等亦是其餘脈。朱毛紅軍反第二次大「圍剿」的第一仗便選擇了此山區為戰場。

  枯木朽株齊努力?喻保衛革命根據地的出身貧賤的紅軍戰士，及廣大窮苦農民都起來投入反「圍剿」戰爭，以盡力作貢獻。《史記·鄒陽列傳》載，鄒陽在獄中上樑孝王書上，表示了「身在貧賤」的「布衣窮居之士」欲開忠信「輔人主之治」，以「為枯木朽株之資」、樹枯木朽株之功的願望。枯木朽株在這裡是鄒陽以自謙自賤的詞語。作者以此典入詩，借用了基本的意義，但賦予了新的具體內容，極為巧妙貼切。

  飛將軍自重霄入?謂埋伏在白雲山上的紅軍戰士像飛將軍從天而降入敵陣。飛將軍，匈奴人給驍勇善戰的漢將李廣的稱謂。《史記·李將軍列傳》：「（李）廣居右北平，匈奴聞之，號曰『漢之飛將軍』，避之數歲，不敢入右北平。」重霄，天空。古代神話謂天有九重。

  七百里驅十五日?此句為押韻而倒裝，即十五日驅七百里。紅軍從贛江流域的白雲山區打起，驅趕追殲敵人至福建的建寧一帶，長驅七百里。

  為營步步嗟何及?鑑於第一次「圍剿」「並進長追」策略的失敗，蔣介石在第二次

  「圍剿」中採取「穩紮穩打，步步為營」的策略，但仍慘遭失敗，嗟嘆莫及。嗟（皆，又讀撅），感嘆，或感嘆聲。

  意會

  枯木朽株，盡可樹功。故可以劣勢對優勢，以弱勝強。立、急、逼、入四字，將人帶進不容稍稍遲疑的緊迫勢境。半月之內，揮師自西向東橫掃七百里，殲敵三萬餘，繳槍兩萬支，五戰五勝，真箇卷席一般！故酣暢之情，遣於筆端。一股遮不住的豪氣和喜悅中，還有一種不由名狀的對敵人的蔑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