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出大群的新的戰士
2024-10-03 19:33:46
作者: 李文儒著
雖然也有不喜歡魯迅的青年,甚至有攻擊魯迅的青年,但是,在絕大多數青年的心目中,在把文學事業當作人民革命事業一部分的文學青年的心目中,魯迅是吸引他們的磁石,是溫暖和照耀他們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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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遙遠的四川,從更遙遠的緬甸漂泊到上海的文學青年沙汀、艾蕪,在30年代初左翼文藝興起的大時代里,極想使自己的創作對時代有所「助力和貢獻」,但又不願如某些革命作家的創作那樣,使一些虛構的人物翻一個身就革命起來。他們想寫熟悉的人,但又覺得這些人不在某些左翼作家主張描寫的範圍之內,於是,陷入了創作上的猶豫與苦惱之中。幾度思量之後,寫信向魯迅請教,確信「如果先生願給我們以指示,這指示會影響到我們終生的」。魯迅在回信(即著名的《關於小說題材的通信》)中指明:「選材要嚴,開掘要深」,「能寫什麼,就寫什麼,不必趨時,自然更不必硬造一個突變式的革命英雄,自稱『革命文學』;但也不可苟安於這一點,沒有改革,以致沉沒了自己——也就是消滅了對於時代的助力和貢獻」。明確的答覆,不僅對這兩位文學新人的崛起,對整個左翼文學的現實主義深化,也起到了幾乎決定性的作用。
魯迅校訂並作序或作後記,幫助青年作家出版的部分作品
被魯迅稱為新文學運動以來「最好的作家」「最優秀的左翼作家」的張天翼,他的第一篇小說《三天半的夢》寫成後,曾投寄數家刊物未能發表,寄給魯迅,得到肯定和鼓勵,發表在魯迅主編的《奔流》上。從此,也「一發而不可收」,成為30年代最具特色的作家之一。與魯迅關係最密切的柔石,魯迅看重他的《二月》,除詳細的口頭指點外,又為《二月》的出版寫下膾炙人口的「小引」。素不相識的葉永蓁寄來《小小十年》,魯迅提了修改意見,葉永蓁修改後,魯迅再提意見,葉永蓁再改,最後由魯迅改定並寫了「小引」,介紹出版。丁玲同魯迅說,她有脾氣,不好,魯迅說有脾氣有什麼不好,我就有脾氣,意在鼓勵她的創作個性。丁玲的《水》出版後,魯迅一下子要了幾十本。東北淪陷,蕭軍和蕭紅逃亡到人地生疏的上海,幾乎到了身無分文生活不下去的地步。第一次同魯迅見面就借到了二十元錢,連回住處的車錢也是從先生那裡拿的,蕭軍說:「這活我於『涸轍』的情義,是我終身難於忘懷的啊!」接著,魯迅引薦他們結識左翼文學界的朋友,作序並出資推出了他們里程碑式的,也是現代文學史上里程碑式的《八月的鄉村》《生死場》,魯迅同時也將兩位個性鮮明的作家推上了中國文壇。
魯迅。1935年攝於大陸新村寓所附近
1935年1月16日,魯迅作《葉紫作〈豐收〉序》
魯迅同樣關心文學翻譯青年。在杭州郵局當職員的孫用,業餘用世界語從事翻譯。他用了一年左右的業餘時間,譯出匈牙利著名詩人裴多菲的長詩《勇敢的約翰》,將譯稿寄給並不認識的魯迅,魯迅看後,認為譯得不錯,為其校訂、修改、注釋、畫版式,設法介紹出版,並墊付印費、稿酬。魯迅致孫用十四封信中,有十二封是談這部譯稿的。據《三閒集》卷末記載,1926年至1932年間,魯迅為別人選定、校訂的著述多達十九部。
魯迅資助過的,魯迅營救過的,受過魯迅指導的青年作家,可以列出一個長長的名單:柔石、殷夫、葉紫、馮雪峰、丁玲、艾蕪、沙汀、張天翼、臺靜農、樓適夷、曹靖華、陳學昭、趙景深、葉永蓁、魯彥、周文、王任叔、魏金枝、巴金、蕭軍、蕭紅、草明、曹聚仁、唐弢、徐懋庸、聶紺弩、胡風、吳奚如、徐詩荃、葛琴……
想想看,假如中國現代文學史上沒有上述這些作家的名字,儘管這些名字並不能包括魯迅扶助過的所有作家,中國現代文學也會失去很多很多光亮的色調。僅從培育新人這一點上看,魯迅就為中國新文學的建設和發展做出了無可比擬的貢獻。如許壽裳所說,魯迅對於青年,愛護無微不至,不但是物質上多所資助,便是精神上也肯拼命服務,目的是希望多出幾個人才,望英俊出於中華。魯迅為青年作家嘔心瀝血,除人格精神的偉大外,支撐著他的是建設中國新文學的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