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北伐」一詞實出現在東晉
2024-10-03 19:27:42
作者: 陳書良
劉琨、祖逖、桓溫和劉裕都是南朝出類拔萃的將領,他們的業績都與北伐緊密地聯繫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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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晉末年,戰亂頻仍,中原失鹿的司馬睿攜百家士族渡江,進駐江南,這就是以後的晉元帝。驚魂甫定,他們君臣立即被秦淮河綺麗的風光所陶醉,燈紅酒綠,笙管竽琴,演繹起霓裳羽衣的風流故事來。而且,以後的南朝統治者承其餘緒,一演繹就是五朝三百年,偏安之局成,蹈厲之志弭。北伐,成了與偏安相始終的光榮的夢幻。
《世說新語·夙慧》說,晉明帝九歲時,有次坐在元帝膝上,恰好有人從長安來,元帝因向來客打聽洛陽淪陷以後的情況。講到悲慘的地方,不覺傷心落淚。明帝問大人們為什麼要哭,元帝才把南渡逃難的往事告訴他。接著便問明帝:「你說長安離我們遠,還是太陽離我們遠?」回答說:「太陽遠。因為從來沒聽說過有人從日邊來,由此便可知道。」元帝以為自己養了個神童,大奇之。第二天向群臣講起這件事,講罷之後,為證實此事,又喚出明帝,重新問昨天的問題,而明帝卻回答說:「太陽近。」元帝為之失色,說:「你怎麼改變了昨天的看法?」回答說:「因為抬頭只看得見太陽,而看不見長安。」此語一出,滿朝悽然。的確,對恢復感到無望而又侈言北伐,是東晉以後歷代偏安朝野普遍的狀態,他們有一根敏感的神經,輕輕觸動,就戰慄不已。所以「新亭對泣」座中既有無望的哀嘆,更有慷慨的陳詞,中心只有一個:北伐、恢復。這當然是極富煽情性的。偏安朝野好談恢復,好喊北伐,似乎成了一個定例,建康城裡的儒生們,就喜歡將其作為精神消遣。《太平廣記》卷一百九十八載,梁時文士吳均好為慷慨軍旅之作,如《劍詩》云:「何當見天子,畫地取關西。」表達了強烈的立功豪情。後來,梁武帝召見他,問他:「天子今見,關西安在焉?」吳均無言以對。後來梁武帝被圍台城,吳均也在圍城之中,梁武帝再次問計於他,吳均惶恐萬分,不知所答,躊躇半晌,畏畏葸葸地說還是投降為好,遭到雖然低能、雖然身陷重圍但又倔強不屈的梁武帝一頓痛罵。
吳均的痴人說夢固然滑稽,但畢竟反映了一般世風時議。其實,對於偏安王朝來說,維持一隅的局面已經捉襟見肘、勉為其難,又遑論匡復呢?如晉元帝,他只想做個偏安皇帝,遠離刀刃血光;雄才大略的王導也只想劃江而治,建立一個由王氏當權的小朝廷,所謂「王與馬,共天下」。他們的目光專注在江東內部權利的分配上,從來不認真做北伐的準備,而且還害怕乃至於反對有人主張北伐。晉元帝將要稱帝,周嵩上書勸他整軍講武,收復失地,到那時稱帝還不算遲。結果晉元帝大怒,周嵩幾乎被殺死。熊遠不識時務,要求朝廷改正過失,說不能遣軍北伐是一失,朝官們忘記國恥,以遊戲酒食為正務是二失。結果朝廷不納,熊遠則丟了京官,被貶作地方官。可見北伐之遭遇尷尬。
然而,東晉南朝近三百年間,畢竟還算有幾個血性男兒進行了幾次北伐。而且,用語源學的角度考察,「北伐」一詞,雖然始出於《左傳》僖公九年「故北伐山戎,南伐楚」,但那是指一般意義上的向北方征戰,而帶有統一、匡復意義的「北伐」一詞實出現在東晉南朝。用歷史的冷峻目光審視,不以成敗論英雄,東晉南朝的幾次北伐還是有可圈可點之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