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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3 18:19:25 作者: 徐大輝

  當夜,徐德龍沒回家,滯留在郝家小店,是住在這裡的山口枝子留下他。

  「警察抓你,因為什麼?」她問。

  「我們玩牌給警察抓了賭。」

  「那你今晚就貓在我這兒,不要出去。」山口枝子說。

  徐德龍也覺得這裡安全, 白天剛抓了賭,警察不會再來了。他脫鞋上炕,把窗簾掖嚴,才放下心來。

  「你什麼時候來鎮上的?」他問。

  「你夫人沒對你說?」

  「說什麼?」

  「幾天前我去你家鋪子找過你。」

  「她沒說,一定拿你當我的那群賭友,所以才沒告訴我。」徐德龍解釋說,事實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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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來早有準備,山口枝子從桌子下拽出一隻筐,裡邊裝著菜飯,說:「我這兒有酒,我們倆喝點兒。」

  「我真餓啦。」他說。

  山口枝子和徐德龍就著花生米喝酒。她說:「我來鎮裡的路上遇見你的二姨太。」

  「秀雲?」徐德龍驚喜,無疑是個好消息,急忙問,「你在哪兒遇到她的?」

  「西大荒。」

  秀雲回到西大荒,使徐德龍懸著許久的心落下來。雖然自己去西大荒沒找到她,但是她在那裡他放心,秀雲熟悉那裡的一切,不會有什麼危險。

  「我送給她一匹紅騾子。」她說。

  「你給她一匹騾子?」

  「是啊,本來那匹騾子準備牽到鎮上來賣的,我見她背包袱步行,就給了她。」

  「她沒說去哪裡?」徐德龍試圖問清楚。

  「沒有,她一直向西邊走去。」

  西邊,西邊,徐德龍仿佛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倔強地朝西邊天際走去,荒荒的大漠無限延伸去……一瓶白酒下肚,兩個人微醉。他問:「查清你姐姐的死因了嗎?」

  「只知道她死在一家酒樓里,往下的線索就斷啦。」山口枝子搖搖頭道,「可我一定要查清。」

  「你姐死在酒樓?」徐德龍忽然想起什麼,問:「是不是悅賓酒樓?」

  「對呀!」

  「嗯?」徐德龍突睜大醉眼望她,笑道,「你喝多啦,那個女人是日本人哪,叫山口惠子。」

  「噢?」山口枝子驚訝道,「你聽說了這件事?」

  「何止聽說,當時我就在場,親眼目睹。」徐德龍望著山口枝子,端相她的模樣。

  「她是我姐。」

  「你們姐弟長得並不太像。」徐德龍頭腦清醒過來,說,「不對,她是日本人,你難道是日……」

  「我是日本人。」山口枝子承認得乾脆。

  徐德龍幾年前和謝管家到城裡來住在悅賓酒樓,梁學深掌柜領他們看熱鬧。他清楚地記得,角山榮和一個叫大布衫子的人擲骰子,角山榮輸光了錢,就押上了山口惠子,結果還是輸了,大布衫子卻不要她,角山榮便拔刀當眾刺死山口惠子。

  山口枝子端酒盅的手在顫抖,一揚脖兒干盡那盅酒。

  「守備隊長殺人,誰人敢問,賭場的人忽拉一下就都散啦。」徐德龍描述當時的情景。

  「四爺,以前你怎麼沒說?」

  「我沒想到她是你姐姐。」

  「我姐死時一定很慘。」

  「一刀紮下去,她便倒下,一句話也沒說。」

  「我姐的屍體怎麼處理的?」

  「出了人命,我們全散了。要說知道,梁掌柜應該知道,事情發生在他的店裡,後來好像警察也來了。」

  「我明天找梁學深。」她說。

  「找他有危險,梁掌柜和角山榮的關係特殊……」

  「不說這些,我們喝酒。」山口枝子已經有了主張,說。

  燈已吹滅,被子在黑暗中響動聲。中國鄉間小燒酒在山口枝子身體裡愈燒愈旺。她叫到:「四爺。」

  「嗯。」

  「把你的手給我。」

  「手?你要手幹什麼?」徐德龍回味起筐鋪火炕的夜晚,身左丁淑慧,身右徐秀雲,有時兩個女人其中一個要他的手,給了她,手被牽引到某一處。

  山口枝子引導徐德龍的手觸向胸脯,動作他很熟悉,道:「摸這兒。」

  「這麼大?」徐德龍觸摸到高聳的東西。

  「我是女人。」她語出驚人道。

  「啊!你是女人?」

  想想賭徒徐德龍在那個夜晚,會驚訝得什麼樣子,一個男人突然變成了女人,就躺在自己的身邊。

  「是,我是女人。」山口枝子渴望道,「來,我是你的啦!」

  迄今為止,徐德龍與四位女人有過關係,用四種東西來形容她們,丁淑慧是木頭,徐秀雲是火焰,蔣小香是河水,那末山口枝子呢?是陳年老酒,飲時熱烈,回味綿長。

  「你真是太會……太會啦!」徐德龍喃喃囈語道。

  「你的女人不行?」

  「和你不一樣,你有異樣……」

  「我是日本人嘛!」

  日本人,我徐德龍和日本女人……天上掉下來的艷福啊!

  「從打見到你起,我就想我們會有這一天,四爺,你會忘記我嗎?」她極女人極溫柔說。

  「忘不了,一輩子都忘不了你。」

  「那你就大錯特錯,必須忘記我,而且要一乾二淨。」

  「為什麼?」

  「我的仇人太多,你和我在一起,要受牽連,很危險的。」山口枝子牽著他的手,到了她軀體很多地方——光臨多塊傷疤,每塊疤瘌都有一次仇恨的記憶。

  「反正我離不開你……」

  「我保證,等我清除了仇人,一定再找你。四爺,你走吧。」山口枝子掀起被子,示意他起來穿衣服。

  「現在?」徐德龍不願意離開,那個被窩太溫暖。

  「你可以再呆半宿,但天亮前,你必須離開,記住,近幾天別來這裡找我。」她說。

  那個夜晚,郝掌柜坐在櫃檯前。草頭子一身生意人打扮進門來,郝掌柜笑臉迎客:「您好,住店?」

  「有房?」草頭子問。

  「有,通鋪,單間都有。」郝掌柜說。

  草頭子要了一個單間,郝掌柜為投宿者填寫店簿子,而後領草頭子到一間客房前:「先生,請!」

  「店裡有伙食?」草頭子問。

  「管早飯。如果你中午、晚上想在店裡吃可以,正好你隔壁的客人他預約了伙食,你們一起吃。」郝掌柜指山口枝子。

  「行。」草頭子捻低房間的煤油燈芯,屋內昏暗。牆上貼一立條:銀錢交櫃。莫談國事。他鋪被,將手槍掖在枕頭下。

  「先生!」郝掌柜敲門道。

  夜半店掌柜的來幹什麼?草頭子警惕起來,手伸進枕下,問:「什麼事?」

  「店裡有唱曲兒的,你聽嗎?」郝掌柜問。

  「我睡下啦。」

  「可以到你房間來唱,瞧你走了很遠的路,捶捶背,解乏呢!」郝掌柜說。

  「謝謝郝掌柜,明天再聽。」草頭子說。

  郝掌柜離去的腳步聲漸遠,他的手從枕頭下抽出。為了安全起見,他儘量避免出現在眾人的視線里,此次潛入城有重要使命——弄子彈,壓在老巢里的弟兄們急需子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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