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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3 18:18:35 作者: 徐大輝

  馮八矬子進局長室,帶進來一股水氣,西大荒的植物鮮活在陶奎元面前。

  「局長,我頂雨快馬飛回,天狗綹子落腳點找到了,曾鳳山沒撒謊。」馮八矬子說。

  「哪個地方?」

  「大有屯白家。」馮八矬子說。

  「白家是住在大有屯。」陶奎元想起了那個牧主,有一年他家的飯桌上就有白家的一隻肥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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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多里地遠,天黑後我們出發,趕到那兒不能太早,我們把他們堵到被窩裡面。」馮八矬子說。

  「白家的院子防備如何?」陶奎元問炮台炮手情況。

  「收槍時我到過他家,是個土圍子,好攻打,何況我們帶著門炮,轟它幾炮,我們就可衝進去。局長,咱傾巢出動,用不用和憲兵隊那邊打個招呼?」馮八矬子想得周全。

  「打呀,這麼大的行動不請示還行?」陶奎元從來不忽略日本人,動槍動炮的,更要取得憲兵隊的批准。

  「他們最好別摻和。」馮八矬子說,有了上次和日本人的剿匪失利,他心裡打憷角山榮。

  「八矬子你心裡沒底兒是不是,萬一撲空,又要惹火燒身。」

  「我們滅他一個綹子,請下天狗的人頭我拎著給角山榮送去,說不定賞我一支擼子。」馮八矬子說。

  陶奎元讓馮八矬子把占大隊長叫來,好好研究今晚的行動方案,做到十拿九穩。

  徐德富焦急萬分地佇立在大院裡望著西天的日頭,他恨不得把自己當成一根杆子把它支住,落得慢一些,給他時間。自言自語道:「如何是好啊?」

  「當家的,我騎匹快馬……」謝時仿說。

  「開始我也是這麼想,把你從藥店拉回來就是想給德成送個信。冷靜下來想想,此舉不妥。根本不知道他們綹子藏在哪兒,總不能敲鑼打鼓地滿大甸子喊吧。」

  「警察吹五詐六的,常常虛張聲勢……此次去清剿,未必怎麼怎麼樣,三爺他們恁容易叫他們到跟前。」謝時仿存僥倖心理道。

  「也是啊,著急上火不頂用。憑天由命,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不管他了,明天你回鎮上去,抓緊蓋房子。」

  窗外風急雨驟,躺在白家炕上的徐德成閉著眼睛,轟趕一個人道:「你怎麼還不家走?」

  「上完一遍奶再走。」小小子目光很粘,說,「大哥,答應俺的事別忘了呀。」

  「怎會呢,小小子。」徐德成柔情地說。

  「俺們開始……」

  「什麼?現在開始?」徐德成驚訝道。

  「你呀,想哪兒去了。」小小子嗔怪地道,「給你眼睛上奶。」

  徐德成頭枕在她的大腿上,老老實實地配合她擠奶上眼睛。乳白的奶汁噴入他的眼睛裡,部分奶汁順著鼻子流進他的嘴裡,甜滋滋的。

  「你沒吃過女人的奶?」小小子引逗道。

  徐德成說除了我娘沒吃過第二個女人的奶。

  「想吃嗎?」小小子淺聲問。

  「想。」

  雨點落在院心汪水的地方濺起水泡,白東家和草頭子站在遮雨的房檐下看雨,他們都喜歡雨水。

  「春雨貴如油,咱這兒跑風崗子冒煙坨子耕地,下一場透雨就下一分年成。」白東家對雨的喜歡,是和他的田地聯繫在一起,還包括他的牛羊,春天不缺雨水,草自然茂盛,這對他飼養家畜有利。

  「刮的是東風,東風不雨,雨上不晴,還不得下上一夜。」草頭子伸手試風向,他想下雨天兵警就不會輕易出動,雨天安全。

  「我這兒地方寬寬綽綽的,住著別急著走,再說你們的大哥眼睛需上幾天奶。」白東家實心實意地挽留。

  「明天我得走了,大哥先呆在你們家,過些日子他眼睛好了,我派人接他。」草頭子說。

  「明天要是不放晴……」

  「就是下刀子我也得回去了。」草頭子說。他表示擔心大櫃的傷情,臉是不抱什麼希望,毀就毀了,眼睛一定要保住。

  「在我家你儘管放心,小小子那女人,肯定能伺候好他。哦,大雨荒天的,是不是把你在屯子外的流動哨撤回來。」

  「晚上不擱瞭水的不成,萬一有了情況,我們能及早發現。」

  白東家覺得大有屯離亮子裡幾十多里地遠,中間隔條河,這條道兒白天走都深一腳淺一腳的,到了晚上更不容易來這兒,鬍子們可以大脫大鋪放量睡。

  「我還是派幾個弟兄到炮台上去,幫助炮手守院。」草頭子為了保險道,白家大院有二十多個鬍子,大部分鬍子壓在遠處的老巢里。

  「不用,弟兄都好好歇息,明天你們不是要趕路嘛。」白東家說。

  雨夜,白家大院纏綿,草木纏綿……徐德成猛然睜開眼睛,望見小小子裸露的前胸。

  小小子雙臂羞澀地抱在胸口,遮蓋乳房。

  「我嘓了,也摸著了,你還不好意思?」徐德成說。

  「俺不習慣點燈露……」

  「那就吹滅它。」

  徐德成爬起來吹燈,屋內一片漆黑。

  「你的眼睛能看清楚東西?」她問。

  「還是有點兒模模糊糊,看小小子你……」

  「小小子是你的啦,全是你的。」小小子喃喃地道。

  風吹雨打窗戶,很急促。

  大有屯外,馬燈照亮的小河閃爍粼粼波光,雨未停,沙沙地灑落。一匹馬登上岸,數匹馬隨之上岸,陶奎元率領大隊警察急行軍,占大隊長、馮八矬子緊緊跟在陶奎元的身後。

  王警尉負責看著曾鳳山,他們倆的馬並駕齊驅,舉目可隱隱約約見到大有屯房子的輪廓。

  「占大隊長,」陶奎元命令暫時停止前進,「把馬蹄包裹好,燈全吹滅。」

  警察遵命紛紛下馬,用事先備下的布將馬的四蹄纏裹上,這樣走起來沒聲音。

  「局長,一般來說鬍子壓(呆)哪兒,外圍定有流動哨。」馮八矬子知曉鬍子習俗,說,「我們要小心提防。」

  「占大隊長,你熟悉鬍子黑話和規矩,率幾個弟兄在前面趟路,遇到鬍子好周旋。」陶奎元說。

  「挑(走)!過溝(過河)!」占大隊長對部下說起黑話,三個警察跟隨占大隊長而去。

  哧啦!徐德成劃火柴點燈,屋子一下明亮起來。

  小小子穿衣服,側過身系扣子。徐德成纏綿的目光望著她問:「願意再見到我嗎?」

  「俺願意。」小小子蚊鳴一樣的聲音道。

  「你嫌我這張臉,醜陋嚇人?」

  「嫌?」小小子下炕,梳理蓬亂的頭髮說,「嫌的話,我就不編排理由讓你……」

  徐德成伸手拽住小小子的胳膊,說:「鬼精靈你。」

  小小子靠近他,狡黠地笑道:「有沖喜的,哪有沖邪的呀。大哥,我叫人給休了,正吃奶的孩子他們留下,俺才二十一歲,守得住熬得了嗎?俺實在需要一個男人啊!」

  「趁著年輕你可以找一個男人。」他說。

  「可是誰肯要一個活人妻,屯子有句老話:有眼不娶活人妻。」

  「活人妻和寡婦有什麼區別?」

  「那不同,寡婦是死了丈夫,活人妻是丈夫還在,娶了活人妻擔心他們重又和好,尤其是像俺這樣還有個孩子,更讓人放心不下。大哥,你別忘記小小子啊!」

  「我還會經常來看你。」徐德成拉住她,動情地說,「小小子,今晚非得回家嗎?」

  「俺也不想走,可是俺一個寡女不能在白家院裡同你過夜,傳揚出去,唾沫星子就能把俺淹死。」

  徐德成掙紮起來要送她,小小子按他在炕上,情話道:「好好睡一覺,攢足精神頭明晚俺還給當馬騎!」

  占大隊長領兩個警察悄悄進入屯邊兒的樹林子,突然躥出兩個人影,飛快向屯中跑去。一個警察舉槍要射擊,占大隊長制止,斥達(申斥)道:「你這是要給鬍子報信咋地?不能讓他們聽見槍響。」

  陶奎元率大隊人馬攆上來,問:「怎麼樣?」

  「屯外放哨的鬍子發現了我們,跑回去報信。」占大隊長說。

  「看來我們沒撲空,他們在。」馮八矬子幾分得意道。

  「迅速包圍白家大院。」陶奎元氣脈很足地說。

  「可不好了,二爺,」白東家在草頭子面前說話的語聲都變了,說,「咱們院被包圍。」

  「響馬殼(包圍)啦?」草頭子仍舊沉著冷靜,說,「不要慌,有我們呢,你沒見弟兄都綽起傢伙兒,先到炮台上去看看再說。」

  白東家、草頭子、大德字一起鑽進白家炮台,草頭子通過射擊口向外觀察。

  「有多少人馬?是不是日本人?」白東家驚惶地問,牧主不怕警察不怕兵,怕日本人。

  草頭子轉過身說:「看不清是什麼人,幾十人。」

  「咋辦,二哥?」大德字問。

  「大德字兄弟,你帶人守東炮台,那個地方壕溝淺圍牆矮,容易被攻破。白東家,北炮台比較堅固,他們一時半晌攻不進來,你去北炮台……」草頭子指揮若定,臨危不懼的氣概極大地鼓舞了在場的人。

  白家大院外,警察的槍口對著白家大院,還有一門威力的小炮對準目標——東炮台。

  「院裡的人聽著,你們被包圍了。我是三江縣警察局長陶奎元,奉勸天狗綹子,抵抗死路一條,馬上繳械投降!」陶奎元開始喊話。

  叭!一顆子彈飛來,打掉王警尉的大蓋帽,嚇出他一身冷汗,說:「呃,子彈偏下一點兒,老子就得去摸閻王爺的鼻子。」

  「勸是不頂事兒,打!」陶奎元說。

  小炮射出第一枚炮彈,白家土炮台炸出個窟窿。

  「占大隊長,你從西炮台往裡攻,我們東西夾擊,扎住口袋嘴,他們一個也甭想逃走。」陶奎元指揮道。

  白家炮台里,草頭子明令鬍子道:「先別露頭,讓他們轟,發起進攻時再開槍。」

  「會不會炸開炮台?」一個鬍子擔憂說。

  「炮台牆壁很厚,炸不透。」草頭子沉著冷靜道。

  徐德成趔趔趄趄地拎著手槍進炮台,問:「響(打)上啦?」

  「大哥你怎麼來了。」草頭子說,「你的傷……」

  「沒事了,打槍沒問題。」徐德成堅決參戰,沒人阻止了他。

  「大哥,他們有炮,差不點兒炸漏了。」草頭子講明岌岌可危的處境,「白家的土牆經不住炮轟……」

  「喊話我聽見了,是陶奎元的警察大隊。目標早偵察好的,有備而來。看情形要惡戰一場。」徐德成說,「二弟,你去西炮台,這兒交給我了。」

  「大哥你的眼睛,中嗎?」草頭子問。

  「好在,我打槍不用瞄準……」徐德成說,也算生死攸關時刻的詼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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