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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3 18:18:10 作者: 徐大輝

  「丟老娘家人啦!」陶奎元大發雷霆,指著馮八矬子的鼻子道,「三個情報兩個是假的,你這個特務科長咋當的?」

  「鬍子有胳膊有腿的活物,他們死釘一個地方,亮出胸膛叫你射殺?聞到馬蹄聲早跑沒影了。」馮八矬子辯解說。

  「好,八矬子你沒錯,滿肚子的理,你去對角山榮說去,他會高興地聽你爭辯,豎立起大拇指喊麼細。」陶奎元譏道。

  馮八矬子低下了頭,一臉的無辜。

  誰保馬不失前蹄,陶奎元語氣也緩和些,說:「角山榮確實很生氣……八矬子,此次清剿鬍子收效甚微,或者說是一次失敗。連根鬍子的毛都沒碰著,他窩火,不拿警局撒氣拿哪兒撒?我不拿你撒氣又拿誰撒?」

  「情報的確不會錯,鬍子肯定聽到了風聲才逃脫的。」

  「別人不了解,我還不了解你八矬子,你辦事滴水不漏。問題是,清剿鬍子計劃是我們作的,鬍子藏在哪兒情報又是我們出的……關鍵時刻掉鏈子(丟臉),丟騰(丟人)!」

  「也不是一點兒收穫沒有,抓住一條大魚王順福……」

  「狗屁大魚,連條泥鰍都夠不上。角山榮把人帶到憲兵隊去過堂,明顯對我們不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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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證據我們掌握,該由我們來審問。」馮八矬子說。

  「得,可別向角山榮欠這口縫。你道聽途說就把王順福逮來了,給鬍子當活窯,又與鬍子天狗有來往,證據呢?審訊到歸終,審不出子午卯有咋辦?給自己上眼藥?歇歇吧你。」陶奎元說,他從角山榮的眼神里看出,憲兵隊長竟然懷疑王順福和鬍子有勾結的說法。

  「局長的意思我明白了,甭貼鬍子的邊兒。」

  「曲解!八矬子你曲解我意。」陶奎元說,「我只是讓你暫不沾王順福的邊兒,在角山榮面前隻字別提鬍子,我還要派你公差支你走得遠遠的,你懂嗎?」

  「不懂。」

  陶奎元讓馮八矬子偷偷地去調查鬍子,一定查出個七大八(七八成兒)來……要給角山榮個驚喜,改變憲兵隊長對馮八矬子的印象,重要的是改變對警察局的印象。

  「我懂了。」馮八矬子說。

  「查鬍子你有譜嗎?」陶奎元問。

  「不出鎮子,我就能找到鬍子。」

  「噢?像山口枝子這樣撞到槍口上的事,難發生吧?」

  鬍子砸響窯搶去的東西,有的用不上,必須通過銷贓。亮子裡逢五趕集,買賣什麼東西的都有,他們必然盯上集市,通過走頭子來銷贓……馮八矬子胸有成竹。

  陶奎元現出滿意神色,終歸是特務科長不是河裡咪子(微不足道),八矬子心裡不空有賀兒(東西)!

  毋庸置疑,鎮上的買賣店鋪肯定與走頭子有勾結,馮八矬子從此處入手查起。鎮上至少有一條鬍子銷贓的隱秘渠道,找出它來也無疑找到了鬍子,拎起瓜秧何愁找不到瓜蛋兒?

  「行,你查吧。」

  「頭晌兒我路過悅賓酒樓,梁掌柜說剛進來新開河的大鯉魚,我們去嘗嘗鮮兒?」馮八矬子說。

  「今個兒不行,我的叔伯小姨子從四平街來了,我得回家。八矬子,要不你去給我陪陪客?」

  「局長家來客,我是哪盤菜?」

  「你認識的,而且是我給你拉咯(聯繫)的。」陶奎元說。

  「二姨太的叔伯妹妹,欒,欒淑月。」馮八矬子眼睛頓然亮了,那個女人曾讓他神魂顛倒。一開始不是這樣子,當陶奎元把自己曾經相好的女人讓給馮八矬子時,他心裡有些不是滋味,東北男人不願意接過熟人的女人,粗俗地稱為「刷鍋」,欒淑月本來是陶奎元的女人,玩夠了讓給自己,出於是上司的特別關懷,他不情願地「刷鍋」,這一刷,卻刷出了感情,原來「刷鍋」也別有一番滋味兒。

  「正是她。」陶奎元說。

  「她不是在四平街開鸞鳳堂……」

  「還是老本行。八矬子,算來算去,她可是你的老相好的吧?人家到了你門前,你避而不見,好嗎?」

  「我去,不過,別對二姨太挑明我和欒淑月的關係。」馮八矬子有些擔心,陶奎元的二姨太和自己的太太關係不錯,萬一露楦頭可就永無寧日。

  「放心,漏不了兜(露餡兒)。」陶奎元說。

  欒淑月給陶宅帶來日常生活少見的香味,中草藥里有這種名貴的東西。陶奎元的大太太、二姨太都不懂得妓院的事,懂了自然想到那香味是麝香了。老鴇子為了姑娘們不懷孕,使用一種簡單的方法,讓姑娘們聞麝香,據說聞一聞就不受孕。

  「你們姐妹倆近邊(親近)著,我去安排晚飯。」大太太仍然筋著鼻子,心裡猜測欒淑月身上的香味,熏衣草、艾蒿、茉莉花……她所知道可散發香味的植物想了一遍,只是下不了定論。

  「花說柳說的……」二姨太沖大太太走出門的背影說。

  「二姐,你們搶炕頭?」欒淑月尋思到兩個女人爭風吃醋,問道。

  「人都甩廂(器物脫離)了,她還有啥資格爭炕頭炕梢的。」二姨太依仗自己年輕,瞧不起大太太,說,「人嘛就是發賤,我們倆的時候,你姐夫睡哪兒她不在乎,讓她整天打小牌就行。自打三姨太進門,她和我們爭起炕頭來,還規定了初一、十五的到誰房裡去過夜。」

  「老婆多了可一棵樹上吊著不行,大概都要分吧。」欒淑月想像不出妻妾成群的男人怎麼樣做,她對此不感興趣,問起三姨太的事。

  「是個戲子。男女的事戲子比我們懂,比我們會……」二姨太酸溜溜地說,語言像給醋浸了一樣。

  「二姐夫一對三,應付得了哇?」

  「他呀,泡卵子(公豬)似的……」二姨太感慨陶奎元的功能。

  「怎麼沒見三姨太。」

  「她呀,沒養住,隨老相好的跑啦。」二姨太怏怏道。

  「跑了?二姐夫對她?」

  「好上天了,眼珠似的。」二姨太恨出一個糙字:臊!

  欒淑月懂得臊的含意,用臊組成的詞彙主要有:臊乎乎(作風下流);臊胯(爬鑽襠下);臊拉(走、串);臊皮子話(下流話)等等,二姨太這個臊字後面,她給加上「貨」、「性」,就容易理解了。

  「應了那句老話,戲子無義。唉,事怕掂量,人怕比,那年我兒子雙喜遭鬍子坐山好綁票,三姨太主動提出變賣自己的手飾湊贖金,可是……」

  大太太端盤瓜子進屋,二姨太立刻轉了話題道:「四平街李連貴燻肉大餅很好吃。」

  「嗑點兒瓜子。」大太太說著一種地方風味,「李連貴大餅,那燻肉的味兒特殊,咱自家做不出來。」

  院裡響起男人熟悉的乾咳聲音。

  「他回來了。」大太太說。

  「二姐夫回來啦。」欒淑月打招呼道。

  「回來啦。」陶奎元摘下大蓋帽,趁欒淑月幫他掛帽子的時機,壓低聲音說,「一會兒,有個你想見的人到場。」

  「誰?」她問。

  陶奎元用手比劃一下人體的高矮,含意很多地笑。

  「八矬子!」欒淑月心裡有花綻開,見陶奎元向他使眼色,反應過來後說,「二姐夫,說點兒正事,小妹這次是來求你。」

  「求我?」陶奎元尚不清楚她的來意。

  「你知道四平街上開了多家青樓,我的生意越來越不好做,我想靠姐夫局長這棵大樹乘乘涼。」

  大太太幾乎同二姨太腳前腳後一起出去,一個繼續張羅飯,另一個去看鐵鏈子鎖著的雙喜,兩年前就天天上鎖了,不上鎖他能把天捅出個窟窿。一日,陶奎元中午回家,襠里的東西茁壯起來。

  「大白天的……晚上吧。」二姨太說。

  「我憋不住。」他說。

  兩個人上了炕,有一個細節必須交代,陶奎元走到街上老怕遇到不測,也像坐山好似的挨黑槍,儘管坐山好那一槍是他支使馮八矬子打的,心裡老是沒底兒。所以槍子彈上膛,和二姨太心急火燎,忘了關槍的保險機。

  雙喜舉著槍對著炕上的赤裸的男女,陶奎元嚇得眼睛冒花兒,他聲音都變了:「兒子,別開搶。」

  「魚,大魚!」雙喜開槍,用僅有的手指茬兒弄響槍。

  很幸運,子彈打在枕頭上,穿了四個窟窿眼。陶奎元奪下槍時,傻兒子還笑著喊:「魚、魚……」

  「子彈稍稍偏那麼一韭菜葉……」陶奎元後怕,傻兒子只要偏一點兒,當爹的沒命啦。自己佩戴槍整天和一個拿槍亂開的兒子生活在一起,不行,得想辦法。他說,「使鐵鏈子拴上吧。」

  二姨太開始捨不得,細想想,也不得不拴。畢竟是當娘的,總是放心不下,一天看上幾遍。

  「你是說把鸞鳳堂搬到亮子裡鎮上來?」二姨太她們出去,屋子裡剩下他們倆,陶奎元問。

  「花界的事全在你心裡頭,沒姐夫這樣的人做頂門槓,我們的生意還想穩穩噹噹地做?姐夫,小妹絕對不虧待你。」欒淑月頭探近陶奎元,說,「鮮嫩的姐夫先嘗第一口。」

  「你這點兒小伎倆誰不知道,弄過水麵來唬弄我。」

  「過水麵?嘻嘻,咋能叫姐夫吃那過水麵。要是不信,你現在就和我走,鸞鳳堂里給你養著個青倌……」欒淑月手捏了他身上某部位一把,拉春(說下流話)道,「累彎你雞巴。」

  「你都沒累彎我……」陶奎元給說饞了,將信將疑道,「說得像真事似的。」

  「信不信由你。」欒淑月說,「到你這兒來開……二姐夫,你就來杆兒吧,紅倌都由你來梳頭(破身)。」

  陶奎元聽得心花怒放,亮子裡現在有幾家花店,規模也不大,真缺高級一點兒的。欒淑月來開一家,掙錢沒問題。紅倌(十五六歲)階段,就要梳頭,也叫梳成人頭,然後才開始接客。老鴇子能在梳頭上撈一把,沒大錢的嫖客就沒梳頭的資格,紅倌身上也可以做手腳,弄些動物的血謊說是初夜的……總之,他樂此不疲梳頭。

  「姐夫,那我來亮子裡開一家。」

  「行,你開吧。不過現在不行,明年你來開,我保證支持你。」陶奎元答應,滿洲國剛成立,警察局的事太多忙不過來。

  「今年為什麼不行?」

  「我這個滿洲國的警察局長剛當一年多的時間,社會治安的事很多需要我去做……等消停消停。」

  「好吧,那咱說定了,明年開春我就帶人過來。」欒淑月說。

  「中,明年。」陶奎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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