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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3 18:14:18 作者: 徐大輝

  三姨太不知自己已經成為一隻獵物,瞄準她的不是槍口而是絕情編織的一張網。

  起初,大煙瘦子勾結鬍子綁架陶奎元的兒子,他的目的兩個:抽大煙斷了頓,需要錢買煙土;二是陶奎元奪走了自己心愛的女人,報仇。她幫他,為了跟他離開三江縣,回關里老家去。

  陶奎元是幹什麼的,警察,他的嗅覺比普通人靈敏,加之身邊有馮八矬子,很快識破了這次綁票的內幕。一張網悄悄張開,等著獵物撞入。贖回雙喜前,陶奎元裝著被蒙在鼓裡,或者說故意鑽進鼓裡,以此麻痹三姨太。

  陶家宅院內靜悄悄,秋天的昆蟲比較懶惰,不會賣力地去鳴叫,所有的屋子燈都熄滅了。天有風,大院門前的紗燈也沒掛。

  三姨太夾著包袱溜出房間,像一隻蔫悄兒出洞的田鼠,警惕地走向院大門,她伸手去拔大門拴,突然被一隻手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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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三姨太大吃一驚,包袱掉在地上。

  「這麼晚啦,你去哪兒?」陶奎元問。

  「我,」三姨太語無倫次,「我外出,去上街。」

  「唔,上街。」陶奎元哈腰拾起包袱給她,說,「外邊天挺黑的,我陪你去吧。」

  三姨太不肯走,陶奎元連拉帶扯拽她出門。

  亮子裡鎮在夜幕里熟睡,街上幾乎看不見人影兒,一隻流浪貓沿著排水溝邊兒跑跑停停,說不清它在尋找食物,還是回家趕路,主人遺棄它時一定包了很多層東西,使它看不清從哪兒來到這裡。

  大煙瘦子在一條背街,事先約定好的地方焦急地等待。之前他吸足了大煙,提起的精神完全可以逃出鎮去,到了四平街就好辦了,那有通向關內的火車。身上有從鬍子手分得的兩千多塊大洋,夠他們生活一段時間了,回關里老家也許還干老本行——唱戲。她太愛唱戲,重新拉起一個班子……如意的算盤在危險之中撥弄著,豈不知馮八矬子隱藏在一片陰影之中,監視大煙瘦子的行蹤。

  三姨太故意放慢了腳步。

  「走哇,你往前走啊。」陶奎元催促她。

  「不逛街了,我想回去。」

  「你改變主意啦?」陶奎元陰陽怪氣地說,「失約可不好。」

  「我不明白你說什麼?」三姨太裝聽不懂他的話。

  「裝氣迷(糊塗)!」陶奎元說,「我勸你還是去吧,別食言。」

  「天太黑了,」三姨太不肯向前邁步,說,「我們回去吧。」

  「天黑正好逃走……一門讓人家等著也不是那麼回事。」陶奎元戳破窗戶紙,「害怕啦?晚三春(遲到極點)了。」

  「你聽我說……」三姨太知道瞞不過去,換個方式說,「我倆原是師兄妹,師傅臨死前為我倆成了親……求你啦,讓我們走吧,小蘇丫給你磕頭啦。」

  「哎哎,用不著這樣。」陶奎元制止要下跪的三姨太,說假話道,「怎麼說你也給我當過三姨太,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哪。」

  「你肯放過我倆?」

  「這樣說半年裡我倆一個被窩睡覺算是白睡,你眼裡我陶奎元是個無情無義之人。」

  「不,不。你一向待我很好,為此遭兩位太太的反對,實逼無耐,你規定出到各屋去的時間,一、五大太太;三、七、九二太太;二、四、六、八、十都給了我。」三姨太數起陶奎元的種種好處,以喚起他憐愛之心,最後放過他們。

  「喔,你還記著這些。」

  「我怎會忘記……陰差陽錯我嫁給了他,又在師傅面前發了誓,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你對我的大恩大德,來世做牛做馬,也要報答你。」她唏噓道。

  「好啦,不說這些了。他在等你,我們過去吧。」

  三姨太心懸吊著,試探問:「見面你不會難為他吧?」

  「我陶某人是那種心胸狹窄的人嗎?」

  大煙瘦子發現三姨太不是一人走來,急忙尋地方躲藏,馮八矬子堵住他的去路道:「小蘇丫來找你,躲啥呀?」

  「是我,老爺來送我們倆。」三姨太天真地說,大煙瘦子硬著頭皮走過去。她扯下他的衣服,「還不過來謝老爺。」

  「天快亮了,你們抓緊上路吧。」陶奎元說,聽來是放他們走。

  「走。」三姨太拉起大煙瘦子,「咱們走。」

  「馮科長,」陶奎元吩咐道,「你去署里牽一匹馬來,我倆送送他們一程。」

  「不麻煩啦,」三姨太婉言謝絕,「我們自己走。」

  「城門都關了,你們出去得了嗎?」馮八矬子說出個現實問題。

  亮子裡鎮夜關城門,荷槍實彈的警察守衛,禁止進出,兩個要逃走的人忽略了這個細節,現在不是用送不用送,必須送他們才能出得去城。

  很快,三匹馬出城。

  大煙瘦子與三姨太同騎一匹馬走在前面,他們有悄聲說話的機會。他說,不對呀,他們不是送我們。她也疑心:是不是要對我們下手啊?

  假若如此,大煙瘦子和三姨太是在劫難逃。

  陶奎元同馮八矬子騎馬跟隨其後,逃是逃不掉的,粘在蜘蛛網上的獵物,已沒逃生的機會。

  夜色濃厚,荒道無人行走。

  「到丁字路了,這兒挺背靜。」馮八矬子低聲對陶奎元說。

  「再往前走,是黃花甸子吧?」

  「是。」

  「那兒狼多。」這四個字冰塊一樣從陶奎元的口中吐出來。

  「狼吃人是像吃羊一樣,也甩在背上拖回洞裡嗎?」馮八矬子輕鬆詼諧道。

  「也許是吧。八矬子,我聞到水泡子味兒,腥大蒿的。」

  「黃花甸子。」馮八矬子說,「黃花早謝啦。」

  「到地方了。」陶奎元說,「快走,攆上他們。」

  馮八矬子搶在前面,掏出槍攔住大煙瘦子和三姨太。

  「你們這是?」大煙瘦子驚駭道。

  「狗男女,竟敢勾結鬍子綁我兒子的票。」陶奎元端著槍說,「我的錢不咬手嗎?你們也敢花?」

  「老爺……」三姨太哀求道。

  「住嘴!我好吃好喝好穿地供敬你……你卻為鬍子提供我兒子的詳細情況,敲詐勒索我的錢,然後雙雙逃走。」陶奎元變臉道。

  「陶署長,陶大爺,」大煙瘦子哀求道,「把錢還給你,放我們走吧!」

  「是要放你們,可去哪裡呢?八矬子,你告訴他們吧。」

  馮八矬子槍響,大煙瘦子落馬。

  三姨太跳下馬,抱住大煙瘦子,哭喊著:「不……」

  「小蘇丫,」陶奎元瞄準,說,「既然你離不開他,那就成全你。」

  砰砰!兩聲槍響,三姨太抱著大煙瘦子死去。

  馮八矬子從大煙瘦子衣袋裡翻出一包光洋,說:「錢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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