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03 18:12:08 作者: 徐大輝

  花斑狼叼來的草藥十分神奇,小松原斷腿不痛了,也能慢動作地挪一挪,他爬出鴨絨睡袋,再爬到樹洞邊上,將身體完全沐浴在陽光里。

  初冬的太陽很暖。

  花斑狼送來的食物夠吃上幾天,即使它不來也不會挨餓。事實上,花斑狼天天傍晚時分來,叼著獵物來訪。

  在狼的悉心照料下,小松原的腿傷奇蹟般地好轉起來。眼下還站不起來,但站起來的日子也不會太遙遠。

  小松原恨不得一夜間腿傷就好了,花斑狼叼來的這隻睡袋,令他惶恐。他熟悉這隻軍用睡袋,是配備給關東軍的。就是說,花斑狼從某軍營弄來了睡袋。據他所知,方圓百里沒有駐軍,即便有軍營也設在城鎮,狼不會去城鎮裡叼這東西。

  如此推理下去,小松原緊張起來。這睡袋可能是亮子裡鎮憲兵隊的,自己的睡袋和它一模一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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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隊長正率隊追來,營地就在香窪山。」小松原越揣測越怕,感到危機四伏。

  脫離險境的唯一出路,趕緊離開此地,走出香窪山。目前的身體狀況,這些只是一種很不切合實際的幻想,傷筋動骨一百天,恢復到能走路的程度,至少需要十天半月的時間。

  林田數馬已不給小松原任何喘息時間,他帶領憲兵在幾十分鐘後就發現他的藏身地。

  林田數馬他們向山上搜索而來,比他們搶先一步到達的花斑狼,這次叼來沙雞,剛捕獲不久的沙雞嘴還流著血。

  「謝謝你!」

  花斑狼聽了無數次謝謝,似乎聽懂了謝謝指的是什麼,它對謝謝的理解與人類有差異,認為這是友好的表示。每說一次謝謝,他們之間距離縮短几分。

  「實在感謝你照顧我。」小松原動感情地說著。

  花斑狼走近他,用嘴拱了拱小松原的傷腿,它是在看看傷口情況。狼顯然是在關注他的腿傷。

  忽然,花斑狼抬起頭來,豎立起耳朵向樹林望去。

  「怎麼啦?」小松原問。

  花斑狼仍然警惕地眺望遠處。

  「有隻狗和他在一起。」曹長大竹說。

  憲兵們躲在石頭後面。

  林田數馬打開望眼鏡,望了望,說:「一隻狼。」

  曹長大竹迷惑不解:「他怎麼和狼……」

  林田數馬瞪眼部下,命令:「包圍上去!」

  花斑狼發現了端槍的憲兵摸上來,用強有力的嘴巴撅了下小松原的胳膊,告訴他危險出現了。

  小松原看見刺刀底下飄動的太陽旗。

  花斑狼嘴撕扯他的衣服,努力地幫他逃走。

  逃走已不可能,小松原見到林田數馬的軍靴閃閃發光。他對花斑狼喊:「快走,你快走!」

  花斑狼遲疑不決,它不想瞥下小松原不管。

  「快走啊!快呀!」小松原使勁推了狼一下,花斑狼才跑向樹林。

  一隻閃亮的軍靴跺在小松原面前,小松原順著軍靴望上去,是一副猙獰的面孔。

  「你用的睡袋是誰的?」林田數馬開口便是這樣一個問題。

  小松原沒想到隊長會這樣問,他答:「隊長您的。」

  「狼叼給你的嗎?」林田數馬問。

  「是。」

  「你為什麼逃走?玉米呢?」林田數馬似乎心平氣和地問。

  小松原了解林田數馬,他殺人時從來不發怒,怒髮衝冠時從不殺人,心平氣和時才要殺人,他說過:殺人是一種樂趣。

  「我欺騙了你。」小松原一邊整理衣衫,他想死得體面,一邊望著林田數馬眼睛,說,「玉米死啦。」

  林田數馬頓時感到一隻眼睛灼痛。

  「我給你弄只狼眼……」小松原得意地說。

  林田數馬抽出軍刀,劈向小松原的瞬間,驟然一股冷風從背後襲來,撲倒他。

  「狼!狼!」憲兵驚慌喊叫。

  隨之一陣槍聲。

  兩個物體遭到槍擊,小松原和花斑狼倒在血泊中。

  「埋上嗎?」曹長大竹淺聲問。

  林田數馬擦拭滴血的軍刀,下了一個令他的部下大為意外的命令:埋葬花斑狼。

  憲兵不敢問為什麼,遵命葬狼。山地土已結凍,掘出個墳坑很難。曹長大竹想出辦法,找到一個膝蓋深淺的石坑,將狼放到坑裡,撿些碎石塊當土培墳。

  「慢!」林田數馬叫住往下扔第一塊石頭的曹長大竹,「拿過睡袋。」

  曹長大竹從小松原屍體下取來睡袋,和狼葬在一起。

  石頭堆起一座狼塚!

  曹長大竹和憲兵望著樹洞裡的小松原屍體。

  「餵狼!」林田數馬狠狠地說。

  林田數馬帶領憲兵,飛馬回到了亮子裡鎮。

  「太君,報告太君,」朱敬軒來找林田數馬,「我發現少爺洪達。」

  「嗯?」林田數馬驚訝。

  「他們在大林鎮。」朱敬軒說。

  朱敬軒親自找到朴美玉的藏身地,鬍子大櫃九海他沒指望上。

  好煙好酒女人陪著,大櫃九海半月沒動地方,朱家大院像塊吸鐵石,牢牢地吸住九海的屁股。

  「這如何是好啊!」救兒心切的朱敬軒急得直搓手。讓王青龍透個話吧,生怕九海多心。哪個鬍子不是牲口,要順毛摩挲。他私下對柳絮嘀咕:「破大盆你也得捧住,別讓他白占香油。」

  「東家你的好主意喲,逼我搭條身子,那鬍子把我當馬騎。」柳絮說著掉下委屈的眼淚,是真是假莫論,話說得令朱敬軒感動:「別看少爺不是我生的,為救他別說賠上身子,就是搭條命我也心甘情願。就是對不住你……把身子給了別人。」

  「難得你還不恨我,」朱敬軒有些傷感,擦了下眼角說,「熬過這場災難,我一定娶你做三姨太。」

  「那個鬍子頭太饞,太饞。」柳絮紅著臉訴苦道。

  「忒好了!」鬍子大櫃九海拉起綹子沒少與女人廝混。真正讓他不思槍馬,不惦念壓在老巢的綹子,唯有這個柳絮。

  「大哥,你在外面日子挺長了。」商先員白給蔓來找大櫃九海,見大當家的已墮入情網,擔心誤了綹子大事,提醒你:「朱家的事要抓緊辦,綹子撒手久了怎麼成呢?」

  「忙個屁!」大櫃九海眼裡心裡被柳絮塞得滿滿登登。其它話全當耳旁風,一刻見不到她心裡就刀絞磨亂的,他對柳絮說:「辦完朱家的事,你就跟爺爺上山,做押寨夫人,一輩子享受榮華富貴。」

  另有所圖的柳絮微微一笑,表情叫人難以捉摸。情迷心竅,至此九海也看出這是一個圈套。請九海那日讓柳絮沏茶倒水朱村長原本是在鬍子面前顯示一下他金屋藏嬌,大櫃九海見到美女,可沒鄉紳小吏那般隱諱和不露聲色。鬍子就是鬍子,見到喜歡的東西就想弄到手,而且是無所顧忌,目光射向柳絮渾圓的屁股。

  阿諛奉迎找不到方式的朱敬軒,因救兒心急心切,忍痛割愛。當向柳絮說這件事時,似乎才清醒才後悔,眼裡噙滿淚水。割捨不得還是良心發現,還是被人奪走所愛的痛苦,總之是天知道,鬼知道。曾是風塵中煙花女的柳絮,心裡沒朱敬軒那麼複雜,見他眼淚汪汪竟認為他萬般無奈捨不得她,眼淚是定心丸,告訴她事畢他將對她更好更疼愛更寵更嬌。在朱家做傭人只掩人耳目罷了。

  鬍子大櫃九海的願望就這樣輕易地實現,原想嘗嘗鮮,誰知這一嘗就上了癮,並匪氣十足地說要娶她。

  「接回少爺村長自然高興,那時你提出娶我,才會答應你。」柳絮牢記朱敬軒叮囑,小嘴甜甜地哄:「日子長著呢,早點找回少爺,咱們也消停呆在一塊。那多好啊!」

  「鞴馬,就走。」鬍子大櫃九海對商先員白給蔓說,「去魔鬼沼。」

  魔鬼沼,愛音格爾荒原最恐怖的地方,有著種種駭人的傳聞。這裡坑坑窪窪,雜草叢生,方圓百里沒有人煙。清晨藍色霧氣蒙蒙,並有奇怪的叫聲,傍晚血色的雲氣在流動,夜間則到處跳躍幽幽鬼火。這裡的死亡氣氛濃厚,晴天麗日,也沒一隻鳥飛過魔鬼沼,誤入的人畜很少有生還的。

  大櫃九海進入魔鬼沼來找朴美玉,殺殺砍砍的鬍子竟被面前的景象嚇呆了,急急撥馬,忽聽一陣大笑,騎在大紅騾子上的朴美玉一抱拳:「堂堂九海大當家的也不過如此。」

  「噢,我正是來找你。」大櫃九海表明來意。

  「要領回朱少爺可以,但是你們從南到北穿過魔鬼沼。」朴美玉提出條件。

  「這有什麼?」大櫃九海說。一個娘們都敢進魔鬼沼,我們襠里長著硬梆梆玩藝的漢子,闖他娘的一闖。

  驅馬仗著膽子往裡鑽,半個時辰的工夫,身左側的白給蔓突然媽呀怪叫一聲,連人帶馬陷進稀泥,說時遲那時快,轉瞬間就沒影了。黑色的稀泥漿翻騰,捲起他的破草帽,這是白給蔓留下的唯一遺物。

  大櫃九海倒吸口涼氣,望著吞噬白給蔓的泥漿,十分悲痛,掏出手槍朝天鳴放:砰——砰——砰!為死去的弟兄莊嚴送行。

  坐騎咴咴叫著,前蹄蹴地,顯然是發生了什麼事。九海警覺,睜大眼睛朝前看,只見草地蛇般蠕動起來,頓時裂開幾道口子,黑黢黢泥漿直往外冒,呈噴射狀。他回過神來,撥馬便跑。再回頭看,剛才站腳的地方,倏地沉下去。

  「媽的,好危險呵!」大櫃九海有些後怕,心裡說:「我可不白白為朱敬軒送死。」

  大櫃九海顧不得對朱家找回少爺的許諾,逃之夭夭。

  「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朱敬軒說。大櫃九海去魔鬼沼數日未歸,他賠了柳絮沒一點效果。

  朱敬軒終於失去了耐心,慨言:「鬍子就是鬍子,九海充其量是個言而無信的流賊草寇,指望他就是個錯誤!」

  朱敬軒騎上一匹好馬,自己去找朴美玉和少爺洪達,在大林鎮發現了他們。

  「開客棧?」林田數馬熒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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