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互相殘殺
2024-10-03 16:16:14
作者: 無憂小鹹魚
漆紅的木桌上擺著一張戲曲單子,上頭都是些聞名天下的幾個唱段,有《斬黃袍》,《生死恨》,《審頭刺湯》,《露春濃》,《打焦贊》之類的,蒲靈剛和蘇景逸踏上石階,周邊連接的石柱忽然沉落水中。
二人被不自覺引上戲台中央,「鐺——」
緊接著,有樂聲似是從環繞的青山傳來,寂靜中帶著突兀的喧鬧。
蒲靈皺了皺眉:「這是要幹什麼?」
難不成還讓他們唱戲麼?
正想著,穹頂上掛著的一塊木牌突松,她撿起後,一字一句地讀了出來:「生死恨。」
戲文講的是韓玉娘被金兵擄去為奴,後來夫君舉奉命出征,被金兵包圍,戰死沙場,韓玉娘聞耗,悲痛欲絕,在逃亡中不幸被人刺殺。
可如今不分生旦淨丑武生,而是落下兩套紙糊的衣服,韓玉娘的在蒲靈腳邊,另一套則在蘇景逸手上。
這是要二人跟著戲文即興表演,時機恰當之時,才會引出歸路。
蒲靈只覺得眉心狂跳,似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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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景逸思索片刻,看著戲文和手中的衣服,語氣冷了幾分,「我的角色既不是韓玉娘的夫君,也並非她家中人,而是——」
他面色忽變,話登時止在唇邊。
戲台外的部分人都懵了。
楚依依在西涼時看戲最多,府上還養了個戲班子,她下意識脫口:「是殺死韓玉娘的金兵!」
她一把搶過戲曲單,臉色越來越差。
才發現這上面的唱段全是與打鬥有關。
片刻,另一邊響起沈鈺淡淡的聲音:「不用看了,背後的人想我們自相殘殺。」
楚依依怔了一下。
不等蒲靈和蘇景逸準備好,禮樂之聲再起,和著空谷迴響,曲音綿長。
蒲靈背後冷汗涔涔,順著發麻的脊背流了下來。
再看蘇景逸,他搖了搖頭,拿起一邊的長矛,和紙糊的衣服不同,長矛十分尖利,一旦使勁,蒲靈也不一定是蘇景逸的對手。
上一秒還並肩作戰的同伴,下一秒你死我活。
蒲靈和蘇景逸視線對上,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回知覺。
她手握著短槍,開始順著樂聲比劃,二人都有武功在身,交手間用具寒光俱閃,山後奏樂的人似是能看見,還會根據他們的動作加快曲調,腳步生風間,刀光劍影比烈日還要晃人。
很快,蘇景逸手中的長矛對準蒲靈小臂,擦過皮肉的瞬間,一抹鮮紅溢出。
蒲靈倒下時,戲台周邊的石柱再次升起,至此,他終於明白過來什麼。
每個人都必須按照戲文上演的一樣,見血才能離開,可見血要到何種地步還是未知。
帶著蒲靈下去後,有人已經備好金瘡藥幫她包紮。
蒲靈微微鬆一口氣,有驚無險,好歹撿回一條命。
蘇景逸剛回到位置,裴錚和沈瑤頭頂的紅緞驟然落下,沈瑤驚了一跳,下意識想逃走。
忽然,紅緞從手邊掃過,像是麻繩,四下霎時收緊,將人甩在了戲台上。
裴錚利劍出鞘,剛要去砍綢緞,發現自己不知不覺被引上中央,石柱再一次沉下,戲台如孤島停在水上。
他們抽到的是斬黃袍,講的是一國主酒後誤斬朝臣,後悔不已,最後斬死寵妃賀氏以償命的事。
裴錚接到的是明黃色的紙衫,沈瑤是宮裙,曲聲再度揚起……
椅子上,謝乘淵牽著沈鈺的手,修長的指節與她十指相扣,攏在寬大的衣袍中。
他與她靠在一處,一本正經的揶揄:「鈺兒,我有些害怕。」
戲台上,沈瑤已經被裴錚用長刀抵住,美人瑟縮垂淚,男子表情複雜不忍,看戲的人皆把心提到嗓子眼。
裴錚學著蘇景逸的方式,在沈瑤手臂落下一個淺淺的傷口,預想中的石柱並沒有升起,曲音依舊在繼續。
沈瑤驟然慌亂,正手足無措之際,裴錚道:「抱歉。」
手上動作沒停,刀鋒噗嗤入肉,沈瑤擰著眉痛呼出聲。
直到血跡飆濺出來時,環山樂聲才告一段落。
又升階了。
若是沒猜錯,往後一關只會比一關傷的更重。
沈鈺懶洋洋地倚在軟椅上,不咸不淡道:「怕我失手殺你?還是怕你失手殺了我?」
謝乘淵眸光微斂,低頭道:「如果我抽到動手的那個,你就和我換。」
他笑了笑:「你來殺我。」
沈鈺抿了抿唇,饒有興致地側頭:「世子是想誆我一份人情?」
每個角色都是背後『那人』提前指定,她明眸善睞,淺笑闌珊。
男人說的話再好聽,不落到實處也不算什麼。
謝乘淵偏過頭來,低聲道:「你怎知我並非真心?」
微風拂面,勾著二人的青絲纏綿,他靠得太近,散發著淡淡的雪松香,仿佛帶著不動聲色的蠱惑。
沈鈺沉默一瞬,發頂被人輕拍了拍:「不管是蘇景逸還是裴錚,抽到的第一時間只想過如何減輕對方的傷痛,卻從未想過換角試試。」
謝乘淵唇彎了彎,「鈺兒,我不是他們。」
沈鈺沒說話,抬頭看他時,男子瀲灩的鳳眸仍笑著。
她心上像是被碎石碾過,有什麼東西快要掙脫鎖鏈破雲而出,這是時隔多年後,沈鈺第一次感受到無措。
沈鈺眼睫輕輕顫了顫,語調依舊平淡,「你圖什麼?」
謝乘淵淺笑:「圖你這個人。」
也圖她這顆心。
沈鈺神情一頓。
她緩緩抬頭,四目相對間,謝乘淵琥珀色的瞳仁中映著她的身影。
幾輪下來後,直到紅綢落在他們之間時,已經是最後一對。
其餘幾對中多少都有人受了不同程度的傷,他們前面的西涼使團,更是有人斷了一條腿。
沈鈺和謝乘淵站在台上,《露春濃》的木牌落在她手中。
講的是亡國之主攜后妃潛逃,最後逼至絕境,親自將后妃當眾處死。
女子宮服落下之際,謝乘淵掌風凌空一掃,那套裙裳便掉在了他腳邊。
謝乘淵聲音低緩,揚唇道:「鈺兒,你看,這個人情是不是真的欠下了?」
曲聲起,鑼鼓喧,他們沒有任何前戲,省去了花架子的無謂打鬥,紙糊的宮裙破破爛爛披在謝乘淵身上,依舊難掩他骨子裡的風流韻致。
他抓過短槍塞進沈鈺手中,緊接著毫不猶豫將利刃刺向心口。
沈鈺瞳孔驟縮,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焦急的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