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內鬼

  剛才的醫生，不僅指令發出突然，對他也是視而不見——下意識的避過心理。

  這個人……認識他？！

  韓琛取下煙，微眯眼眸問：「XX街道有車禍發生嗎？」

  「什麼車禍？」那護士抬頭：「我在這半天了也沒接到急救電話……誒？」她看著韓琛的背影，叫了一聲。

  杜局病房外，幾個便衣警察見韓琛去而復返，俱都神色一肅：「韓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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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隊怎麼了？」有人問。

  話還沒問完，韓琛已經面色冷厲，一言不發地越過他們推開門。

  房內沒有旁人，杜局面朝下躺著，胳膊搭在床沿外，輸液管微微晃動，裡面泛著詭譎的藍色液體靜靜流淌著。

  「叫醫生！」他頭也不回地道，半蹲下.身，迅速摘下針頭。

  有人立刻離開去找醫生。

  韓琛的手探在杜局心臟處，呼吸均勻，還沒有急促跳動的現象，但具體情況也只能等醫生來檢查判斷。

  負責在裡面保護的兩名警察看了，頓時心下一驚，其中年輕些的警察急急解釋：「韓隊，醫生說是肌間注射……」

  他說了半句，就沒臉再往下說了。

  能進來的醫生身份驗證、藥品核查和搜身都必然沒有問題，再加上肌間注射部位多在臀部，又需要摁壓，他們便在外面等著杜局收整完畢。

  可這樣的藉口，說來說去，都是放鬆警惕造成的失誤。

  那警察話音頓住間，韓琛卻仿佛沒聽到似的，已經起身幾步出了門。

  為方面檢查，進入和離開的路線不同，醫生只有最右側電梯一條路可走。

  韓琛下到樓梯間，撐握把手，翻身而下，數次大幅度翻躍後追出醫院外，四下掃了眼，一輛黑色車子正疾駛而去。他冷冷地勾唇，迅速驅車追去。

  身上還穿著白大褂的男人從後視鏡中窺見韓琛，油門深抵，加速行駛，可很快，前方左側道路已經傳來警笛聲，他猛打方向盤，拐入右側。

  後方，韓琛微微挑眉，聲音冷淡素厲：「3組，右側包抄，4組，明輝路阻攔。」

  「收到！」

  「收到！」

  銀灰色車身跟著拐入右側。

  男人油門幾乎踩到底，臉色漸漸變得難看起來。

  韓琛的車雖然緊追不捨，卻一直與他保持著某種微妙的平衡，各處的警笛聲像是提前預算好一樣，留給他的路，幾乎是唯一選擇，也越來越偏僻，幾乎看不到路人。

  男人盯著後視鏡里映出的車，冷笑了聲，從副座上取出槍，盯著後視鏡向後瞄準。

  看到槍口的同時，韓琛眼裡閃過諷刺，轉瞬即逝，下一秒，身體右傾，猛打方向盤，槍聲響起時已恰到好處地避開，不再與他玩貓追老鼠的遊戲，再一提速，車身並行，技巧性地狠狠一撞，男人還未從撞擊中反應過來，他抬手就是兩槍。

  車子驟然變向，又緩緩停了下來，男人頭趴在方向盤上一動不動。

  韓琛下車，握著槍靠近。

  走到車尾處時，男人突然抬頭，舉槍射擊。

  韓琛身子一轉，繼而伏身躲於車後，正要開槍，卻忽然瞥見一邊蹲在野草叢裡的兩個孩子。稍大一點的女孩手裡還抱著風箏，身子擋著旁邊的小男孩，手緊緊捂在他嘴上，撞上韓琛的視線時，驚恐之色溢然於外。

  不好！

  來不及想其他，韓琛一躍進入車內，車子橫向開過去擋在兩個孩子面前。

  男人反應慢了半拍，卻很快意識到，立刻抬槍直射。

  空寂的野外，頓時響起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音，車窗迸裂，車身坑窪。

  車子擋過去之際，韓琛推開另一邊車門，側翻過去俯臥在兩個孩子身上。

  男人受了傷，並不戀戰，立時驅車想要離開。

  塵土飛揚間，韓琛微抬上身，咳了一聲，帶動血珠倏然滑落，碎發微遮下的黑眸冷意深凝。他緩緩抬槍，雙手托握，對準。

  可槍聲還未響起時，男人駕駛的車就突然失控，直直地撞上一旁，再沒了動靜。

  他動作微頓。

  這時，一隻小手猶猶豫豫地摸上他側臉鼻樑處，還帶著些許粘稠的汗液，撲棱了兩下。

  小女孩本意是想幫他捂住側頸被流彈劃傷的地方，但又怕自己手髒，看見鼻樑處粘了灰，下意識地就伸手去擦，反應過來時，自己也嚇了一跳，忙不迭收回手。

  韓琛低頭看了她一眼，單手撐著起身，聲音淡淡的：「檢查下有沒有受傷，躲遠點。」

  小女孩「哦」了一聲低下頭，拉起弟弟上上下下檢查，見沒有流血的地方才放下心，再一抬眼，那個大哥哥已經走到黑色車旁。

  韓琛緩緩收回手。

  男人已經沒了氣息。

  沒有明顯外傷，要害部位沒有受傷痕跡，看起來，像是猝死。他靜立片刻，拉起趴在方向盤上的男人，解開上衣，摸索片刻，指間停留在後頸處。

  從兜里取出手套帶上，韓琛掀過一側衣擺取出匕首，順著脊椎曲線劃開皮膚。片刻後，他看著植入血肉內的晶片，寒眸微眯。

  身後響起細小的腳步聲，韓琛微直起身：「不是讓你躲遠點？」他回身，目光隱隱透著冷肅。

  小女孩立刻止住腳步：「哥哥……你流血了。」

  韓琛從褲兜翻出煙盒，已經壓癟了，煙也皺皺巴巴的，他倒是不嫌棄，隨便挑了一支放在嘴裡，靠在車門上擋住裡面，略略挑眉：「不害怕？」

  小女孩愣愣地瞅著他，也不說話，過了會兒，從衣兜找出小手絹遞過去，臉頰微鼓，抿著唇笑了笑。

  看著她這樣一笑，韓琛突然想起許星。

  她笑起來也透著可愛。開心的時候，右側一個淺淺的酒窩若隱若現，眉眼彎彎地眯著……要多好看有多好看。

  韓琛想著，嘴間含著的煙也仿佛沒了味道。他抬手取下煙掐滅，順手接過手絹。

  這處位置偏僻荒涼，景色卻格外的好，給人一種離天很近的錯覺。

  他瞥了眼女孩，手絹連帶著煙盒揣進兜里，有些漫不經心地問：「怎麼在這玩？家長呢？」

  「媽媽在忙，我家離這很近，就在那邊。」女孩手指了一下，說：「弟弟想玩風箏，我帶他來玩。」

  韓琛抬眼看了下女孩指的地方，不是開餐館就是開旅館的，小小年紀每天見外人，怪不得反應靈敏，發現危險第一時間藏起來不出聲。他上下打量了女孩一番，看沒受傷才嗯了一聲轉身：「外面不安全，早點回家。」

  「哦。」手絹也給出去了，小女孩說了聲謝謝就拉著弟弟往回走。小男孩一直乖巧的沒吱聲，這會兒手揪著姐姐衣擺，嘴裡嘀咕了句，兩人一起跑過去把風箏撿起來。

  背向著夕陽，韓琛看著一大一小的身影，輕笑出聲。

  其他刑警很快趕到，有人把電話遞給韓琛。

  為防造成干擾，徐章並沒直接打到他手機上，心裡忐忑了一陣，電話里傳來他冷淡的嗓音時，肩膀還不由自主地落了下去：「老大。」他語氣微頓：「人抓到了，但是……」

  「死了。」韓琛不咸不淡地接上。

  徐章：「.…..老大，沒人開槍，我也保證他任何自殺行為都沒來得及……」

  「我知道。」韓琛一邊上車，一邊淡淡道：「劃開他後頸皮膚。」

  徐章：「.…..」

  ——

  韓琛回到警局時，所有人都已經回來。傅七從電腦後抬起頭，白皙削瘦的手指捏著晶片遞過去：「法醫取出來的，沒有損壞但無法讀取信息，應該是發揮作用的同時也就徹底報廢了。」

  韓琛掃了眼，垂眸冷笑：「是哪個人？」

  傅七在鍵盤上動了幾下，把電腦轉過去。韓琛盯著屏幕上的信息和照片，還沒出聲，徐章先開口了：「老大，這小子太賊了，要不是你早就叮囑過，他手裡的針劑就扎進杜局……」

  時小今頓時咳了聲，生怕他把那兩個字眼說出來，忙打斷道：「老大，他身上搜出來一隻針劑，初步鑑定是種精神麻痹藥物，沒有監控，但之前所有參與保護行動的便衣警察都嚴格檢查過，應該是那醫生混進去時趁人不注意給他的。」

  「輸液瓶呢？」

  「是鋼筆水。」時小今道：「據檢查的同志說，混進去的醫生身上有鋼筆，他也打開確認過。」

  「杜局也沒什麼事，只是被打昏了過去。」傅七手覆在電腦上，向下合好，眉心微蹙：「線索還是斷了。」

  偽造輸液瓶內藥水異常轉移視線，讓人沒有第一時間查看杜局臀部有無針眼，實則什麼傷害行為都沒做。醫生的目的只是引開韓琛，方便已經混入保護行動中的自己人沒有痕跡，不引懷疑地動手。

  「不過引出內鬼，也算有收穫了，杜局沒白冒險，我們也沒白忙活。」尹偃寬慰了句。

  韓琛嗯了聲，嗓音帶著疲憊過後的低啞：「這兩天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

  他話還沒說完，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打開。

  眾人看過去，一個年輕男人走進來，眉梢微挑，問：「誰是韓琛？」

  靠，這人誰啊？這麼囂張？！

  時小今臉往下一沉，呵斥：「你什麼人，誰讓你進來的？」

  「哦。」年輕男人掀了掀眼皮，慢條斯理地道：「我是韓琛小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