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預感

  「往死里打。」這幾個字她說得又輕又淡，卻無端透著幾分狠厲，少年不由得看向她。

  許星目光投向了仍在纏鬥中的幾人，面無表情：「烏合之眾，沒你想的關係那麼好，真出事了一個比一個跑的快。」

  就像她以前一樣，撞牆上頭破血流了，圍著她欺辱的人反而一鬨而散了。

  少年愣了一下，就見有人落在最外圍。那人瞥見這邊，眼睛一亮，轉頭向他們衝過來。

  「小心。」他提醒，身子一動就要擋，卻反被許星給推了回去。

  「待著別動。」許星把韓琛常對她叮囑的一句話說出來，心裡也升起抹淡淡的奇怪感覺，罕見地沒用備受弟弟許安吐槽的花架子式打法，一手捏成拳，側身避了一下，重重地打在來人鼻樑上。

  

  她這點底子放專業人士那兒是不夠看，但再不濟，也讓軍人指教過，對付這麼一個毫無章法、全仗人多才有氣勢的男生自是不在話下。

  那人鼻樑猝不及防地挨了這一下，瞬覺天旋地轉，好不容易清醒一些，嘴裡不乾不淨地罵了句什麼。許星聽見，目光冷冽，反手就是利落的一個耳光打過去，聲音淡淡的：「爹媽沒教過怎麼說話？」

  對方愣了下，似是沒想到許星一個女人這麼扎手，又似是被這一耳光打懵了，可隨即反應過來，一口氣從肺直頂上腦子炸了，臉上肌肉狠狠地抽動了下，從兜里摸出把摺疊刀就沖了過來。

  既已報警，再加上側腰的傷，韓琛出手便一直以牽制為主，落了一個他本也沒在意，許星身手幾斤幾兩他還是清楚的，只時不時地瞥過去一眼。

  看見這幕時，他目光一冷，周身氣勢驟變。在迅速解決完那幾人過來時，瞳孔微縮，幾步上前握著許星的手微微用力，聲音嚴厲：「鬆開！」

  許星正捏著從腰間解下，綁著男生雙手套過脖頸的飄帶，頭也不抬地道：「我有分寸。」

  話落另一手略略收緊，拉著他湊近了些，一字一句地問：「還敢不敢了？」

  男生面色漲紅，眼中全是驚懼，「我，不，不……」

  韓琛眼眸已經徹底沉了下來，男生話還沒說完，他手腕一錯，強行讓許星放開了手裡的飄帶。

  恰在此時，遠處傳來了一陣警笛聲。

  許星重重地呼出口氣，用力收回手，起身側過臉。

  她不想看韓琛，也不想讓他看自己現在的表情。

  韓琛站了一會兒，忽的伸手掐著面前人下頜，迫她轉身看著自己，黑眸沉冽：「許星，你知道自己剛才在做什麼？」

  許星不喜歡這樣的姿勢，氣勢上莫名短了一截。她蹙眉往後躲了躲，剛一動韓琛手下的力道瞬時重了幾分。他像是非要聽到回答，那雙深不見底的沉湛眸子不錯地盯著她，許星甚至能清晰察覺到他的認真和在意。

  她默了一陣兒，心裡突生一股隱隱的焦躁，想解釋什麼，話到嘴邊卻都化作一句：「他活該！」

  韓琛唇線瞬間抿得很緊，面色也冷了下來，正要說什麼，身後小巷響起一陣腳步聲——警察來了。

  他收回手，解開男生身上綁著的飄帶，隨意纏了兩下放進褲兜，目光淡淡地看向巷口。

  趕來的警察們看到一群哎呦倒地的學生和韓琛時一愣。他們收到的通知是有公共暴力事件，結果這是……

  無論如何，先帶回去再說。領頭的警察手一揮，聲音洪亮：「全帶走！」

  一眾警察把地上捂著胳膊和腿，正呲牙咧嘴地青少年們帶起來，有人走向許星。

  許星看了眼韓琛，他竟連眼風都沒給她一個，不咸不淡地立在那兒。她靜默一瞬，微垂眼帘任警察帶走。

  許是氣場過於強大，警察最後才來韓琛這兒，結果一抬眼，就對上一張無比熟悉地警官證。站在對面的警察辨認了下，一個哆嗦瞬間收起手銬，「您，您是韓警官？」

  為首的警察一聽這名，眼角狠狠一跳，幾乎立刻推開因激動而聲音發顫的手下，幾步走到韓琛面前上下打量。

  這這這，這是真的韓琛啊！

  韓琛的名號整個臨城公安系統內幾乎無人不知，甚至放在全國也是鼎鼎有名。其實就能力而言，出色的刑警不知有多少，但不是每個人都像韓琛這樣年輕和……俊美！

  想到此，趙國濤頓時有點緊張：「哎，這……多謝韓警官幫忙……」他細長的眼角掃過旁邊警察，聲音頓了下，一巴掌抽過去，怒吼：「你還拿著手銬？你要銬誰啊？」

  「啊？哦。」那警察立刻把手銬收起來，趙國濤這才扭頭：「那個，您是打算……」

  他話還沒說完，就聽一道音質偏冷的聲音傳來：「我跟你們回去。」

  趙國濤愣了下，道：「可是我們這邊一走程序……」市公安局那邊也會知道。在韓琛目光瞥來之際，他默默地把後半句話給咽了回去。

  「對了。」抬步離開前，韓琛神色略緩，說：「跟我一起的那個，你好好照顧著。」

  趙國濤被這話轉移了注意力。

  好好照顧——這是個很有歧義的話。究竟是他知道的那個「好好照顧」，還是真的好好照顧？

  趙國濤低聲試探：「我們派出所的民警都正直堅貞，絕不會……」他留了些餘地，抬眼覷向韓琛。

  昏暗的光線下，男人微側著身，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他立時懂了，點頭笑道：「這個時間，都還沒吃飯吧，小李，去，買幾份晚飯回來。」

  小李爽快地應了一聲就要往外走，隨即意識到什麼又回過頭，問：「我買幾份啊？」

  趙國濤強忍再呼他一巴掌的衝動，皮笑肉不笑：「你說買幾份啊？那群不好好學習竟鬧事的臭小子們就餓著啊，滾滾滾……」他眼不見心不煩地擺手。

  「哎？」小李剛走了兩步，又被叫回來。趙國濤眼看著韓琛走遠了，這才壓低嗓音對他道：「臭小子們吃地攤貨就行，只要別吃壞了。有兩份，你得買上檔次的。」

  「上檔次的……」小李猶豫了下問：「豬肉餡包子行不行？」

  趙國濤還是把剛才忍下來的一巴掌給甩過去了。

  小李抱頭就跑，邊跑邊喊：「豬肉餡包子很貴的，我平常都捨不得吃……」

  趙國濤額頭青筋突突地跳，大吼：「別忘了買現磨咖啡。」

  吼完青筋也不見消停，頗為心酸地想：他上一次喝現磨咖啡是什麼時候來著？

  派出所內，不少警察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飄向一處。

  室內一隅，韓琛正在與傅七通話：「盯著的線人說是有意甩開。」

  對方不知說了什麼，他語氣有些凝重：「紀翎受過襲擊，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才會故意甩開保護她的人，更何況手機信號，監控錄像都得不到線索，這樣的反追蹤能力她還沒有，這事有蹊蹺。」

  「總之，一定要儘快找到她。」韓琛對著窗子上的人影，視線微定，緩緩道：「傅七，我有種預感，形容不出，但……很不好。」

  一直在不遠處徘徊的小李見他掛了電話，這才走進來，手裡提著三明治和咖啡放在桌上，「韓警官，吃的我放這兒了，您先墊墊。」

  韓琛掃了眼，問：「她怎麼樣了？」

  小李雖不明白韓警官為什麼沒管被拘的那位女士，卻也知道他問的是誰，道：「還好，晚飯送過去了，具體情況也大致已經了解，程序走得差不多了，想離開隨時都可以。」

  「不急。」韓琛眸光微斂。

  許星有些時候，總是不由自主地流露出非常冷酷的一面。上次在地鐵是，這次也是。

  巧合嗎？

  他從錢夾取出幾張鈔票遞過去。小李正想推辭，就聽韓琛淡淡道：「我不喜歡欠別人的。」

  他哦了一聲接過。

  這時，門口卻傳來趙國濤的聲音，急促沉重：「韓警官，刑偵隊來了個姚警官，正拿著文件要人呢。」

  小李手一哆嗦，背到身後。

  韓琛微掀眼帘，輕蹙了下眉心：「她來幹什麼？」

  問詢室內，許星手裡握著咖啡杯，指間摩裟了下，道：「韓琛呢？不是應該和我一起？」

  她還想把被他揣進口袋的飄帶要回來呢，看看她一個收腰連衣裙現在都成什麼樣了？

  順便再道個歉？

  這麼大人了，冷戰多幼稚。

  「這……我們也不清楚。」民警也是知道韓琛的，咳了一聲收整筆錄，「許女士，你現在可以走了。」

  許星聞言，隨手摺了折三明治的包裝紙，端著咖啡杯起身。

  兩名民警也準備離開，一抬頭卻見許星的身影還頓在門口，他們對視了一眼，其中一人問：「許女士，你還有什麼事嗎？」

  許星舔了下唇，開口時聲音有些低：「你們一般怎麼處理校園暴力？」

  那民警道：「未成年人，又沒有造成嚴重後果的通知學校和監護人責令管教、賠償精神損失。已滿應負刑事責任年齡的，自然會按具體情況做相應處理。」

  相當官方的話，許星沒什麼表情的點頭，轉身離開。一直走到門口，才眨了眨眼，融去那抹酸澀。

  她環視了一周，並沒有見到韓琛的身影，正打算尋個人問問，就倏然聽見那道熟悉的嗓音：

  「你怎麼來了？」

  許星腳步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