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情話

  「我不來，難道你希望杜局親自來？」姚晚笑了一聲，把文件扔給韓琛：「難怪時小今他們沒一個著急的，看來是我多管閒事了，你韓隊除非願意，否則一個小小的基層哪能留得住你，又不是什麼無名之輩。」

  韓琛掃了她一眼。

  姚晚是個嚴謹整潔的，身上警服從來都是平直利落，沒有一絲褶皺，這會兒卻連腰封都歪了，可見來得匆忙。

  韓琛把文件順手扔桌上，低頭含了支煙，也沒理會她話里夾槍帶棒的，抵在桌沿，語氣淡淡：「這事確實不該你操心，高宣案有進展了？」

  姚晚心裡莫名發堵，冷笑道：「韓隊莫不是忘了，我已經不是副隊，高宣案自然輪不到我頭上，我現在，是隊裡最閒的人。」

  

  韓琛夾著煙的手指微頓，他的確是忘了這茬。只是他本意也不是為了諷刺姚晚，他還沒無聊到這種程度。「高宣和我之前調查的偽造意外死亡有關係，他的越獄，一定事出有因。調查與他相關、這之前、之後兩個時間段有變化的事件，或許會有線索。」

  說完半天沒反應，他看過去，姚晚神色有些怔忪。她向來精煉能幹，這會兒看著倒和時小今沒什麼兩樣了。韓琛輕磕煙身，淡淡地說：「怎麼，不是想請教我高宣案怎麼調查？」

  他之前說忙完案子，姚晚還以為是託詞，故而一時沒能反應過來，沒想到他一直記著。

  她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揚了個弧度，語氣也緩了下來：「知道了，回去就調查。你……沒拉扯到傷口吧？」雖然知道以他的身手，幾個毛頭小孩又怎麼可能傷到他。但韓琛腰側那道一直沒癒合的傷口她也聽人提起過，反反覆覆的牽扯總歸於病情無利。

  韓琛一時沒作聲。

  他一直遊刃有餘地避著，本來不會有事，但看到有人掏出刀的那一霎，也就顧不上許多了。

  上次地下車庫，再加上這次，饒是他，此時也不過強撐著而已。

  「沒事。」韓琛道：「你先回，我這邊還有事忙。」

  姚晚是什麼人，哪怕韓琛只停了一瞬也有所察覺，面色微變，二話不說，手迅速就探向他腰側。

  韓琛立刻側肘格擋，但姚晚可不是許星那種半吊子，她是正正經經受過嚴格訓練的優秀警察，哪怕不是韓琛的對手，碰到他的腰側卻不是什麼問題。

  就是這麼一下，韓琛本就清冷的氣息驟降，淡漠的黑眸沒有一絲情緒地盯著姚晚，握著她的手腕更是毫不留情，扯開時上面的紅痕清晰可見。

  姚晚卻並不在意，只垂目看向自己的手心，上面一片鮮紅，她倒吸了口涼氣：「你傷口裂開了？！」

  韓琛漫不經心的瞧了一眼，淡道：「與你無關。」他鬆開手，沉聲警告：「沒有下次！」

  「這不是小事，你得去醫院重新縫合傷口，我……」姚晚話音一頓，隨即又語氣急促地道：「我陪你去醫院。」

  韓琛淡斂長眸，看著面前的女人。

  姚晚心跳一快，驀然有種被看穿的感覺。她迎著韓琛的視線，垂著兩側的指尖微縮，目光落在男人冷峻淡漠的臉龐，那上面閃過一絲冷漠和不耐。

  韓琛正要開口，突然察覺到什麼，驀地回身看向門口。

  姚晚也說不上為什麼，竟是鬆了一口氣，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問：「怎麼了？」

  韓琛好似沒聽見她說什麼，幾步來到門口，目光梭巡一圈，停在牆壁上，微微拾手，指間磨砂過那一片，眸色瞬間沉了下來。

  那上面有被剮蹭過的痕跡。

  姚晚追出來，有些不明所以，再一抬眸，就只看到韓琛外衣被獵獵飛舞的勁風吹拂向後，人已經出了大門。

  他不是有事才特意留在這裡？

  事辦完了？！

  姚晚低頭看向掌心微紅的痕跡，另一手輕輕擦過。髮絲微垂，神色不明。

  許星隨手叫了輛計程車坐上去，搭著把手往內一拉，卻沒關上門。

  前面的司機師傅瞧見了，問：「走不走啊，這裡不讓長時間停車。」

  許星看了眼追出來的韓琛，唇角平直地扯了扯，手向後一帶：「走。」

  司機師傅應聲而開。

  黑夜裡，車子平穩，窗外的路燈疾逝而去，連成一條線，像是串明珠。

  許星向後靠著，看向窗外。

  夏日裡，為了省錢，司機大多不開空調，而是打開車窗通風。這會兒微風拂過，涼涼的，不自覺讓人冷靜下來，她緩緩探出手。

  司機從後視鏡中看了眼，見許星還算有分寸，也就沒說什麼。

  許星正微張著指間，忽的表情一變，大喊：「停車！」

  不用她說，司機也已經停了下來，看著後視鏡，驚嘆：「姑娘，這是你男朋友啊？」

  後面有道身影，正矯捷敏健如豹子一般追上來。

  許星推開車門下去，心裡有一處硬生生地發疼。他的身影越來越近，她就站在路邊不動，直至他來到面前。

  「兩千多米。」韓琛微喘著走近，外套掛在手臂，注視著許星淡笑：「我已經做好了跑到你家的準備。」

  這人真是……

  許星眼框微微發酸。自小經歷過那種事，她比常人要更加早熟，鮮少有這種明顯置氣的舉動，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一想到韓琛身邊有那麼優秀出眾的刑警，他們每天朝夕相對，她就突然不想面對。

  「先……上車吧。」許多話就堵在嘴邊，卻都無從說起。許星杵了半響，低聲道。

  她轉過身。

  「這就醋了？」韓琛突然道。

  許星微立，輕聲道：「我記得你擅長的是犯罪心理，而不是普通心理。」

  韓琛也最是冷靜沉穩的一個人，除了追捕罪犯，從沒幹過在馬路上追著車跑的事。聽了這話，他靜默一瞬，笑了：「你難道不知道，你比罪犯難懂多了？」

  許星一怔，就聽他低沉帶著微微苦澀的聲音響起：「就是因為你比罪犯難懂，所以才更加用心。」

  「反覆地想你是不是喜歡顧岑，我爭取的勝算是多大，你會不會嫌棄我的職業。」韓琛低頭看著她，道：「許星，警察的工作，我這輩子都不會放棄，有些矛盾和衝突註定無法避免，所以不必要的誤解，我希望能第一時間消除。」

  許星徹底愣了。

  韓琛那麼驕矜孤傲的一個人，居然也會這樣放低身段？這幾句話，比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心頭盤旋的「做我女朋友」還要震撼。

  他似是要說什麼，可後面突然閃起直衝入眼的車燈，許星霎時閉眼偏過頭，緊接著就被一股力道拉扯入懷，猝不及防地撞進韓琛堅硬的胸膛，手也下意識的環住。

  車很快過去，韓琛就著這樣的姿勢微微俯身，還沒開口，就被許星一把給推進了車裡。

  她隨之關上車門，面色焦急：「師傅，去最近的醫院。」

  話落，許星低頭。剛才不經意間觸到的粘稠之感，果然是血。韓琛微微挑眉，任她安排沒說話。

  那司機也不含糊，車子開的飛快。

  到了醫院，醫生面不改色地戴上手套坐在椅上吩咐：「躺上去，把上衣脫了。」

  許星聽了，頓感溫度上升，立刻轉身走到了帘子後面。

  韓琛看著簾後隱約可見的纖細身影，微微勾唇，解開扣子，

  直到他身上的暗色襯衫被脫下搭在一邊，醫生才回過神，猛地站起身，器具全部掉落在地。

  面前男人的身材無疑是極具欣賞力的，寬肩窄腰，腹肌均勻，無一處不完美——如果忽略傷痕的話。

  醫生因為職業見慣也算見過各式各樣的傷口，但韓琛身上的實在太多了。大量的連續傷，疤痕新舊交替，不同手法造成的永久傷，看上去像是被人長期虐待過一樣。

  「怎麼了？」聽見聲音，許星問道。

  醫生抬頭，卻見韓琛食指豎在唇間示意。她咳了一聲撿起器具，道：「沒事，東西掉了。」說完，皺眉看了眼傷口，這遠比他描述的要嚴重。

  醫生思忖了片刻起身：「我再去取些用具，你等一會兒。」

  韓琛不置可否地淡淡點頭，聲音壓低：「麻醉劑量需要加大，否則起不到應有的作用。」

  醫生目光微異地看了他一眼，又瞅了瞅外面許星的身影，什麼都沒說，轉身出去。

  人走後，房間內只剩他們兩人。

  許星站在帘子外面，微微遲疑著側過身。明亮的光線下，簾上隱約可見韓琛上身的輪廓。她臉紅了紅，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居然伸手過去，指尖輕挑白簾。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韓琛身子微不可查地一頓，側了側頭，拿過搭在一邊的襯衫披上，唇邊勾起一抹淡笑。

  她的膽子是越發大了，連這樣不合禮的事都做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