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有異
2024-10-08 09:33:56
作者: 褚七
許星那一眼實則什麼都沒看到,目光投進去的一瞬間就收了回來,臉上紅暈更甚。
她原地站了半響,聽著裡面悉悉索索的聲音,只覺得連空氣仿佛都帶上了溫度,乾脆轉身離開。
醫生很快重新返回,進去前還看了眼許星。她也只當不知,兀自負手於後抵著。
時間不知不覺過去,醫生再出來時,端著一眾器具,遞給許星一個體溫計,輕聲囑咐:「病人晚上可能會發燒,不用太緊張,正常機制,過一個小時給量一下,如果超過38度,還是叫一下護士。」
許星接過,點了點頭:「謝謝醫生。」
那醫生欲言又止了片刻,還是什麼都沒說,走了。
許星捏著體溫計,推門而入。
韓琛上身穿著統一的病服,正躺在床上。許是打了麻醉的緣故,又或是累了,他已經安靜地沉睡過去。
醫生離開前關了燈,室內漆黑,只有幾縷月光銀線般柔柔地透過窗子落進來。
許星抬過椅子,輕手輕腳地放在床邊坐上去。
韓琛的睡顏總是顯得那麼沉靜,黑色短髮沾著薄汗散落,半掩闔上的雙眸,微陷在枕頭中,平日裡的冷冽淡漠也全都收斂了去,只帶著微微倦怠。
這個時候的他,沒了往常的距離感,仿佛觸手可及。
許星指尖微碰韓琛輕攏的眉峰,他似是不太適應般偏了偏頭,眉心蹙得更緊。許星笑了聲,手腕下滑,落到被子掩蓋的地方。
她有些想看韓琛的傷口,又怕驚醒了他,乾脆收回了手。
夜色漸深,許星開始還守著時間躡手躡腳地量體溫,後來困意襲來,就定了震動的鬧鐘貼在臉旁。
雨夜,深黑的別墅,身後不斷追擊而來的腳步聲,老人氣息沉重地喘息著,手中攥著藥瓶,大顆的雨滴敲落,他回頭,露出一張夾雜著恐懼模糊的臉。
身後看不清的黑暗掩蓋下,有人在笑,仿佛在說:不用掙扎,你跑不掉了。
「腦溢血的意外很容易造成,只要先將降壓藥換了,再做出什麼可以讓人血壓急劇升高的事來就行。」
何廣川冰冷漠然的聲音像鐘聲,一陣陣敲在耳邊,震得人頭痛欲裂。
韓琛倏然驚醒!
察覺到動靜,許星迷迷糊糊,條件反射地拿起手上的溫度計就往韓琛腋窩裡探。戳弄了半天似乎沒進去,她眼睛勉強睜開條縫,卻看見韓琛面色有些怪異地正用手擋著溫度計。
她打著哈欠從被子上抬起頭,睡眼惺忪地問:「怎麼了?」再看了眼時間,才凌晨四點半,還沒到再量體溫的時候,瞬間又把腦袋低下去,含糊不清地說:「時間還早,你再睡會兒。」
韓琛僵直的肌肉緩緩放鬆,看了眼許星,沒說話,掀開身側被子跪起身直接把她整個人托舉到床上。
許星原本都要睡著了,又被驚醒。還來不及抱怨一句就被嚇了一跳,手抵在他胸膛,有些緊張:「你快把我放下來,剛縫好的傷口別又裂開了。」
「這就放。」他因剛醒而略顯澀啞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許星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挪到病床正中央放下。
韓琛拉過被子給她蓋上,身子一側就要下床。
放是許星讓放的,真放了她還有點捨不得,下意識伸出手揪著他衣角,眼睛睏倦地不停眨著,特別小聲地道:「韓琛……」
韓琛就著這姿勢側過身看她,輕笑:「這么小聲做什麼?」這到底是單人病房,沒有外人在。
許星有些不好意思地小聲嘟囔:「你不是讓我悄悄告訴你?」說完,她手掩著,又小小地打了個哈欠,眼角泛著淚花。
韓琛微怔了片刻,嘴角微勾,手撐在她身體一側,慢慢俯下身。
微涼柔軟的唇在她額頭一觸即分,他低聲道:「你的悄悄話我已經聽見了,快睡吧。」
男人身上好聞的青木氣息就裹在周圍,許星只覺得自己現在比屍體還僵硬,大腦像是超載負荷了似的直接卡殼。
韓琛向後直起身,正要轉過去,身上衣服一動,許星又拉著衣角不放了。他回身,淡笑著威脅:「再不放手,我就真做些什麼了?」
許星面頰微燙,「不是……你別忘了半小時之後量體溫。」說完迅速翻過身,把被子蓋過去。可韓琛還在床上,她一時沒扯動,就乾脆整個人團起來,往下縮了縮。
要命,她許星好歹也老大不小了,居然還會因為一個止乎於禮的吻心亂如麻。
韓琛低笑一聲,下床,把被子一角掖過去,就見許星白皙細小的兩個指頭輕輕夾住,往上提了提,掩住小半張臉,眼睫不停顫動。
他心中一時又是歡喜,又是脹澀,後退幾步靠在窗邊,微仰了頭,手撫在喉嚨處稍稍用力,才勉強壓下心底翻騰的情緒。
不知過了多久,韓琛放下手,循著月色看向已經睡著了的許星。
她小臉側壓著,幾縷髮絲不聽話的垂在一旁,嘴唇微張,打著小呼。
韓琛笑了一聲,又很快斂去,漆黑的眸子在夜色中越發深沉,他閉了閉眼,垂在窗邊的手沒有一絲溫度。
.
清晨許星醒來的時候,韓琛仍靠在窗邊,手裡捏著煙盒,卻沒有抽。天邊一縷光線打在他臉上,像是映進了暖黃的舊照片,畫面瞬間定格。
她不自覺地屏住呼吸,生怕驚擾。
可韓琛何其敏銳,幾乎在她醒來的那刻就已察覺,含笑著抬眸,「醒了。」
「醒了。」許星掩飾性的轉移了視線,屈膝攏著被子,遲疑兩秒,問:「你昨晚…..做噩夢了?」
韓琛手裡轉著的煙盒倏的停住,他走過去,彎腰取出紙杯:「是麻醉藥效過了疼醒的。你先在床上待著,我給你接點熱水,暖暖身子再下來。」
「嗯。」許星應了聲,下巴搭在胳膊上看著他出了病房。
電視劇里演人從噩夢中驚醒,都是突然坐起身。
可只有真正做過噩夢的人才知道,驚醒的那一瞬,身體,尤其背部,是完全僵直狀態,根本無法立刻起身。只有肌肉放鬆後,才會潛意識想要改變狀態而坐起來。
韓琛究竟夢到了什麼,讓他如此緘口不言。
許星想著,身體已經自覺擁著被子重新埋進去,又小憩了下。再睜眼時,看了看時間,已經過去快十五分鐘了,可韓琛依舊沒回來。
她驀地清醒,掀開被子下床,出門便在走廊飲水機處看見了韓琛。
地上掉落著紙杯,水跡流淌。他正對著飲水機,背部線條緊繃,低垂著臉看不清表情。
「韓琛?!」
許星突如其來地心慌了下,叫出聲。
韓琛偏頭看她,逆著光,輪廓有些模糊。
「沒事。」時間仿佛過了很久,他輕拉唇角道,彎下腰撿起紙杯扔進垃圾桶。「我重新給你接一杯。」
「不用了,我不渴。」許星走近,有些擔憂地看著他:「出……什麼事了?」
「警局那邊有案子,隊裡有人受了傷。」韓琛道:「我先把你送回去。」
「我自己回去就好。」許星舒了口氣,抬手放在他額頭,動作一頓。
她原本是想看韓琛有沒有發燒跡象,沒想他額上的溫度竟是異常的低。
「你……」
「我送你回去。」韓琛握著她手腕拉下來,笑了聲:「剛確定關係就因為工作把你扔下,總覺得對以後不利。」
「嗯。」許星煞有其事地微微點頭:「說得有理。」
她這樣說著,眉眼卻都彎了起來,唇角的弧度更是怎麼壓都壓不下去,一直維持到進了醫院。
「許院,有台手術……」小孟話音一止,退後兩步,看了看門外的掛牌,確實是院長辦公室沒錯。
她又將目光移回許星身上,自己也笑了起來:「許院,今天有什麼好事啊?」
「你猜?」許星穿好白大褂,轉身出去:「具體情況。」
「哦。」小孟應了聲跟在後面,「一周歲的阿拉斯加,您來之前給拍了片,確診胃內有異物。那個……我們的VIP客戶要求,全程觀看。」
「片子給我。」
小孟遞過去,許星腳步一頓,唇邊的弧度就落了下去:「難怪。」
那麼大顆鑽石,是得全程觀看。
手術沒什麼難度,許星便只帶了一個助手。
快結束的時候小孟進來,微微猶豫:「許院?」
許星手上打著結,頭也不抬地道:「什麼事?」
她那又沒了聲音,許星也沒在意。倒是身旁助手看了一眼,微覺有異。
小孟那表情,怎麼看都跟出了大事似的。但礙於許星在場,她也不好詢問。
直到剪了線,許星才轉頭看她,皺了皺眉:「怎麼了?」
「第五街區發生了個案子,有人被拋屍在那。」小孟咬了咬牙,不是很確定地說:「有媒體過去了,我剛看新聞的直播,鏡頭閃了一下,那人看著有點像……翎姐?!」
許星掌心的手術剪瞬間落地。小孟也慌了,忙說:「可能看錯了,沒準就是長得像,您先給翎姐打個電話確認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