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死法

  不用別人吩咐，時小今、徐章、楊誠等人就自覺起身，面色嚴肅地離開餐桌。

  韓琛俯身把鑰匙放在桌上，看著許星：「累了就去我辦公室休息，不要亂跑。」

  囑咐完，他拎過搭在椅背上的外套離開。

  許星掃了眼餐桌上的飯，微微蹙眉。警察都是這麼飲食不律的嗎？

  她低頭繼續吃飯，卻突然沒了食慾，勉強扒拉兩口，把排骨吃了個乾淨。

  離開時，許星看了眼食堂後廚，想了想，走過去。等她忙完拎著成果經過警局大廳，不禁神色詫異地看著行色匆匆的警察和不時運進來的擔架，從兜里掏出紙巾捂住口鼻。

  剛好時小今沉著臉走進來，身上衣服髒兮兮的。許星一把拉住她，問：「這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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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外人是不能透露案件詳情的，但許星情況有點不一樣。時小今猶豫了下，把她帶到一旁，小聲道：「老大和傅七一起，根據失蹤者的活動範圍圈出了最可能的幾處拋屍地點，局裡的同志忙活了一下午，你絕對想不到挖出了多少具屍體，現在全都送去屍檢所了，我靠這個喪盡天良的殺人犯，居然在我們眼皮子底下殺了這麼多人……」

  話說到一半，她慌忙噤聲，快步越過許星，一副正在忙的樣子。

  許星抬眸，正看見韓琛走進來。

  他單手擰著外套，鞋面上沾著不少泥土，襯衫上也染著不明顏色的痕跡，額前劉海微濕成幾縷，眼底，是深沉的冷意。

  瞥見許星，他微斂了身上的戾氣，走過來：「不是讓你去辦公室休息？」

  許星抬了抬手裡的袋子，「你們幾個都沒吃飯，我借用食堂後廚做了幾個饅頭，邊吃邊工作，不耽誤事。」

  韓琛垂眸看了看，眼裡寒意漸消，也不是冷著臉，能把人凍死的表情了。他接過一袋子饅頭，半響後……

  「許星。」韓琛斟酌了下開口：「能不能告訴我，你做的饅頭……為什麼是綠色的？」

  許星很無辜：「因為我加了苦瓜汁啊！」

  「既富含維生素，又能降火，我以為你會喜歡。」她眨眨眼：「對了，我還跟食堂的大師傅建議了，他也覺得很適合你們警察，尤其是破不了案的時候。明天食堂大概會有很多這樣的饅頭，吃習慣了就好了。」

  韓琛：「.…..」

  他拎著饅頭走進屍檢所，推開門，傅七幾人都在。

  韓琛擰開處理台上的礦泉水，喝了兩口，把手裡袋子一遞，語氣淡淡的：「沒吃飯的出去填個肚子再繼續忙。」

  徐章動作最快。他們幾個漢子代謝快，早上吃那點東西，早就消化完了，餓得前胸貼後背。毫不誇張的說，現在都能吃下一頭牛。要不是忙案子，肯定不知道跑哪泡麵去了。

  可憐時小今個子矮，沒搶到前排，氣得瘋狂錘她前面的人，大喊：「給我留點，能不能體諒下警花了？」

  錘完又發現不對。面前的人後背僵直，肌肉緊繃，整個人都呆滯了一樣。

  雖然老大投餵的東西向來好吃，但也不至於這樣吧？

  時小今疑惑地探著腦袋湊過去，徐章、楊誠、尹偃都張著嘴，裡面塞著饅頭，面容極其痛苦的模樣，整張臉皺在一起，愣是沒敢往外吐，緩了半天強忍著咽下去：「老大！」

  徐章含糊不清地問：「這是什麼？」

  「苦瓜汁饅頭。」韓琛淡笑：「降火，補充維生素，還能快速產生飽腹感。」

  眾人：「.…..」

  時小今：「.…..哈哈哈，讓你們搶，真該！」

  登時，幾人孩子一樣扭打在一起——主要是圍毆幸災樂禍的時小今。

  韓琛由著他們鬧也沒制止，案子壓力大，應該適當調節。

  裡面法醫正在屍檢，傅七一直待在那，盯著幾具屍體不知道在想什麼。

  韓琛走過去，問：「小孩呢？」

  「其他警員照顧著。」傅七抬頭，表情凝重：「你覺不覺得，這些屍體有些眼熟？」

  「嗯。」韓琛目光一深：「與高宣母親的死法很像。」

  雙手交疊握於小腹前，面容祥和。不僅死法，就連職業、年齡也是極為相像的。

  「最早的受害者失蹤時間是高宣還在獄裡的時候，不是他。但說是巧合也太過了，乍一看，和當初調查高宣時看到的他母親照片除了面容幾乎沒有什麼區別。」傅七雋秀的臉上閃過一絲疑惑，搖了搖頭：「想不通。」

  「已經讓人去篩查所有跟高宣接觸過的人了。」韓琛沉吟道：「這個案子，的確蹊蹺。」

  「那我去姚晚那看看，她一直在進行這方面的調查，應該能省下不少時間。」傅七說著就要起身，被韓琛制止：「讓他們幾個去，你儘快圈定嫌疑人居住範圍，縮小排查量。」

  他遲疑了下，微微點頭。

  韓琛則走向裡面，幾個助手見了他點頭示意：「韓隊！」他微微頷首，抬眼看向法醫：「有什麼發現？」

  法醫是名將近四十的女人，技術精湛，冷靜細心，比很多男法醫都要出色。她收起工具，沉聲道：「有點不對。」

  「最近一名死者的屍體表面沒有任何挫傷和致命傷，但指骨有斷裂痕跡，應該是曾被人掰斷又接回去，但因技術原因沒接好，導致骨頭長歪。她的胃裡不僅檢測出了食物，還有安眠藥成分。所有死者的死因皆是……一氧化碳中毒。」

  韓琛看向那具屍體，沒有了土壤的泥灰，她的面色微微透著紅潤，顯得神態安詳，仿佛只是睡著了一樣。

  「安眠藥的含量致死嗎？」韓琛問。

  法醫緩緩地搖了搖頭。

  「如果是為了縮短死亡痛苦，僅僅服用安眠藥就夠了，還大費周章使用一氧化碳。」韓琛凝視著屍體，微微蹙眉：「一種儀式嗎？」

  「關於這個……」法醫帶著白手套的指尖輕點屍體嘴唇：「韓隊長你有所不知。」

  「一氧化碳中毒被稱為『最美麗的死法』。因為死後會呈櫻桃紅色，而不是一般中毒的青紫色。」

  韓琛視線在屍體唇上一掠，微諷：「最安詳的方式，最美麗的死法。真沒想到，我們的兇手居然還是個矛盾結合體。」

  「我希望你能儘快抓到兇手。」法醫目光平靜地看向他：「無論死者有沒有感受到痛苦，生命都是被奪走的。他這樣自以為是的做法……讓人感覺噁心。」

  「我會的。」韓琛道：「有什麼發現再通知我。」

  法醫口罩下的唇角扯動了下，低下頭繼續檢查。

  同一時間。

  昏暗的房間裡，只有頭上一盞暈黃的小燈。

  李景跪在地上，手裡掰著自行車前把的活動扭，臉頰上的汗像是酸液，浸著噬痛。

  快點！再快點！他就要回來了！

  她抬頭看了眼門的方向，心下稍定，更用力的向下壓。但這輛自行車不知是時間太久的緣故還是什麼，前把早就鏽住，寸毫難動。

  李景只覺得渾身力氣都用上了，依然沒能撼動半分。她脫力般靠在一旁，眼淚慢慢掉下來，聲音卻仿佛是壓在嗓子深處。

  這裡不知道是什麼地方，剛到時她和另一個女人一起叫嚷了許久，聲音卻仿佛根本傳不出去，還惹那個人不高興了。

  從昨天開始，另一個女人被帶出去，就再也沒回來。

  李景待了片刻，想到她沒回去，不知該如何著急的兒子，身體仿佛又有了力氣，強撐著起來，低下頭用嘴咬。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嘴裡傳來一股鐵鏽的味道和牙齒幾近繃斷的痛感，活動扭終於艱難地轉動了半圈。

  她頓時又哭又笑地繼續拆卸，很快，整個前把被拔出來。

  緊張、害怕以及一絲激動，讓李景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她渾身顫抖地抬起前把，踩著堆好的雜物，用力砸向房間唯一的鐵窗。

  砰，砰，砰。

  鐵窗上的欄杆被砸彎，聲音一下下迴蕩在詭譎骯髒的房間。

  突然的，李景動作一頓，雙目圓瞪地望向門口。

  伴隨著開鎖的聲音，鐵鏈嘩啦地響起，仿佛在映照著主人的歸來。

  腳步聲越來越近。

  來人推開門，愣了一下。

  裡面沒有任何人影。

  慢慢走進去後，一道身影倏然閃過，從門後跑了出去。

  聽見聲音，這個人轉過身。半響，對著打開的門笑了笑，輕聲道：「有意思。」

  李景也是跑出去之後才發現，外面還有一道門——這根本就是個密室。

  她逃無可逃地背靠著門滑下，神情絕望。

  那個人已經漸漸向她走來了，腳步不緊不慢，每一下，都像是踩在她心上。

  「我還有兒子，他有病，自己不能生活，你能不能放我了嗚嗚……」李景對著來人越來越近的身影哀求：「我不會說的，我什麼都不會說的，你放了我……啊！」

  臉龐隱在黑暗中的人微微俯身，語氣輕柔：「你活得太累了，我會幫你掙脫出來……不過今天我很生氣，所以要給你一點教訓，噓，別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