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調戲

  韓琛離開屍檢所時從窗外看了眼天色。斜陽半存，只剩一縷瀲灩地飄散著。他轉身往辦公室的方向走。

  許星這次乖乖地待在辦公室，幾份重要的文件都讓小孟郵件發過來，直接借用警局的印表機印出來簽字。

  

  韓琛進來時，她已經忙完公事，正在看一部國外的解剖紀錄片。

  片中的模特是志願者，全身赤.裸。教授一邊解說，一邊由助手把肌肉線條和結構畫在他身上以便更直觀的理解。

  男人五官深邃，身材仿佛雕塑一般，兼具歐美特有的力量與美型，她看得有點著迷，居然也沒意識到有人進來，直到頭頂傳來一聲帶著譏誚的淡嗤。

  許星一個激靈，啪地合上電腦：「你回來啦？案子……有進展了嗎？」

  韓琛似笑非笑地盯著她，因著忙了一天沒怎么喝水，嗓音透著些許低啞，此時刻意壓低聲線，仿若陳年醇酒一般：「你居然在市公安局，用一級警員的電腦看淫穢性質影片？許院長真是……不同尋常！」

  許星挺了一會兒，辯解：「這不是淫穢性質影片，這是科學，裡面在講解剖……」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是獸醫。」韓琛向後一靠，面上帶著些許疲憊，微垂的眸子卻依舊是沉靜深邃的。

  許星咳了一聲：「獸醫怎麼了？獸醫也要學解剖學……」

  「片子裡面講什麼了？」

  許星：「……」

  她光顧著看男主身材，知識還真沒往心裡去。

  韓琛就偏頭哼笑了一聲，「我還真是小瞧你了許院長，看片都能找這麼光明正大的藉口。地方警局有個職業叫鑒黃師，專門鑑別淫穢性質物品的，每天看上百部片子。我可以介紹你去。」

  他一口一個許院長，聽得許星渾身不自在，咬著牙一字一句：「不用，謝謝！」

  不就是看個異性裸.體被抓個正著嗎？有什麼大不了的？她打開電腦，笑容有些挑釁：「我比較笨，東西看一遍記不住，所以現在正大光明的再次學習。」

  她加重了語氣把「正大光明」幾個字咬著說出來。

  韓琛聽了，眉梢輕輕一揚：「你忘了電腦是誰的？」

  許星：「……」

  他走過來，俯身單手扣下電腦：「讓你來辦公室是為了休息，現在還有時間。晚飯時我來叫你，今晚要跟我去個地方。」

  許星微微啟唇，話在嘴邊過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知道了，我現在休息。」她走向沙發。

  韓琛抬眼，看著她的身影，眸光晦澀。

  有時候他覺得，許星沒做警察真是可惜了，她分明知道他要去哪。

  而更令他在意的是，這種敏感成一根絲的神經，沒有經過長期的訓練，很難形成。

  記得當初她要求安全感時曾說過：「再睜開眼可能就在某個骯髒的地下室，全身被綁，身邊站著沒有人性的殺人犯。」

  這樣具體細節的描述……她究竟經歷過什麼？

  韓琛沉下眼眸。

  .

  夜風微涼。

  剛下過雨的緣故，空氣裡帶上幾分濕氣，映著不遠處的夜總會，隱約透露出幾絲曖昧的氣息。

  許星跟在韓琛身後，不時跳過積水的地方，抬頭看了眼前方幾對擁抱著上車的男女，扯唇諷刺：「果然越是繁華的地方，越掩藏著真實。」

  韓琛聞言，腳步微停，側眸瞥了她一眼，伸出手。

  許星先是一怔，隨後打趣：「呵，還會憐香惜玉了？」她把手放上去。

  男人的手掌溫暖乾燥，微微帶著粗糲。還未等她感受完，一股力道順著手腕傳來，她向前一邁，「噗通」一聲。

  許星緩緩低頭，她新買的鞋子，此刻正穩穩噹噹地踩在水坑中間。

  韓琛不緊不慢地收回手，淡笑：「這樣就不用小心翼翼了。」

  說完，他轉身欲走。

  許星向來要強，偏偏對上韓琛這麼個軟硬不吃的男人，回回都丟面子。今天新帳舊帳放一起，顧不上多想，她直接幾步上前，身子靈巧的一撲，整個人就掛在他背上，低頭：「你不覺得背著我比剛才的辦法更好嗎？」

  話落，兩人俱是一怔。

  許星瞬覺不妥。

  但當時腦子裡只想著反擊，一時沒顧上這麼多，這會兒下來又只會讓氣氛更尷尬。

  她微咬著唇，就這麼不上不下地掛在他身上，進退兩難。

  好在以她對韓琛的了解，遇到這種情況大概會一把把她甩下來，到時她再隨便說幾句話岔過去，也就翻篇了。

  但掛了半分鐘，韓琛也沒動靜。

  許星脖子都僵了，正暗自揣測之際，身體突然一松。

  韓琛環過她腿彎，把她往上支了支，步伐穩重地往前走。

  許星穿著短褲，皮膚冰涼，熱意順著韓琛堅硬有力的手臂傳來，激的她打了個哆嗦。

  她心中驚異，卻莫名不敢問，只得硬生生地壓下心裡奇怪的感覺。

  這樣令人不知所措的氣氛僵了半分鐘，許星「咳」了一聲，開始趴在他後背上找話題：「你打算……怎麼查啊？」

  韓琛沒有回答，反而腳步一頓，側過臉，音色微低：「能不勒我脖子嗎？」

  許星：「……可我要掉下去了。」

  她看著他白皙而紋理分明的側頸，不僅沒鬆手，反而摟的更緊了。

  完全是下意識的行為。

  許星砸了下嘴，反應過來立刻有些懊喪地鬆了鬆手。

  也不知道今天是怎麼了，屢次反常。

  韓琛靜了一瞬，緩緩呼了口氣，偏過頭，把她往上一送。隨即身體一僵，額角微微抽動：「許星。」他低沉克制的嗓音在耳邊響起，「你能不能直起身子來？」

  這回許星不高興了，「你事兒怎麼這麼多？」她很不耐煩地挺直了身板，踢了踢腿催促：「快點！不是還要調查嗎？」

  韓琛：「……」

  他微舔了下後槽牙，思量了一下把這女人扔下的可能。一番比較過後倒是沒鬆手，聲音卻淡淡的，「別靠在我背上。」

  許星低頭，過了會兒直起身，臉有點紅，卻仗著他看不到，慢條斯理地打趣：「韓警官，你還真是……純情啊！」

  說完半響，他都沒作聲。

  許星低頭一看，韓琛正眉目冷峻地注視著前方，眼梢微微上挑，透著絲淡斂的危險——那是他發覺什麼事時的表情。

  她抬眼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是一個穿著紅色露臍肩衣和熱褲，燙著大波浪卷的濃妝女人。

  一個男人正攬著她的腰說著什麼，姿態親密。

  她跳下來，問：「有什麼不對嗎？」

  「嗯，那個男人很眼熟。」韓琛微眯眼眸：「如果我沒記錯，他曾因性.事暴力被女友報警抓起來過。」

  這個男人稱得上是社會精英，思維敏捷不下律師，很難搞，所以警局派他去了一趟。

  話音剛落，韓琛眼風便瞥到許星越過他，徑直向男人走去。他抬手拉住，眉心一蹙：「你做什麼？」

  「自然是去救人。」許星回身看他，理所應當的口吻：「性.事暴力還找小姐，沒準他就是你們要找的兇手。」

  韓琛略略挑眉。他早知許星在這方面的敏感，卻沒想她能想到這一層面——一個性.事暴力，且知道自己控制不住的人，來找小姐只能意味著他在以後做打算。

  也許他現在還有沒傷害誰的想法，但已經下意識的選擇相對來說更好控制和掌握的人。或許有一天，當他從性.事中得到極大滿足清醒時，身旁就躺著一具屍體。

  韓琛鬆開手，嗓音沉冽：「他不是。」

  從屍體上看，兇手對這類女人有一種畸形的、無法形容的溫柔和病態的情感寄託，絕不會是一個性暴力者。

  許星側目，笑了一聲：「你怎麼確定他不是兇手？」

  「那你又怎麼確定他是？」韓琛淡淡地問。

  「這個男人身上的西服，手錶，都表明了他的社會地位。說白了，像他這樣的想找女人，多得是更高端、更安全、更美的，根本不會看上這裡的女人，他來這兒的目的就很可疑。」

  許星說完，抬眼看他。

  韓琛聽了，手在側兜一摸，取出支煙含著點火。靜了半響，倏地笑了。不甚清晰的夜色里，他的臉龐分明淡漠清冷，卻隱含了絲笑意。

  許星微慍：「好笑麼？」

  韓琛含著煙呼出一口，道：「還好你大學學的是動醫，要是法律……現在天上就要下雪了。」

  現在是六月份。

  許星剜他一眼，視線迴轉間瞥見那個男人似乎要帶女人離開了，她神色一肅。還未等抬步，手裡卻突然被塞了個硬物，低頭一看，是警官證。

  黑色皮質的長方形證件，打開便是公安特有的標誌以及……照片。

  上面的韓琛看起來比現在更加鋒芒畢露，俊美的臉龐沒什麼表情，雖帶著規矩嚴肅的警帽，眼帘卻懶懶地掀著，透著傲慢和微微不耐。

  他的眼神，讓人想起美洲豹。

  驕傲、孤獨。

  許星盯著照片微怔，韓琛卻已收回手，指間夾著煙散漫地一抬下巴：「拿著去嚇唬嚇唬他們。」

  許星失笑：「你當他們瞎嗎？」照片這麼明顯。

  「放心去。」韓琛淡笑：「據我的經驗，普通民眾很難注意到警官證上的照片，你只要一晃就可以了。至於那個男的……他看出來了也不敢怎麼樣。」

  後一句話說音線平淡，卻透著隱隱的囂張桀驁。許星心裡莫名一盪，輕聲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