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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番外 四象

2024-10-03 00:52:30 作者: 棄弈

  冬至

  自那日之後,我便再也不管杳川的命格之事,只是把平日澆水作畫的時日都拿來修煉了,如今仙界之中修為在我之上的,只是那幾尊天外仙,待我突破到了天外仙,那杳川縱然就是被發現了,整個仙界也無可奈何。

  況且,那命格之說,從古至今也只有三例,誰又知道那不是糊弄鬼神的說法?

  只是,在我突破之前,杳川還應當就呆在彼岸,不要出去得好。我便告訴她這段日子都同我住在仙宮之中,不要踏出彼岸一步。

  杳川沒多想便也應下了,只說一句:「長明在哪我便在哪。」

  可兩年之後,魔界再次發難,仙界執法者,也就是成為天外仙最早的那尊仙,便又任我去平定魔界,我心中雖是不願,卻又覺得那確實有益於我的修煉,便應了下。

  只是在我臨行之前,我帶著杳川去了一趟月老的仙宮。自那之後,杳川便改口了,不再叫我長明,而是喚我夫君。

  那次平定魔界的過程相較上次的,要艱難得多,眾魔都似乎是癲狂了,不要命地衝擊仙魔兩界的屏障,屏障周圍的虛空受到了損傷,激起的時空亂流霎時便逃竄開來,所過之處都擊穿虛空,寸草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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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我聽聞眾魔癲狂的緣由,說是魔界血池萬年後再次沸騰,是有魔君出世的吉兆,魔君出世,要以鮮血為引,以人頭作祭,方能登臨魔界。

  我心下駭然,魔界魔君,品階要相當仙界的天外仙,可論戰力,卻比天外仙還要高出一籌,幾乎可以以一敵二。可魔界萬年來都未有魔君坐鎮,戰力之說也只是傳言,更況仙界已有三座天外仙,這才製得魔界無法翻身。

  可若這血池沸騰是真,那仙魔兩界的格局,便要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動……到時候,才真是要血海屍山、萬骨骷髏。

  不過在魔君出世前,仙界同魔界的戰事還是呈一邊倒的局面,小魔雖狂躁,可依舊只是小魔,因而這戰只持續了一年便匆匆收尾。

  一年的時光和那次的一月半相比雖是長久不少,可在仙魔幾乎永恆的生命看來,卻不值一提。

  就在我離開之際,卻聽見群魔的殘兵敗將之中傳來一陣歡呼,隱約是血祭已成,魔君將臨。我雖聽在耳中,卻也不作多想,因為這仙魔兩界的摩擦,在我成為天外仙后,便無從關係。

  只要那魔君不來找我和杳川的麻煩,我自然也不會主動做些什麼。至於仙界的其他生靈……則不在我需要關心的範圍之內。

  畢竟所謂的仙和魔,相比起來,也並未有那些仙自詡的這般高貴……

  只是在我歸心似箭之時,那執法者卻似乎要做足了戲一般,要在仙界設宴三月,以犒勞參戰的眾仙。這仙宴雖是慶功宴,卻也隱含示威之意,給個由頭讓那三尊天外仙都聚在一起,約莫是要商量魔君出世的對策。

  那些小仙們也都是活了成千上萬年的,早就活膩了,現下聽著有熱鬧可湊,自然是慌忙不迭地答應下來,只是其中,不包括我。

  我向執法者推辭了一番,說是圖個清靜,他卻不依,反倒將我的座設在他的身邊,吩咐我好好呆著,先化去身上濃烈的血腥味兒和殺氣,再回去。

  我皺了皺眉頭,卻也只得應下來,心中也知他的算盤,怕是要催促我好好修煉,儘早晉升天外仙,若仙界有四尊天外仙,那一尊魔君便算不了什麼;若只是三這不尷不尬的數字,怕是有些麻煩。

  我便只坐在那兒悶聲不說話,低頭喝我的酒,酒中蘊含的仙力濃厚,確實是上好的療傷佳品,只是一想到還有個苦苦在彼岸等我的杳川,那酒便索然無味了去,更別說那仙宴之中還有好些刺目的視線,都直直落在我的身上。

  就在我百無聊賴又頗有些心浮氣躁之時,思緒卻被一個聲音驟然打斷。

  「誒,你們可別問了,我只消告訴你們是段不得了的姻緣。」不遠處的月老像是喝多了,面色潮紅,嘴巴一張一合地在說些胡話:「不、不是人間的姻緣,是仙界的……嘿嘿,女仙們肯定想知道。」

  月老雖帶個「老」字,可看起來卻不顯老,反倒是一身風流難掩的貴公子形象,那雙瀲灩的桃花眸稍顯朦朧,卻似乎是要看向我的方向,而他身邊的一群女仙們聞言卻更好奇了,嘰嘰喳喳地吵個不停,催著他不要再賣關子。

  我一時只覺著頭疼,伸手揉了揉太陽穴,若是他說出我娶了杳川,近些看來是這次仙宴我溜不走了,遠些看來只怕是對杳川不利,若是杳川的命格被發現,哪怕是……

  我不敢再想下去,只是對執法者道:「君上,時候不早了,我想先行離去。」

  「誒,不急。」執法者似乎也是被月老的話吸引了,一手虛按,示意我先別走,一邊又道:「我也是好奇的很呢,算算仙界是好久沒有什麼喜事了。你說呢?」他的眸子看向我,卻似乎是帶了意味深長。

  執法者算是仙界資歷最深的仙,可天外仙的駐顏之法是不會隨時間流逝而改變的,因而他此時看來也不過是三十上下,更眉目俊朗,矜貴十分,很是討女仙們歡喜。

  不過他口中的仙界喜事倒有些特殊,因為仙界在男女之事上很是開放,男仙要娶個妻納個妾,女仙要收個寵養個仙,都是不需要讓月老作證的,他們分分合合千百次,若是次次都去月老那兒,怕是他現下也沒這閒工夫碎嘴。

  而月老要作證的,只是人間的一生一世一雙人,仙界的,自然是永生永世一雙人。

  我走不得,心下也難免有些惱了,只期望這那月老能看著些眼色,莫要漏了嘴。可若不是他也尊為上仙,恐怕我早已在暗處下了手。

  「小仙女們,你們一人親我一個我便告訴你們。」那月老已是眉飛色舞好不快意,只是那醉態難掩。

  不過那群女仙倒沒有什麼矜持之說,紛紛都上了前去。那月老得了香自然歡喜得很,嘴角一勾便道:「我早便想說了,不、不過被他的淫威所懾,今日仙宴上眾仙都在,若是他觸怒,你們……便護住我,是、是長明、長明君上,百里長明。」那段話斷斷續續一大堆,可卻在最後再三強調了我的姓名。

  他這話一出口,原本嘈雜的仙宴頓時便沒了聲響,眾仙的視線都齊刷刷轉到了我的身上,打量了許久後,轉而傳出一陣笑鬧之聲:「月老啊,你可是醉得有些不清醒啊,早便讓你不要沾酒,這下可好了。敢傳長明君上的緋謠,你不怕被君上劈死?」

  我心下雖急,可面上依舊不為所動,只是飲完杯中的酒,轉身便要走。

  「莫急,我看著月老倒不像是開玩笑的,他雖酒品不佳,可這大事卻也不馬虎,更何況若是要傳長明的緋謠,恐怕幾百年前便扯了,何必等到今天。」那執法者的眸中卻饒有興味,只出言道。轉而眯了眸子斜睨著我,一邊問道:「長明,你倒是說說,可是真有其事?」

  他這話一出,自然是假話都成真,頓時,那群仙們便都信了,只出言挽留我,一邊滿是驚訝,只道:「長明君上,沒想到你也有今天啊,快說說,究竟是哪家的小娘子,惹得你破了戒,不再素著啦?」此話一出,群仙叫好,那群女仙也似乎是摩拳擦掌著要找出個什麼人來。

  我心下一亂,卻依舊緘口不言,晃神之際,我似乎是在重重仙海之外看到了個熟悉的身影,那人身形窈窕,烏絲三千,一席水紅色的長裙,琉璃色的眸子正巧便看著我。而她身邊還站了個墨發碧瞳的靈動女子。

  是杳川。

  看到她的那一剎我便瞭然,怕是等了我太久,又聽聞設了仙宴,便偷偷地和竹小青結伴來了,這仙宴是宴請所有大小仙的,因而也沒有被攔在外頭。不過我現下才發現的她,怕是也只是在騷動時剛進來,沒聽到那月老所說的話。

  周圍的仙們見我不作多言,也自討沒趣,三下兩下便也散開來了。

  我又不著痕跡地抬眸望了一眼身邊的執法者,卻發現他的神色有些怪異,似是可惜,似是決絕,而他視線的落腳點,正是杳川。

  我再此轉頭去看她,她依舊什麼都不知道,只是用熾熱的眼神望著我,可無論此刻她眸中的眷戀和欣喜有多少,我都只在茫茫天外攝得了一縷聲響,那是希望破滅的聲音,很清脆,很透徹,幾乎讓人寒到骨子裡去。

  我輕輕呼出一口氣,闔上了眸子。只是這清靜並未停留多久,我便再度睜開了眸子,起身向前走去。

  「長明。」身後傳來一個聲音,生冷強硬,是執法者。

  天外仙,已經可以做到運破虛於雙眸不散,直至融為一體,所視之處,萬物皆無所遁藏,皆為本真。

  執法者,已無名,活著,便註定擔負了守護仙界眾生的宿命。

  我聞言連頓都沒有頓,只是走上前,輕輕牽起杳川的手。杳川抬眸看了我一眼,粲然一笑,轉而繞過我的手掌,和我十指相扣。

  「長明。」那人又喚了一聲,不過意味已經截然不同,帶著驚訝,帶著惱怒,更多的卻是不可抗拒的儼然。

  我轉過身,卻發現他已經站了起來,胸口微微起伏,難得一見的失態。我只是輕輕勾唇一笑,開口道,聲音清晰:「我的妻,杳川。」只是五個字落地,便聽見周圍眾仙難以掩飾的驚呼之聲,甚至夾雜著杯盤落地的聲音。

  杳川的手一緊,微微有些戰慄,也許是發現了執法者此刻不加掩飾的殺氣。

  「長明。」那是他第三次喚我,「你不會不知她的命格兇險,是見之必誅的禍根吧?」雖是問話,可語氣卻不容置喙。等他的話音落畢,周遭的仙氣一陣翻湧,齊齊向他奔涌而去,似乎是匯成了一大片的氣海,而在這樣的仙力之下,所有的美酒果品,早就化為了飛灰。

  聽得執法者的這句話,眾仙再難自持,頓時便爆發了一陣驚喝,夾雜著不敢置信的聲音,卻都紛紛運氣了仙力,對準了我身旁的杳川。

  我低頭,發現她仍舊一臉迷茫,卻嚇得幾乎要落淚,只是死死咬著嘴唇抬頭看我。我撫了撫她的面龐,低聲道:「之前我沒有告訴你,怕你知道了傷心。你的命格兇險,仙界見者必誅,我這才讓你乖乖呆在彼岸等我回來,不要出去。」事已至此,我卻分毫生不出對她的責怪,只剩下深深地愧疚。若我不止是個上仙,何需她這般委屈。

  「那長明……為何不誅殺我?」杳川好容易才定了心神,只輕聲問道。

  「我是你的夫君,怎麼捨得殺你?」我只是這般開口,貪婪地望著她的眸子,其中意味,她自然也看得懂。

  杳川聞言便也不再開口,只是緊緊倚在我的身邊。

  大寒

  「百里長明,仙界執法,不容有失,你給本尊讓開!」執法者已是隱忍多時,此刻開口,便激得仙力劇烈震動,離他稍近的幾個仙受到波及,當場便噴出了一口血。

  「君上,杳川從出世至今從未做錯什麼,只因為這樣一個虛無縹緲的定律,便要誅殺?」我微微提聲,掃視了一圈周圍的仙,卻見他們一個個噤若寒蟬,只是死死盯著杳川,生怕出了什麼變故,那副貪生怕死的模樣,只叫人噁心。

  「長明君上,你要知道,命格之說,流傳了數萬年,自然是不容有失。雖說這……女子至今還未鑄下大錯,可命定就是命定,今日不殺,將來罪惡滔天的時候,可就悔之晚矣。再者,這女子生得一副狐媚樣子,一看便不像是什么正經的小仙……大家說說,有什麼仙是長成這幅模樣的麼?依本尊看,遲早會出事。」邊上的一尊上仙卻在此刻站出來說話,那話語噁心得發臭。

  他此話一出,眾仙自然也都附和了上去,其中附和得最響的,竟是幾個我從來不曾認識的女仙。而中間所出的話,也是難聽得很。

  「吧嗒」一聲,杳川蓄在眼眶中許久的淚水終於墜地,卻只是掉了一滴,便趕忙斂了眼瞼,也不曾傳出一句嗚咽。

  我心下一沉,杳川跟在我身邊這般久,從來都只聽過我的誇讚,那曾聞過這些只在小話本里看過的話,更何況這些話字字戳心地直插她的心窩。

  「既然如此,眾仙們都表了態了,解決這禍患之事便不容有失。長明,我向來看重你,你莫要讓我為難,自毀前程。」執法者撫了撫袖子,聲無波瀾。

  「君上,她的事,不勞你費心了,執法行刑,我自己來。」我連眸子都不抬,只吐出這句話。話音落畢之際,方才那個出言的上仙頓時便炸開了花,血花。便連一句哀嚎都沒有,死相悽慘地塗抹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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