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放下的執念

  梅城陳生：

  周南偷偷的看著低著頭不言不語的喬苓，幾日不見，她像是更瘦了些，更清冷了些，身上穿的青玉色蝴蝶底紋的短褂像是很新穎，他倒是沒有見過別的女子穿過，從手腕到耳朵，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戴，只有那白皙的脖頸在燈光下閃閃發光，桃花般的嘴唇緊緊閉著，柳葉長的細眉彎彎的，下面一雙眸子深似山下的碧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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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南看得出喬苓有些不自然，想到自己的存在，對於向來淡然的她來說，分明引起一陣不大不小的風浪，如此，心裡所有的擔心也全然散去了，甚至有種勝券在握的感覺，他好像知道，眼前這個心愛的女子，終究會是他的。

  「吃飯了！」馮唐看到周南一愣一愣的，還特地催了他幾句，黃柏他們看著滿桌子的好吃的，終於拿起了筷子。

  「南哥，你這次怎麼回來的這樣早？」徐洵美給周南拿來一張凳子，順勢就放在了喬苓身旁，喬苓也意識到周南要來了，整個人都僵硬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會緊張到如此地步，心想自己真沒用，但是想到前幾日那封遠道而來給自己的信，耳根子突然一紅，她也沒有別的法子，只能低頭專心吃飯。

  「喬苓，請幫我把餐具遞過來。」喬苓聽到周南這樣對自己講，心裡咯噔一下子，但是她還是強忍著，一直在心裡安慰自己，因為叉子放的遠，她挺直了身子還是拿不到，周南身形高大，見她如此，就站起來幫她，就這樣，周南的胳膊緊緊帖在喬苓的身側，她能感受到他的氣息，不知道為什麼，明明他身穿戎裝，但是卻能問道一股淡淡的墨味。

  「南哥，你這次去了哪裡啊！」一旁的茵茵問道，雖然這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很微妙，但是旁人都沒有看出來，這兩個人有什麼不對，因為喬苓有時候就回怕生，並且周南跟他們之間都太熟悉了，他的存在無論什麼都很自然，就連眼力見向來毒辣的白葙子也沒有看出有什麼不對。

  「這可是機密要聞，老規矩，不能隨便說的！」周南笑了笑，茵茵聽了忍不住噘嘴道，「是嗎？你不是去戰場了嗎？」

  「是啊。」周南言簡意賅道，他看著徐洵美一直沉默不語，茵茵也不同往日般黏他，想來二人之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這個是我做的，你們嘗一下，我告訴你味道絕了！不是我自己夸自己，你們試一試。」黃柏的筷子都已經伸到那盤魚湯前，但是看到馮唐這麼賣力的吆喝，突然就把手伸了回來。

  「什麼意思！小柏，你試一試，我不騙你。」馮唐一個勁的誘惑黃柏，小柏不上當，裝作什麼也沒聽見。

  「老周，蝴蝶死了，我們懷疑是被人殺害的！」，小美眼見馮唐朝自己的碗裡，盛了一魚湯，然後接過來，跟周南說了這麼一句。

  周南聽了，愣了一下子，「蝴蝶？是那個蝴蝶？」周南以為自己猜錯了，但是看了一眼馮唐，見他不出聲，就知道可能事實已經發生，他對於蝴蝶和馮唐之前的關係很清楚，所以可以看了看幾眼馮唐的狀態，卻看見他很淡定，好像與自己無關，但到底是深深愛過之後，哪能什麼情誼都不剩了。

  「我走之前還見過她呢！可惜了！」，周南說著，想來也是緣分至此，多年前，他和馮唐是好友，所以也和蝴蝶很熟悉，那次去也是因為之前的情分，特地幫忙引薦。

  「你為什麼見她？」馮唐終於忍不住開了口問，多年以來，沒想到他和她還有聯繫。

  「因為孫先生希望幫忙她能參加開國功臣的盛典，本想任她為文化院的名譽院長。」周南說。

  「為什麼會任用蝴蝶呢？」葙子聽到這件事，不禁大吃一驚，文化院的院長起碼要有文化人來做，儘管她傾國傾城，但是總歸不能歸大體。

  「你想啊！自古以來文化人和政權有著很大的聯繫，想要政權的穩定可不得先穩定這些太有思想的年輕人，但是無盡的流派繁多，光是詩派就有近十個，且各流派之間紛爭不斷，當然需要一個能穩住他們的人。」茵茵輕聲說，害怕隔牆有耳，像是這種談論政治的話可不是能隨便說。

  「你倒是清楚的很！」周南說著給茵茵夾了她愛吃的青菜，「怎麼，小美是不是又欺負你了！」，問道。

  「沒有啊！小美哥哥一直對我很好的，就是馮唐有時候會欺負我。」茵茵瞥了一眼正在挑魚刺的馮唐，馮唐很快就回嘴，兩個幼稚的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開始吵了起來，小美和黃柏還在一旁幫腔，葙子靜靜的看著好戲，雖然她也沒有一聽清楚這幾個人在吵什麼。

  「吃這個，這個很好吃的！」周南不受自己控制的看了身旁的喬苓幾眼，還是沒有忍住給喬苓夾了一塊點心，送到她面前那張青瓷裂紋的小碟里。

  「謝謝，周先生。」喬苓沒有抬頭，也沒有拿起那塊點心，仍是低著頭，周南低頭看著喬苓的頭頂，剛想說什麼，就見喬苓突然起身，黃柏他們的熱鬧也瞬間停了下來，「我吃好了，再不回去，就沒有電車了，我下班了。」，喬苓對馮唐說，馮唐看著喬苓，眼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明明嘴裡還有什麼話，但是只回了一個字，「好！」。

  「喬姐，今天晚了，你就別回了。」黃柏看著喬苓說。

  「謝謝你，幾天沒回了，家裡又老有小的，也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沒事的！」喬苓說著，就走到玄關處拿起自己的大衣往身上套，然後輕輕將腰帶系起來，離開了飯桌，她終於鬆了口氣。

  「一道吧，我剛好要過去探探親戚。」周南說著也拿起了帽子，戴正，跟馮唐他們道了別，「別啊，我這裡還有瓶好酒呢，你不是明天就走了嗎？」，馮唐拉著他，想要留他，之前可沒聽說他有什麼親戚。

  「真的，我晚上可能回來。」周南說著，餘光見喬苓走了，心裡難免著急，他這次回來，本來就是為了見喬苓才回來的，現在戰事吃緊，前方情況複雜，他本來沒有假的，但是，過幾天，軍隊就要駐紮到更遠的地方去了，他念她念的著實太苦了，心裡百般撓抓，只為了能在見一見她，他好不容易請了一天假連夜坐火車趕回來的。

  「我真的有急事！」周南倒也毫不掩飾，但是馮唐好像察覺出什麼，但是他很快就放棄了，他們之間根本就沒有交集，他與周南自小就認識，他的一切他知道的清清楚楚，也許他真的有事，所以就放了周南走。

  「我去去就回。」周南看著不舍的茵茵，有點想笑，這個古靈精怪的丫頭還是長不大。

  回頭見喬苓早就沒了影子，他還是信步走出棋局的大門，走到門口左顧右盼沒有看見喬苓的身影，心下一慌，以為自己把她弄丟了，怕她躲著自己，情急之下招呼了一輛麵包車，朝著喬苓的住家方向跑去，「你剛才愛有沒有看到棋局裡面出來一個清瘦的女子。」，他問那車夫。

  「有呢，就跟你前後腳吧，做了老劉的車走了。」，那車夫說。

  「追上，我多付十倍的價錢。」周南著急的看著黑黢黢的前路。

  「先生，十倍是多少啊？」，周南被車夫的話逗笑了，大聲的說，「就是給你十次車前。」

  「好賴！」那車夫聽了，腳下瞬間生了風，車輪嘎吱咯吱的叫囂著，還想在替車上的周南呼喚喬苓的名字。

  周南好像遠遠看見空曠的大街上就那麼一輛黃包車，那車夫好像也看見了，不禁又加快了步子，他現實看到大大的棚子，然後看到一個黑黑的側影，他不確定那是她，但是又是她，終於來到了路邊的微弱的燈光下，他終於看清楚那個身影。

  「老劉！」就聽那車夫喚了一聲。

  「你來的倒是挺快。」就聽見那個車夫回了一句。

  周南和喬苓的距離很近，觸手可及，周南看見喬苓的手為了保持平衡，撐在車把上，他伸出手輕輕摸住她的手，身後的風四起，直直的灌進喬苓的衣領里，但是那隻手的溫度將她裹得嚴實，一時忘記自己身在何方。

  「周先生！」，喬苓從溫柔鄉里清醒過來，想抽離那隻手，但是還是沒有掙脫。

  「我要走了，這次走得更久更遠。」兩輛車子並排跑著，就聽見周南就著黑對喬苓說。

  還沒等喬苓開口，卻聽周南說，「你想我了嗎？」，「沒有！」喬苓以為自己回答的足夠決絕，沒想到她自作聰明，暴露了自己。

  「撒謊！我很高興，你為我撒謊，我想你了，下次記得要回我的信知道嗎？」周南將喬苓的手握得更緊，生怕他她又丟了。

  「我是不會愛你的，我的愛早就和夏木一起葬進土裡了，你放手吧！」，喬苓也不掙扎，只等著周南能懂，能知難而退。

  「不要再騙自己了，你知道的，過往終究冰涼。」周南輕聲道。

  「所以我的心也早就成了冰。」喬苓說著，語氣裡帶著厭煩和生疏，周南很快意識到她情緒的變化，真的先鬆開手，久久，兩人都陷入兩人沉默。

  很快，喬苓住的煙斜巷子就到了，周南新手承諾，將錢付給那車夫，那兩個車夫很快就離開了。

  喬苓直直的要走，巷子口人家的門燈很亮，直直的照在兩個人的臉上，周南見喬苓走得決絕，一把就抓住喬苓的胳膊，把她固定在自己的眼前，語重心長的說，「我眼中的你，分明有情有義，就因為你愛的太過深沉，所以對於過往遲遲不肯放手。」

  喬苓本想掙脫，但是聽到周南這麼說，瞬間就安靜下來，她抬頭看著周南，在黑暗中尋找他的眼睛，但是沒有找到，卻感受到一顆淺淺的吻，落在自己眉心。

  「我只要你一個約定，不然，歲月里卻滿是關於你胡思幻想的煎熬。」周南溫柔的說道，喬苓能感受他的氣息，她猶豫了，她不知道該怎麼辦，但是她還是說了句，「我等你！」。

  周南要的不過是這樣一句話，他像是得到自己心愛糖果的孩子，他生的高大，力氣也大，所以他環著喬苓的腰，輕輕就能將她抱起，轉起來更是毫不費力。

  天上的星星都出來了，一閃一閃的，不知道是什麼，天邊有一道光飛快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