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梅城陳生：時光無盡涯

  茵茵抬著清澈的眸子看著眼前的徐洵美，她出了神，倒也不是因為現在這親密無間的距離，更不是因為眼前這個男子的俊美，她只是有點懷疑，懷疑自己的眼睛花掉了，因為她從小美哥哥那雙眼睛裡，看到了與往日不同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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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小美哥哥本來只是她的小美哥哥，經常會有同學問她你的小美哥哥是誰啊，她常常會說那是自己的親哥哥，有些同學也會說，好生羨慕之類的話，還會說一些青梅竹馬的話，對於男女之事，她不是不懂，一直以來，他們就像以前的很多年那樣平靜的過活，她叫他小美哥哥，他沖她溫柔的笑，低頭不語。本以為這樣的狀態還會一直這樣走下去，這是她最喜歡的樣子，可是當她看到小美看到自己的眼神，頓然感到陌生和無措，她的小美哥哥可能已經不見了。

  「呀！」茵茵趁著徐洵美不注意，一把奪走了自己心愛的詩集，轉身就跑開到喬苓身邊了。

  徐洵美靜靜的端詳茵茵的背影，茵茵自小就生的好看，她是他這輩子見過最好看的姑娘，彎眉大眼，銀盆般的面龐，身體秀挺光亮，活力無限，她總是那樣樂觀，帶給自己數不盡的快樂，她跑奔跑起來像是一頭林間的小鹿，兩根長辮子上綁著青玉色的飄帶，跟著風飛舞著，他被眼前的景象深深吸引著，忘記了自我。

  「我要去拜訪那位經紀人。」喬苓跟馮唐說了一句就抄起褂子準備起身離開。

  如果總是待在屋子裡，可沒有答案，光憑想想和猜測更是不起作用，並且她越來越發現，蝴蝶這個人身上有太多的謎，這樣一個女人，在一個稀疏平常但是又金光燦燦的早上，為什麼只剩下一具的皮囊。

  「我也陪你去！」馮唐也說著就往外面邁出步子，但是被喬苓回絕了，「我自己可以！」，喬苓說著氣勢沖沖的走了。

  出門的時候，已經幾近午後了，長街上的人來人往，喬苓腳下的皮靴不小心踩到一個泥坑裡，她顧不上將它擦乾淨，又接著趕路往前走。

  馮唐站在棋局內的窗戶旁，仔細看著喬苓漸漸消失的身影，她頭上酒紅色的氈帽很好看配上長駝色的大衣顯得像是從國外回來的新名媛。他看著她覺得陌生，也可能就是這股子陌生在吸引到他，就算她早就從街角離開，但是馮唐還是有點戀戀不捨的樣子。一旁的黃柏看到馮唐魂不守舍的樣子，有意無意的說著，「擔心你就跟過去啊！」，馮唐轉過身來，看了看自己的鞋尖，沒有說話。

  自己的心意，他其實也不清楚，更不知道那心口為什麼沉沉的，該死的鬱悶從何而來。

  他在想，她為什麼不讓他去，難道事到如今，她還是那樣不相信自己，自己在她心中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存在，想到如此，他不禁想到周南離開時候的樣子，他痛苦的對自己說，不想離開心愛的姑娘，那種愛到先要占有，甚至連離開多會痛苦的情感到底從何而來，他還是不懂。

  他的腦海里，又想到那時候，蝴蝶對自己笑，她也念著詩，喝著酒，她的字也寫的漂亮，苦病窘迫從不曾讓她丟掉自己臉上的笑容，那時候的日子，是難以想像的樸素無華，明明一切都是歡樂的過場，可是時間為什麼將痛苦留給了我們。

  「沒事做了嗎？我們最近的效率不行啊，做事都沒有以前的勁頭了。」馮唐看著茵茵說道。可是茵茵比較忙，全然不理會馮唐，只自顧自的將頭深深埋進書里。

  「可是最近這些案子，我們都不好上手。」小美說著走到馮唐的對面坐下來，隨意的腿翹起來。

  「沒錯！對於這件案子，老太太特意囑咐不能摻和。」原本倚在窗邊看街景的黃柏，擰過頭來輕聲道。

  這是他母親對他最後的請求，請求這個詞語是他母親口說的，「為了保全黃家時代祖業，請你自保為重，萬不可惹上災禍。請你幫忙！」，這是今天早上他出門前，老太太說的，其實仔細想想老太太一身縱橫聲色場有些事情她可能知道的比較多。

  「我們能做的只有幫喬姐將蝴蝶身邊所有關係理清楚，既然懷疑死熟人作案，那我們一個一個排查不就可以了嗎？」茵茵說著就走了過來，沒有像往常一樣坐在小美身旁。

  「可是她有私下交易怎麼辦，近年來有一些人進行底下軍火倒賣，準備發戰爭財的不在少數。」黃柏看著茵茵，眼裡還時不時的看著小美的臉色。

  「也不是不可能。」小美看著馮唐的動作，就知道他在找煙，「上面還有黃金葉，」，小美看著馮唐道。

  「我去拿！」，茵茵說著就跑了過去，年輕就像是一道春天的閃電，能跑就不會走，她喜歡跑，徐洵美喜歡看著她跑。

  說著徐洵美拿起茵茵放在沙發上的書，茵茵特地從看過的地方倒著放，小美順手拿起來，可以看到茵茵正在讀的詩句，

  「我也曾想踏過黃泉，

  走過彼岸，

  去摘一朵曼珠沙華，

  月光傾城，

  海風吹起，

  我看到你，

  才終於找尋到活著的意義。」

  小美一字一句的念著，重複了一遍又一遍，像是一種執念，「我看看。」，黃柏由於習藝的關係，自小熟讀各種戲文和詩詞列傳，但是對於新文化的思潮，他是一概不知，所以新詩對於他來說很是新潮。

  「挺美的，但是還是覺得以前的詞句有味道啊！」黃柏說著隨手將後面的紙張翻了翻，。

  「不許動！」茵茵手拿著黃金葉從樓上下來，剛好看見黃柏他們在研究自己的詩集，黃柏聽到茵茵這樣一嗓子，噘著嘴巴就把詩集放了回去。

  「看你緊張的！」黃柏打趣道。

  「其實，不是我緊張，就是，」一旁的小美看到茵茵支支吾吾的樣子，好像心裡有什麼為難事，心裡不免著急起來。

  「說！」馮唐接過她手中的香菸，拿出口袋裡的火柴，還沒等茵茵說話，一陣青白煙就飛舞了起來。

  「其實這本詩集是我偷拿的，因為想著讀完在還回去所以就……」，茵茵那不好意思的樣子實在是讓馮唐和小美心裡的火起不來。

  「為什麼？你這是偷，可不好！」馮唐皺著眉頭，用食指和拇指捏起嘴邊的煙，把那已發青黑的灰燼用力抖了抖。

  「我知道，可是我就是一時的念頭，看見這本集子，然後好奇就拿了。」茵茵撇撇嘴，低著頭不敢看馮唐的眼睛。

  「拿了就拿了，還回去就是了，不過，我實在是不喜歡那個梅先生，不像寫詩的，倒像是唱戲的，一副經不起風的柔弱樣子，哪裡值得你喜歡。」黃柏趁著機會，將心裡的話一股腦倒了出來，其實從他剛看見那位梅先生就是這樣的感覺，煞白的臉像是營養不良，常年沒有經受陽光，整個人都輕飄飄的。

  「才不是，梅先生病了，以前的他生的很俊朗，再說，讓我心生歡喜的是他的詩，又不是他的人。」茵茵聽到黃柏心裡的牢騷，表示不服氣，很快就還嘴反駁，一時忘記自己偷拿人家詩集這回事了。

  「你先看著，看完了我再給你送回去。」，徐洵美說著，這句話就是茵茵心裡想要的，一聽小美這樣說，瞬間眉笑顏開，趕緊拿來了紙筆，準備將那詩集上的東西一句一句謄寫下來。

  「這可是以後要流芳百世的作品啊！」就見茵茵手裡的毛筆一筆一划的烙在那捲薛濤箋上，這捲紙可是徐洵美親手給茵茵做的，裡面用了茉莉花瓣和洋槐的香料，不僅味道自然生香，並且成色算是極品，茵茵一直捨不得用，沒想到她第一件事確實拿來抄寫別人的詩。

  「一生一世不是太長了？」黃柏站在茵茵後面偷瞄到她紙上的字。

  「走開，小白鴿！」其實小白鴿這個稱呼，茵茵很久都沒有叫出口過了，這還是他們上學時候的外號，從小柏哥哥到小柏哥，在到小白鴿，因為他們那兩個年齡相仿所以走得也比較親近，加上茵茵性格外向好動，黃柏是外向型害羞，所以他們的關係一直不錯。

  「好吧！」，黃柏閒來無事走到小美身旁，輕輕用自己的胳膊攬過小美的肩膀，沒有好意的笑道，「官人！」，還不忘捏一個蘭花指。

  「走開，小白鴿！」，小美向來脾氣好，見黃柏如此，也范了賤性，又忽然尖聲細語道，「小娘子，給我唱一首曲子如何？」

  「好啊！」黃柏說著踱步就要上場，「看大王，在帳中合衣穩睡，我在這裡，」，還一出霸王別姬，他黃柏唱的戲更是絕門，馮唐眼看手裡的煙要燒盡了，雲霧繚繞的煙氣見他的睫毛和眼神籠罩，看不出半分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