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第二部 克星4
2024-10-02 19:11:17
作者: 多多
結果一個上午下來,我根本就無心聽課,不停擺弄著那個啞子一樣的撥浪鼓。
小小的鼓錘是兩個圓形的木珠,鼓面是牛皮製成,繪滿繁複的花紋,可是無論我怎麼晃,它就是發不出一絲聲音。
悲劇的是,我玩著玩著居然又引起了羅小宗的興趣,該君似乎對童年有著無比強大的留戀,居然生拉硬拽地把它從我的手裡搶走。
而且一邊聽課一邊舉著一個波浪鼓沒命的搖,且神情頗為得意,氣得講台上的教授差點沒有捏碎手中的簽字筆。
一個上午晃下來,我剛剛要帶著乾癟飢餓的肚子去吃飯,卻看到外聯社的包公社長正站在大教室外面等我。
「晚上社裡有活動,記得來報到!」他的面色依舊像是我家的債主,末了還補充一句,「八點!不要遲到!守時也是對別人尊重的一種,只有嚴肅的對待時間的人,才能嚴肅的對待自己的生命……」
我被他念得渾身發麻,像小雞啄米一樣拼命點頭,可是他還是滔滔不絕的堅持說完了一大堆的格言,才扭頭走了。
渾身冒著凜然正氣的包公腳下,依舊有一團黑影如影隨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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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那個奇怪的黑影,滿心疑惑。正好,我也要去找他,或許一切在今晚就能水落石出?
當晚,天空中又飄起了淒冷的秋雨,我穿了一件厚重的外套,又順手拿了幾張紙符防身,背著書包踏上征程。
夜晚的教學樓格外冷清,我好不容易摸到外聯社的門口,卻發現大門緊鎖,裡面根本就沒有人。
「有人在嗎?有人嗎?」我使勁拍打著厚重的木門,不知包公的葫蘆里賣的什麼藥?明明叫我守時,自己卻又失約。
不知拍了多久,門被從裡面拉開了一條縫,開門的又是滿臉憨厚的樸實男生,他的小眼睛裡透著驚訝:「你怎麼這麼晚還來這裡?」
「不是說八點有活動嗎?」
「我怎麼不知道?沒有接到通知啊,而且社長也沒有來。」
可是還沒等他說完,走廊里就響起了一陣寂落的腳步聲,似乎有什麼人正在緩慢的靠近。
門裡的男生似乎嗅到了危險的氣息,居然一把就把大門關上,把我一個人留在了漆黑的走廊里。
「喂!你在幹嗎?快開門啊!」
我正拼命的拍打著房門,就聽見背後傳來一個氣憤的聲音:「陳子綃,你不知道大門是公共設施,要好好愛護嗎?」
居然是我們那個把五講四美,高尚品德天天掛在嘴邊的社長。
「是是是。」我連連點頭,並下定決心以後一定要對大門憐愛之,輕撫之,以達到愛護公共財物的目的。
可是今天的包公看起來非常的不對勁,似乎已經把他最熱愛的,能為之拋頭顱灑熱血的社團活動完全忘到了腦後。
我只好硬著頭皮問他:「社長,咱們的活動什麼時候開始?」
「什麼活動?」他的眼睛居然比我瞪得更圓,「明明是你把我叫來的!」
我什麼時候叫過他了?每天避之不及,離他十公里都要繞道走的我,即使是腦袋被門夾了也不會主動找他的。
「就是那個啊……」他伸手指著我的書包,皺著眉說:「就是那個東西,它叫我過來的。」
我看到他一本正經的臉,心跟著「突」的一跳,從書包里摸出老舊的波浪鼓,在他面前搖了搖。
「你說的,是這個嗎?」
非常奇怪的,這個像啞巴一樣的玩具,竟然發出了清脆而歡快的「咚」、「咚」的鼓聲,在空曠的走廊上迴蕩。
隨即包公的臉上突然蕩漾出一種我從未見過的,天真可愛的笑容,朝我伸出手,奶聲奶氣的說,「給我,這個是我的。」
幼兒的表情,出現在一個成年男生的臉上,甭提有多麼詭異。
果然出來了!我迅速地從包里掏出一張紙符,一把貼在包公的額上,穩住了他渙散的心神。接著不停的搖著手上的玩具,撒腿就往樓梯的方向跑去。
「來啊,來啊,跟著我來啊。」我捏著嗓子呼喚,聲音之肉麻,連我自己聽了都想吐。
包公的臉上突然顯出一種痛苦的神色,表情一會兒是穩重凜然,一會兒又變成了天真爛漫,仿佛內心深處在進行天人交戰。
不過一會兒功夫,一個小小的,蹣跚的黑影,從他的身後走了出來,朝我伸出稚嫩的雙臂。
這就是白髮老太太一直要找的孫子嗎?
我一見到它肯出來,急忙揮舞著手鼓,加快腳步,順著樓梯跑向教學樓外。
可是不論我跑得多快,小小黑影卻總是能夠跟上我的步伐,而且絲毫不見疲態。
這可怎麼辦?我從教學樓一路跑到花園,卻無論如何也甩不掉它。
真是失策至極,我一心想把它引出來,卻根本不知道如何把它送走。
花園裡有如膠似漆的情侶和來來往往的學生,當他們看到我拿著一個嬰兒玩具癲狂的在面前跑過去,都無一例外的爆出驚人的笑聲。
可是我已經顧不得臉面問題,依舊撒腿飛奔。
老天保佑,可千萬不要讓這個小傢伙附到我的身上啊,我不想有包公社長那麼變態的個性啊。
然而越怕什麼,偏偏就來什麼!
不知跑了多久,我的腿腳越來越酸澀,渾身大汗淋漓,終於一個趔趄跌倒在潮濕的草地上。
而小小的黑影居然興奮的朝我伸出手,一躍而起,就要撲向到我的懷裡。
包公的正氣凜然的臉在眼前晃來晃去;那一句句嚴肅的,能夠嘔死人的警句不斷在耳邊迴響。
士可殺,不可辱,我寧可死了也不要變成那樣!
我想到這裡,把心一橫,使勁全身的力氣,一甩手就把那個邪門的小鼓扔到了前面的樹叢里。
嬰兒般的黑影,果然放棄對我的糾纏,縱身一躍,準確的撲向那個飛在半空中的玩具。
太好了,不管它最後寄生到誰的身上,只要不跟著我就行。
可是就在這時,從樹叢中突然伸出一隻白白的手,穩穩的接住了那個即將落地的小鼓。「叮咚——」、「叮咚——」手的主人輕輕的搖了搖手鼓,響起一陣歡快的音符。
嬰兒也不似方才那麼暴烈,伸出雙手,搖搖擺擺地往那隻手的方向走去。
緊接著從樹林中走出一個女人,彎腰把那個蹣跚的嬰兒抱在懷裡。女人眉眼彎彎,大概四十歲左右的年紀,散發著端莊的美態。
這是怎麼回事?我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好奇的打量著她。
跟在我屁股後面要孫子的不是個白髮老太太嗎?這個慈眉善目的中年女人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可是她卻似乎與我極為熟絡,抱著那個眉目不清,黑色霧氣一樣的嬰兒,朝我笑眯眯的擺了擺手。
「你、你是誰?我認識你嗎?」
「我就是那個找孫子的老太太啊。」她非常開心,眉飛色舞地對我說:「你難道沒有聽說過山姥嗎,是很有名的妖怪哦?」
山姥?《山海經》上有關於她記載,據說是替妖怪們撫養孩子,生活在深山中的大妖怪。
「說來話長,其實每個山姥和撫養的孩子都是共生的。可是十年以前,我的孩子居然跟著一個掉到山洞裡的男孩走了,我的能力就日益衰退,最後連容貌都無法維持,這才冒險從山裡出來找孩子。」
聽得我立刻瞠目結舌!
原來我嘔心瀝血,歷盡辛苦,居然就是為了幫這個女人找回失去的青春?
「皮膚這麼好,好久都沒有摸到過了,衰老真是可怕。」她一邊輕撫自己的臉,一邊露出陶醉的笑容,高興得花枝亂顫。
看來無論是妖還是人,只要是女的都一樣臭美!
「呵呵呵,那就好,那就好……」我頂著微雨,滿身爛泥,無奈地朝她擺擺手:「趕快回去吧,不要再進城了,城裡很危險的。」
「對了……」她走了幾步,突然回頭看我,笑眯眯地說:「你幫了我這麼大的忙,有想要滿足的願望?或許我可以幫助你?」
要知道我本來就是一個無欲無爭的人,對生活實在沒有啥太多的要求。如果讓她把羅小宗變聰明,她會不會難過得自殺?
我想了半天,終於想起一個讓我頭痛的問題。
「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通,或許你能告訴我答案?」
「什麼事?你說吧!」她心情大好,和藹可親的望著我。
「在這個校園裡,除了你之外,還有一個穿著紅衣的女人跟我要兒子,你知道她兒子在哪裡嗎?」
「咯咯咯……」她得意地笑了起來,「原來是這件事,其實你早就見過她的兒子了。」
什麼?她的兒子到底是誰?難道一直潛伏在我的身邊嗎?
「去敲門吧,那個孩子一直被自己的意念束縛,無法走出門外,你只要敲一敲房門,就能夠見到他了。」
敲門?回想起幾天來的兩次敲門,似乎都是同一個人為我開的門。
我想到這裡,一秒鐘也等不了,忙飛快地跑到外聯社的門前,站在寂靜的走廊中,拼命的拍打著厚重的房門。
門在黑暗中被打開了一條縫,露出一個男生憨厚樸實的臉,他見我狼狽不堪,驚訝地問:「你怎麼搞成這樣?去泥里打滾了嗎?」
我沒有回答,仔細端詳著他燦爛的笑臉,果然是面白如雪,神色渙散,根本不是人類的模樣。
為什麼之前我就一點也沒有察覺?
幾天之後,我想了點辦法,終於讓紅裙女人帶著她的兒子走了。
從老黃的嘴裡,我才知道前任外聯社社長得了絕症死在了醫院裡,但是每逢漆黑的夜晚,都能看到他在辦公室里忙碌的栩栩如生的身影。
而鬧鬼的外聯社的傳說,就此在校園裡廣為流傳,而這好像也是造成外聯社人丁不旺的重要原因之一。
寒露過後,天氣漸冷。而令人慶幸的是,包公社長在雨夜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據說他突然性情大變,和以前判若兩人,而且非常厭煩社團活動,竟主動申請退社了。
或許是山中小妖離開了他的身體,他終於恢復了正常人的思維?
此後我再也沒有他的消息,饒是如此,我還是暗暗祈禱有生之年不要再與他相逢。
然而天不遂人願,一天下午,我們正坐在千人教室里準備上《馬克思主義哲學》,突然厚重的大門被推開了一條縫,閃進來一個鬼鬼祟祟的男生。
我一看到這個男生,五官不受控制的抽筋,並且焦急的尋找能夠鑽進去的地縫。
「哈羅,陳子綃,好久不見,最近過得怎麼樣?」可是他卻異常開心的朝我走來,一身金光耀眼的名牌,差點沒有把我的眼睛刺瞎。
「哈羅,哈羅。」我尷尬的朝他擺擺手,「你不是大二的嗎?怎麼和我們一起上課?」
「說來話長啊……」他得意的捋了捋額前的頭髮,自豪無比:「我大一的時候馬哲沒過,教務處的老師讓我重修來了。」
我聽到差點氣絕,虧我還以為他是個優等生呢?原來居然和我們半斤八兩,其實在他不停的念叨那些小學生水平的警句時,我就該有所覺悟,可惜卻被他的一身正氣蒙蔽了雙眼。
結果一堂課下來,該君一會兒拿出一個最新款的蘋果炫耀,一會兒又拿出遊戲機顯擺。看得周圍的同學都眼冒紅光,他卻頗為自得。
搞得羅小宗忿忿不平,目光灼灼,仿佛在看殺父仇人。
雖然終於有一個千古不遇的奇才能夠鬱悶到羅小宗,讓我非常爽利,可是不知為什麼,我竟開始懷念起那個天天一身正氣的包公社長來。
它,現在一定非常開心的在山谷里撒歡,一去不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