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揭下面紗
2024-10-02 19:04:45
作者: 宴阿心
裴崇緩緩的將冰冷的屍體放下,用白色的長布蓋在她的身上。純昇最後看她一眼,對陳彧道,「尋個好的地方,好生安葬。她生前最喜熱鬧,最喜繁華了。」
「是。」
裴崇轉過身來,幾步衝上前去,揪住顧呈衍的衣襟,怒氣沖沖,「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
顧呈衍並不反抗,一直盯著裴崇,眼神里訴說著我絕不會再背叛你,直到裴崇稍微冷靜一些,才將對他講述。
「我的確有想過要背叛你,甚至我帶來的那隻隊伍,是幫助彝族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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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崇忍著自己的衝動,背過身去,不看他。
「是因為我曾經去找卓清瀾的時候,被裴滕告知,當初,是殿下你提議皇上,把清瀾許配給裴滕的。於是我沒接到任何指令,便帶著軍隊秘密出發,想要讓你措手不及,但到了戰場,我忽然後悔了,我不相信我的好兄弟,會真的傷害我愛的女人,我了解的裴崇,不是為了權利鬥爭而破壞旁人感情的人。看到熊熊火光,我才恍然大悟,著了裴滕的道,於是我馬上掉轉矛頭,幫助殿下脫身,後來我的確是以太子的身份被擒到了彝族人那裡,直到被陳彧救下。」
裴崇痛心,痛心不過自己最好的兄弟不信任自己,只聽裴滕一兩句話,便能夠設計聯手陷害自己。
但他最後又幫助了自己,如若沒有他,裴崇才是被擒到彝族人那裡的人,而自己將面對的,是親眼看著思孚如何被殘害致死,純昇如何找自己不見,痛苦不堪。
功過相抵,裴崇只允許他一次。
他轉過身來,走到他面前,面色沉靜,「將卓清瀾許配給裴滕,的確是我提議的,但你知我為何這樣做?」
顧呈衍盯著他。
裴崇繼續道,「因為如果我當時不那樣做……」他指著躺在地上的左思孚的屍體,「你最愛的卓清瀾,就會是她那個樣子!」
顧呈衍大驚,卻不解是為何,裴崇對他解釋,「當年那件事,只有我不小心聽到了。卓清瀾被彝族首領看中,要帶回彝族,父皇不願意,是我出了計策,讓卓清瀾嫁給裴滕,這才免了你們的相思之苦。我當時不能讓她許配給你,因為你只是個將軍,和彝族首領搶女人,你必輸。你明白了嗎?」
他看著顧呈衍和卓清瀾相知相愛,又怎會人心拆開一對有情人?若非當初真的沒有辦法,他也不會這麼做!
真相原來如此,顧呈衍懊惱,自己竟這麼久才知道。他問道,「清瀾知道嗎?」
「知道。否則,你認為她這些年來為何忍氣吞聲,一言不發?」
顧呈衍的心好似錐心一般的刺痛,他再次想起了自己曾經對她的種種,靠在牆邊,雙手捂著頭,難過的不能自已。
「還有一點,是清瀾同我講的……」純昇走到他身邊,「她當初不和你走,是因為想保全你的性命。她說,愛不在朝朝暮暮,有了命,方能長久。」
「她……她……」
「我告訴你這些,只是想說,裴滕活不長了,你若想與她在一起,還有一線生機,但這些誤會不該阻礙你們。」純昇道。
她喜歡看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戲碼,即便這世間少有,也正因為世間少有,才更讓人珍惜。
顧呈衍驚訝的說不出話來,靠在牆上,自己想了許久,直到天黑吃飯,才想起進屋。
如今裴崇屬於孤立無援的,而顧呈衍也不敢確定,如若他回京,自己手中的兵還有多少會聽自己。
聽說朝堂上那些支持裴崇的,都在漸漸的消失在朝堂上,而新上任的個把官員,都極力支持裴滕。
吃過晚飯,這麼多人,總要幫老婆婆做些事情,否則張婆婆一人,也不能夠將他們都餵飽。
純昇和陳彧去就近的城裡買些蠟,故意避免了那二人,而裴崇和顧呈衍被留在茅草屋外砍柴。
陳彧與純昇在不算熱鬧的市集裡逛著,不禁問道,「姑娘真的要如此嗎?就沒有旁的法子?」
「他早晚都要知道。我們遠在邊塞,夠不到朝堂,而這些人中,也僅有我能夠在京城對他有些幫助。」
「可姑娘這是自尋死路啊!」
「未必,看這一步棋怎麼走了,足夠聰明的人,能夠將死局走成活局。」
陳彧道,「那我陪在姑娘身邊,也好有個照應。」
純昇只希望,明日的這個計劃,一定要成功。她必須回到京城,暗中幫助他謀劃這一切。
夜裡,純昇將這一切告知顧呈衍,唯獨瞞著裴崇。
顧呈衍擔憂,「你告訴他也無妨……」
純昇堅決搖頭,「我了解他,他若知道真相,絕不會放我回去,關也要將我關在這裡。所以……顧將軍,一切都靠你配合。」
「那你以什麼理由呢?」
「明日我自有辦法。」
翌日清早,陰雲密布,早膳間,裴崇一直同純昇講話,而純昇絲毫不理會他。
一上午,仍是。
直到晌午,裴崇終於忍不住了。他不明白,自己只是一晚間的時間,都不曾同她講話,怎會得罪她?況且,純昇也不是這樣輕易不同人講話的人,他實在不明白,自己在哪裡做的讓她不舒服了。
裴崇趁純昇在外閒走的時候,問她,「純昇,你今日怎的不同我講話?」
純昇繼續朝前走,只是微微偏頭一撇,並未同他有任何的溝通。
裴崇一把拉住純昇,「純昇!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了?」
「沒有。」仍是冷淡的一句,不帶任何的情感。
裴崇微微一怔,將想要繼續朝前走的純昇一把拉過來,而他拉扯她的時候,不小心扯到了她今日額外長的面紗,竟生生的將面紗扯了下來!
純昇慌張的想要去撿面紗,但對於裴崇來說,想比於她的容貌,他更想知道的是為何純昇不理會自己。
他禁錮著純昇的肩膀,不讓她去彎腰取面紗。
純昇一直收斂的雙眸抬起看向裴崇,一張冷艷絕美的面龐也顯露在裴崇的面前。
裴崇睜大眼睛,不敢相信,驚訝的張開口,卻什麼也說不出,如鯁在喉。
那一瞬間,如同一眼萬年——
阿浮?!!
純昇是阿浮?
怎麼會?!!
純昇看著他,許久,才冷冷一笑,「你可認出我來了?」
「阿浮?」他不知是哭是笑,感動又激動,不停的搖晃著她,「阿浮!你是阿浮!純昇,你就是阿浮!原來你一直在我身邊!」
純昇狠狠的拂開他的手臂,冷漠的看著他,指著自己,「你看清楚我這張臉了?你可看清了?」她的聲音聲嘶力竭,終於將隱藏多年的傷疤撕碎給他看。
「阿浮……」裴崇的聲音帶著顫抖。
「別叫我阿浮!阿浮早就死了,當年被你拋棄在未名橋下之時,她就已經死了!你知道我用了多少年忘記阿浮這個名字,將自己偽裝成純昇嗎!」
「是我的錯……阿浮……」裴崇看著她激動的模樣,不忍道。
果然,當你看到我真面貌的時候,你根本就不知道該怎樣說,你能做的,就是無謂的道歉。
純昇淚水縱橫,她從未如今日這般淚水失控過,「你看看如今的純昇,是你的阿浮嗎?你敢說,是你原原本本的阿浮嗎?她為什麼變成這樣?為什麼?」她質問著他,,接著指著他肩膀,一字一頓,「都是因為你!」
「姑娘!」陳彧和顧呈衍聞言從屋中跑出來,見到的便是這幅情景。
陳彧看著掉落在地上的白色面紗,跑過去撿起,「姑娘……面紗怎麼會掉的?」
純昇也不看他,直接將他扯到面前來,質問裴崇,「你知道他是誰嗎?他是當年賣包子的陳大哥!他日日都給我三個包子,我,日日都分給你一個!」
「他……」裴崇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顧呈衍更是驚訝,不敢相信,「什麼?你是當年的阿浮?」
他昨晚聽純昇的計劃時,實在想像不到,她會用這樣的方式逼他讓自己離開!他更想像不到,原來裴崇心心念念要找的人,主動來到了他們的身邊。
「呵……」純昇輕聲一笑,「我不喜歡吃包子,只因你,我天天吃那包子,吃到全然吃不進去!我為何周身是病?為何身體虛弱?為何懼怕寒冷?皆是因為你。」
她望著裴崇,繼續說,「你當日離開,不作一句聲,我,日日找你,找了你好久好久,久到我自己都忘記有多久。後來我體力不支,倒在未名橋上,那夜,下了暴風雪,將我埋在雪中,若不是陳彧……我就凍死了,我就凍死了……」
這樣的話,原本純昇決定過這輩子都不要再說出來的,為了他,為了他,她今日自願將傷疤撕扯開,露出最鮮血的樣子。
「當年……我……」以往同純昇談起阿浮的裴崇總是伶牙俐齒,如今見到阿浮站在自己面前,卻什麼都解釋不出來了。
純昇流著淚水看著他焦急的樣子,你什麼都不用解釋,什麼都不用解釋,我都知道,我都知道!
純昇冷聲道,「你還記得當初簽謀士令的時候,我說要來討一筆債,你一直在問我討什麼債,如今你知道了嗎?我要討情債,我要討情債!!!」純昇步步緊逼,直到自己能夠扯到他的衣襟,她絕情的問他。
「小君子,你還記得,當初你許諾阿浮,要生生世世,永遠在一起的嗎?」
「小君子,你還記得,當初你說,你長成大君子,就來娶我嗎?」
「小君子,你還記得,當初在未名橋下,是誰讓你活下去的嗎?」
她從衣袖中拿出一直存放,從不曾離身的,當日的那把梳子,雙手猛地一折,狠心將梳子折斷,「看到了嗎?你記得這把梳子代表著什麼嗎?你記得嗎?」
「你都忘了!」純昇用力一摔,將梳子摔在他身上,「你愛的是純昇,已經不是阿浮了。小君子……」她輕聲喚出,「你負了我。」
一場春雨猛地從天空中落下,陳彧去屋中取了把傘,只給純昇遮上。雨水不停的打在裴崇的臉上,讓他睜不開眼睛,他卻一動不動的望著掉落在地上的梳子。
梳子的齒如同他們的感情,碎了一地。
純昇走了,她同陳彧坐著馬車,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裴崇攔不住,也沒有顏面去攔著她。
他只知道,自己失去了阿浮,也失去了純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