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雨夜明心意
2024-10-02 19:03:11
作者: 宴阿心
暮色靄靄,最後一抹夕陽的餘暉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潑墨畫一般的,灰暗的天空。
泉靈從外頭採購了東西回來,遇到裴崇在門口,簡單的行了一個禮,也不敢多說什麼,便小跑著回了府。
陳彧看見泉靈,便問道,「他還沒走呢?」
泉靈忙不跌的點頭,「就在門口站著呢!陳彧哥哥,你快想辦法讓殿下回去吧,再在這裡也不是個辦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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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我知道了。」陳彧沖泉靈點了點頭,便抬腿朝門口走去。
裴崇終於聽得了純昇居的門緩緩打開的聲音,他立刻衝上台階,「怎麼樣?」
陳彧也沒搖頭,也沒點頭,只是壓低了聲音,苦口婆心的對裴崇道,「殿下回去吧,姑娘若是想見,早就見了。」
「我不回去。」裴崇見了陳彧,固執的搖搖頭,像個小孩子,「若是見不到純昇姑娘,本王不會走的。」
陳彧聽後,竟然冷聲一笑,「殿下真以為這次還如當時一般,拜訪幾次就能見到姑娘嗎?姑娘這次傷透了心,是鐵了心不會再見殿下了,殿下還是回吧。」
「不會。」裴崇依舊固執己見。
陳彧無奈,「天色已晚,如若殿下不在意,那便在這裡吧。」陳彧說完,便拂袖離去,留下裴崇一人。
光這樣等也不是辦法,裴崇總要想個法子,他知道純昇的心硬,如此枉然等下去,是等不到結果的。
他立刻上前,拍了拍門,陳彧打開門,問道,「殿下還有事嗎?」
裴崇笑著道,「我在外面,有些奪人眼球,勞煩你,讓我站在門裡面行嗎?」
裴崇放下了架子,不過也是一副普通人的皮囊,與陳彧並無二差。陳彧回頭望了望,這次卻望不到純昇姑娘的閨閣了,他想了想,便問道,「殿下能保證不超過這個門的十米嗎?」
裴崇想也不想,「能!」
陳彧嘆了一聲氣,「那便進來吧。礙於姑娘,只能照顧不周了。」
裴崇終究還是跟著陳彧進來了,他垂首笑著,「無礙無礙,已經很好了,快去休息吧。」
陳彧點點頭,轉身吩咐二人,看好裴崇,如果有什麼越矩的行為,馬上叫他。吩咐完了,便朝自己的屋中走去了。
正如陳彧所說,半夜便下了大雨,雨點如透明的豆子一般一顆一顆的往下墜,打在裴崇的臉上,都讓他覺得生疼。
裴崇裹著衣裳,靠在門前,坐在門檻上,只能遮住一半的雨,沒有被遮住的雙腳已經被雨水打透。他動了動腳趾,覺著兩個趾頭之間能都擠出水來。
說出去,當今的二皇子在一個平民的府上可憐巴巴的淋著雨,任誰都不會相信。然而事實就是這樣,純昇居萬籟俱靜,沒有燈火,一片漆黑,根本都無人知曉裴崇躲在門檐下。
純昇正躺在榻上,翻來覆去,久久不能入眠。她仿佛把自己圈在了一個框中,走不出去,也後退不了。心裡想著他,念著他,卻不知到底該如何對待一而再再而三傷害自己的他。
她輾轉反側,沒有休息的意味,瞪著雙眸,聽著窗外仿佛能打透窗子的雨聲。
純昇,你這樣的努力,這樣的不顧性命,到底是為了什麼?七年前的重生,和這六年的生不如死,是為了什麼?真的就要這樣放棄嗎?
純昇正想的入神,被門外忽然的一陣敲門聲給打攪。她急忙坐起身來,聽出是陳彧的聲音,才放鬆了下來。
陳彧推門進來時,見到了一個人影披著外衫,坐在床榻邊,看著自己。
他提著燈籠,能照亮些許的屋子,他望著坐在榻邊的人兒,小聲道,「姑娘,外頭下雨了。」
「他呢?」純昇躺的昏昏沉沉,一經陳彧這樣提醒,便想起了固執站在門口的裴崇,不禁問出口,這一問出口,便驚覺自己的出言不對,可又無法解釋,只能抿著嘴,聽陳彧的回答。
純昇心裡始終是放不下裴崇的,只是這一句平淡卻帶著關心意味的「他呢」,便讓陳彧明白了這一點。
陳彧的傘還滴著水,滴在地板上與外面打下的雨滴聲融為一體,但都敲在了純昇的心間上。她的眼前不免浮現出在門口痴痴等待的裴崇,和他那張讓自己醉生夢死的臉。
陳彧不慌不忙的回答,「在門檐下頭躲雨呢。」
「哦。」純昇回答。
她面上不經意,心裡卻擔憂。自己純昇居,她自己自然清楚,那門檐下哪裡能夠擋得住雨?這雨直往窗子上打,那不就如同打在躲在門檐下的裴崇一樣嗎?
陳彧見純昇沒有接著往下說,便試探性的問了問,「姑娘,要不要給他……送把傘?」
純昇沒有說話,陳彧借著微弱的光,也看不清純昇的神情,不知該如何說下去。等了許久,才聽純昇淺淺的道,「我累了。」
她的意思,就是他可以出去了,她想休息了。
陳彧「哎」了一聲,轉身便打著傘出去了。
他在純昇的廊前站了許久,想了想。姑娘並未明確的拒絕,也就是送給他一把傘也是可以的。畢竟是皇子,若著了涼,算誰的?
可這傘不該陳彧自己去給他送……
他想了想,忽然朝其他方向走去。恰巧!泉靈還沒睡!
陳彧便讓泉靈以她自己的名義給裴崇去送傘。
那樣的環境下,裴崇怎能睡得著?衣服上打上了雨水,便讓他冷的清醒。他儘量的讓自己蜷縮在一起,散發體內的熱量,至少熬過這場雨,就能好受許多。
泉靈打著傘,手裡又提著一把傘,她走到門口時,裴崇正如逃竄的乞討者,在門前蹲坐著,讓泉靈的心狠狠的疼了一下。她並非因為其他,只因這純昇姑娘太狠了些,而殿下對他自己,也太狠心了些。
泉靈急忙小跑過去,也顧不上鞋子沾上了雨水,跑到裴崇身邊,給他撐起了傘。
忽然有一個人影擋住了月光,又忽然沒有雨水打在自己的臉上,讓裴崇抬起頭瞧了瞧。
泉靈正苦笑著,看著裴崇。
裴崇盯著泉靈,只見泉靈也蹲下來,在裴崇的身邊,為他撐著傘。
裴崇如今沒了架子,也沒看泉靈,對她說了聲,「謝謝。」
其實泉靈在沒到純昇居之前,也是裴崇府里的老人,能被選到純昇居的,必然是有突出的優點,首先有一點,就是要衷心。泉靈是個單純的丫頭,她知道純昇和殿下都是一個陣營的,所以她既幫殿下,又幫純昇姑娘,她和純昇姑娘在一起的這半年有餘,也算是主僕一場。
她日日為純昇梳頭,也多多少少了解純昇姑娘的性子。她就是面上硬,其實心裡軟。
如今二人變成這樣,是誰也不想看到的。
泉靈就蹲在裴崇身邊,默默的陪著他,她不想別的,只因為衷心於這二人。
裴崇覺得這一夜比一年還難渡,便主動與泉靈說話,「你也跟純昇有一段日子了吧?」
「是的,殿下。」
「那你覺得純昇到底是個怎樣的人?」裴崇問。
泉靈仔細的想了想,抿抿嘴,答道,「奴婢只知道,純昇姑娘是個值得珍惜的人。當日那件事,殿下確實過分了。」
泉靈不偏不倚,當日裴崇把謀士令毀了,鬧得崇王府和純昇居兩處沸沸揚揚,不得安寧,泉靈作為日日為純昇梳妝的婢女,自然再清楚不過了。
「純昇姑娘的計劃從來都不讓泉靈參與,但泉靈知道,純昇姑娘絕不是會背叛殿下的人!」
「是……」裴崇只能點點頭。
泉靈想了想,不知該不該說,可她瞞不住什麼事,只能對裴崇說,「殿下……我覺得您……喜歡上純昇姑娘了……」
裴崇心裡一驚,他抓著衣角的手緊了緊,「我……我嗎……」
那日在城隍廟中,裴崇對於純昇的照顧,以及在臨城,裴崇與純昇的點點滴滴,泉靈作為一個小婢女,都看在眼中。
連個小婢女都知道,裴崇卻不懂得珍惜。
泉靈與裴崇聊了一夜,直到天亮雨停,才回去。
一夜沒睡,又在外頭凍了一夜,泉靈倒是比一夜沒睡的純昇還要憔悴一些。
純昇事事都清楚,今早又聽陳彧說了。她看著黃銅鏡里的泉靈,抬眼問道,「泉靈?聽說你昨晚為崇王撐了一夜的傘?」
泉靈為純昇梳頭的手抖了一抖,忽然驚恐跪下,「姑娘!泉靈沒有別的意思!姑娘!」
泉靈的心思太敏感了,純昇也只是隨口一問,想從她口中得知裴崇的狀況,並沒有要問罪的意思,泉靈的反應倒是把她嚇了一跳。
純昇急忙回身,將泉靈扶起,「你先起來……我也沒有旁的意思……」
泉靈不敢起身,又不能讓純昇一直扶著自己,只能磕磕絆絆的站起來,卻一直垂著頭,似乎是怕的緊。
純昇這些日子心裡不暢快,也的確是有些駭人,但還不至於讓人怕成這樣。她看著泉靈,無奈道,「你別怕。我知道你沒有什麼,但我希望,你能如實告訴我,殿下都同你說什麼了?」
泉靈皺著眉,抬眼看著純昇,「殿下說……說他喜歡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