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偷得半日閒
2024-10-02 19:02:46
作者: 宴阿心
顧呈衍在信中寫著玉佩已找回,卻有意的將卓清瀾詢問純昇身世的那段對話給掩埋下來。
在他看來,純昇是個有故事的人,她的過去或許同裴崇的過去一樣,絕對不簡單。而卓清瀾問的太多,總會惹禍上身,顧呈衍還是希望,她能在皇權鬥爭之中成為隱形人,所以才沒將這件本就不耽誤什麼的事告訴裴崇和純昇。
玉佩順利的找到,純昇這才安心了下來。
奸細還要慢慢查找,隱藏在他們身邊這麼深的一個奸細,不是一時半會能找得出來的,有了上次的動作,他也不會傻到再去做什麼對自己不利的事情。
裴崇帶著手下帶過來的那些人,將水患治理好,又差修水壩的師父畫了個更牢固的水壩圖,趁此機會,一舉修好。他寫了奏摺,加急呈到京城朝堂,皇帝也應允了。
初春沒什麼事,裴崇就在臨城多待一些時日,看著將運河徹底的修好,往後不再出現水患,才是最重要的。
修砌水壩這種事,自然輪不到裴崇親自動手,他的人手夠多,加之城中無事的青年男子,也都會過來做事,因為有賞銀,他們幹的都很賣力。裴崇只要當監工就好了。
工程已經過半,純昇才算能恢復正常的模樣,身上的傷雖然還有深深淺淺的疤痕,也不知日後能不能消得掉,反正此刻她是能正常行走了,悶得日子太久,裴崇想帶她出去走走。
臨城因這條直通京城的大運河,商業繁榮,這幾年也越來越好,百姓安居樂業,城內的氛圍便愈加的好了。
純昇自己也覺得悶,便沒推了他的約。
二人在集市上閒逛,感受著市井的煙火氣息,陳彧自然是跟在後面保護,只是不出現打擾二人罷了。
純昇心情極好,便能比往常多說幾句話,她忽然想起相國府的那位左小姐,問道,「殿下啊,左相國的女兒左思孚是不是喜歡你?」
裴崇聽了,微微一愣,挑眉道,「她不過還是個孩子,談何喜歡?」
「可她不是普通的孩子,是左桐的孩子。」
二人的談話在吵嚷的集市里並不能聽得太清,旁人便更聽不清,所以他們竟比在驛館還要放鬆一些。
裴崇想了想,才道,「左桐的孩子又如何?左桐做的事她沒做。」
「她的名字……她說她本名不喚思孚,是按照殿下的心意私自改的。這小丫頭為了殿下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純昇的語氣中帶著笑意,似是不經意的提起左思孚名字的事,實則是想聽一聽裴崇如何解釋。
裴崇極其平淡,「我不過隨口一說。」
隨口一說……純昇心裡重複,越是這般輕描淡寫,越是與眾不同。
純昇在賣梳子的攤前停下腳步,雙眸上下的看,似是在尋找什麼。裴崇見狀,隨意拿起一把梳子,「你喜歡?」
純昇禁不住點頭。因為他手中的那把,極像他送給自己的那把,如今當時的人拿著當時的梳子,讓純昇想起了當時的自己。
裴崇看了眼自己手中的梳子,忽然頓了頓,心生異樣,卻很快被他的笑掩蓋住,他放下梳子,「老闆,多少錢?」
純昇忽然按住他要取銀兩的手,看著他,「殿下……算了吧……」
他看了看純昇按住自己手腕的纖細的手指,再抬起雙眸看了看她堅定的眼神,回答一聲,「好。」便接著朝前走去。純昇向老闆治了歉意,才跟上裴崇的步伐。
她與他並排走著,像一對恩愛的夫婦,路人看了,也羨煞了他們。
裴崇覺得自己的心境急亂,亂到毫無章法,卻又並非煩躁,甚至……還帶些甜蜜。純昇身上的香氣一直鑽進他的鼻腔,讓他有些慌亂。
裴崇不禁偏過頭來望向她的側顏,雖隔著面紗看不清面容,可他似乎知道她面紗下姣好的面容是什麼模樣。彎月一般的睫毛不斷的眨著,更加撥亂了他的心弦。
這種心思……裴崇不想承認,卻不得不承認。
他……好像心動了……
可若是這樣,埋藏在心底的那個小小的女孩阿浮,又算是什麼呢?
她……好像阿浮……
裴崇也不知怎的,忽然問出口,「純昇——你認得阿浮嗎?」
純昇腳下好像忽然一空,整個人也天旋地轉,她怔了許久,看著他回首疑惑的神情,搖搖頭,「不認得。誰啊?」
「不認得就算了。故人。」裴崇自嘲似的笑了笑,繼續朝前走去。
純昇好似大難不死,堪堪逃生一般,跟在他身後。
走了一圈,純昇才覺得好像活過來一樣,又在路途中覺得心死了,可每次她覺得如此,就被裴崇的話再次復甦。
她的心跌跌宕宕的被來回折磨,早已經不成樣子,習慣了,就免疫了。
往後在臨城的日子閒來無趣,裴崇又幾次邀約純昇,都被純昇拒絕,純昇知道,走街串巷這種事,不適合謀士與效忠的主子。他們要做的,是君臣之別,即便在臨城,稍微卸下身份,君就是君,臣就是臣,還是不要生出什麼旁的感情來好。
運河的水壩修得也算平穩,裴崇日日去監督,有時還會親自幫著做一做,當今二皇子,不嫌苦累,帶頭幹活,手下的人自然也有了力氣,工期在預計之前幾日完成。
裴崇檢查無誤,又觀察了幾日,才準備收拾東西回京城。
臨城的日子讓裴崇無比懷念,畢竟那段日子他親自接觸黎明百姓,從他們口中聽到了生活,聽到了炊煙裊裊,聽到了柴米油鹽,聽到了真正的人生。他想過這樣的日子,可他知道,自己永遠也過不上這樣的日子。
裴崇與純昇站在大壩上,居高臨下的負手看著城中忙碌卻不失真我的百姓。
純昇知道,他捨不得了,畢竟七年,七年的錦衣玉食讓他再未過過這樣的生活,再未體驗過民間疾苦。
果然,裴崇長嘆一口氣,眼神迷離的望向遠方,「準備好回京了嗎?」
純昇聞言輕聲一笑,她永遠都在緊繃,永遠都是準備好的,她不能,也沒有資格放鬆。
「我自然是準備好的。」
裴崇的眼神仿佛能看見接下來的皇權鬥爭,能看到爾虞我詐和無辜的慘死之人,「回去之後,日子就不輕鬆了。」
他用最簡單的言語,說了最沉痛的事實。
純昇仍是輕輕一笑,「殿下非凡人。」
裴崇也悵然一笑,轉頭看向她,「你也是。」
由於純昇回來能坐在馬車上,也懂得了自己照顧自己,所以要比來時順暢很多。聖旨還在馬車內放著,裴崇此時回去,是帶著治理運河的大功,回去定要接受大的封賞。
裴崇忽然想起一件事,他偏過頭問陳彧,「十五日後是不是立夏?」
「是的,殿下。」陳彧答道,立夏了,姑娘的身體就能好許多了。
裴崇聽後點頭,繼續道,「立夏那日在立煬宮有場術辯賽,純昇,你去不去?」
「我?」純昇詫異,「殿下為何讓我去?」
純昇聽說過術辯賽,是極其考驗人的一場賽事,在徵國是火熱的,若說考取功名當官,不如靠術辯賽來得快。術辯賽一年一次,在立夏之日,屆時各國能人異士都可上台辯論,只要能贏到最後,就可封為朝中大官,從此平步青雲。
裴崇笑著,「以你的才學,贏得術辯賽,雖有些困難,但也穩操勝券。本王唯一擔心的是,術辯賽極其磨練人的心性,辯手經常熬個三五夜都不得休息,不停的同旁人辯論。本王怕你的身體撐不住。」
純昇皺眉,看著他,「殿下還是沒說,為何讓我去?」
「本王是覺得,術辯賽最終贏家,無論男女,皆可入朝為官,且為上品大員。」
純昇聽後心領神會,「殿下是想,純昇若入朝為官,就不必受制於人,也能保護自己。」
「你明白就好。」裴崇欣慰,他和純昇講話,永遠不用將話說的太明白,就可以結束,純昇太聰明,或許從自己剛一開口說這件事情,她就明白了自己意味。
裴崇等著純昇的回答,馬車行了一里地,才在十分靜謐的車內聽見了她的回答,「不去。」
為何不去?裴崇衝動的想要問出口,卻還是忍在心裡,沒有多問。
陳彧明白純昇的用意,對裴崇解釋道,「姑娘不慕名利,這個殿下不早就知道的?她不去參加術辯賽,是希望將真正有才學的能人推上去,助殿下一臂之力,也是因為姑娘信任殿下,相信殿下能把她保護的極好。」
純昇心安理得的垂頭笑了笑,斜眼偷偷的看了看裴崇的神情,裴崇也是無奈的搖搖頭,「你不願去便不願去吧。」
純昇聽他的言語有些不太歡愉,抬眼道,「我有把握,術辯賽的第一名,心安理得的追隨殿下。」
純昇說到這樣,裴崇便知道了,這術辯賽的第一,怕是純昇的人。
可想必於在朝堂上增添一個心腹,裴崇還是更希望純昇能自己保護自己,畢竟她若成了朝堂大臣,裴滕和左桐便不能輕易動她。
半年之久,他還是不明白她想要的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