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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殺人案

2024-10-02 18:42:36 作者: 李依咪

  路菁猜測,婭葉是被連環殺人魔以外的兇手害死的。

  據和惠風描述,女兒和歡是在家附近的施工場地一個人玩的時候,被歹徒連捅了七刀、又一刀割喉嚨殺死。

  小和歡被發現時,仰著臉躺在水泥攪拌機的深處。她像那些灰色的麻袋一般耷拉著身體,冷冰冰地沒有一絲生命的氣息。

  其他受害者的遭遇與和歡相似,根據和惠風的記錄,最早的一例案件發生在1990年5月26日,那個6歲女童頸部被切開,全身衣物破碎,上身共有刀傷16處,被發現時躺在家中沙發上。

  兇手的早期作案方式以入室行兇為主,目標全部是獨自在家的兒童。警方曾推測,兇手居住在案發現場附近,先是對目標家庭進行一段時間的觀察,確定了每天的某個特定時間,都只有兒童獨自在家,才緩慢地實施行動。

  於是警方地毯式排查B區的可疑人員,但兇手反偵查能力極強,案發現場幾乎沒有證據性線索,盤查最終一無所獲。

  截止1992年1月,被警方認定屬於同一系列的案件已多達10起,死者無一例外,全部是由其家人在處所發現,然而92年起,兇手似乎改變了思路,他開始以更靈活的方式殺人,速戰速決地對室外無人看護的兒童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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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再需要踩點、觀察、開鎖入室,只需要簡單地確認無人目擊,他僅憑臨時起意,就能殘忍地將一個鮮活的生命變成破碎的屍身,抹除了痕跡揚長而去。譬如,有一個女孩是在公園的僻靜處被殺的,那對可憐的父母只是臨時離開,僅僅將女兒單獨留在那裡二十分鐘,但當他們買好車票回來時,剛才還乖巧地坐在草地上、答應他們不會亂跑的女兒,已經成了血肉模糊的小小人形……

  兇手無疑變得更可怖了,他更加行跡難尋,進化成了真正的魔鬼。整個L市因他而惶惶不安,那肆無忌憚殺戮可能降臨到每一個人的頭上。

  那一年,共有6名兒童以相同的死法去生命,包括和歡、婭葉和婭葉的朋友在內。人們驚愕於惡魔的無孔不能入——向媽媽所居住的院子,向來以治安嚴謹著稱。

  刑偵專家們推測,殺人狂最初縝密耐心的作案思路,已經變得越來越粗暴和急切,根據犯罪學中的經驗,如此下去他遲早要露出馬腳。警方和整個L市都嚴陣以待著,靜侯揭開兇手真面目的那一天。

  然而,婭葉案之後,兇手忽然銷聲匿跡了,留給警方的唯一線索,也只是他不小心被那時還比較稀少的監控設備拍到的一個模糊的背影。警察只能據其體格判斷:兇手是男性,身高175到185厘米之間。

  那之後,L市有了十多年太平,直到7年前,又發生了一起初中女生在巷道內被殺的事件,由於殺人手法和十年前的連環殺人狂極為相似,人們惶惶不安四處議論,以為魔鬼重新出世。

  幸好,這起案子的兇手最終被找到了,是一個二十多歲的無業游民,殺害初中女生的動機是見色起意、殺人滅口,與十年前之事並沒有關聯。

  B區殺人狂的真實身份,至今是謎。有人算過,如果逍遙法外的他還活著,應該也到了五六十歲的年紀。

  路菁的猜測依據主觀而大膽,除婭葉以外的所有死者,都是原地被殺害的,可以想像,兇手行兇並無實質性的目的,只是為在殺人的瞬間滿足自身的變態精神需求。而婭葉的死亡十分蹊蹺,那天,婭葉整個上午都在院子裡玩耍,到了午飯時間,家人才忽然發現,一直在樓下草地上的婭葉失蹤了,第二天,婭葉的屍身在離家五公里的地方被發現,並且經過了刻意的藏匿。

  除了先用刀捅再切開喉嚨的作案方式與之前的案例相同外,婭葉案並不是很符合具有變態人格的兇手的思路。

  婭葉聽完整個連環殺人案的始末,對路菁的猜想並不排斥,但也不能完全接受,她依然找得到其他可能:「可是,作案思路的變化並不能說明什麼,兇手既然進化過一次,將殺人環境從室內升級到室外,那麼他就可能再做其他的改變。也許我姐姐的死,正是他的第二次進化,他要將原地殺戮,升級為將『獵物』帶走再享用。」

  路菁搖頭:「不可能。」

  「不管他怎麼進化,殺人狂就是殺人狂,為了滿足精神快意的動機不會變,變了就是仇殺、情殺或者其他有目的謀殺,就不『狂』了。」

  婭枝遂覺得路菁的想法有道理,她將這種思路轉述給了盧定濤。

  彼時盧定濤正拉起手剎,停下車等待紅燈跳轉。他沒有否認這種看法:「有可能。假設『二號兇手』存在,並且他持有路菁所說的仇殺之類的思路,借用連環殺人狂的手法作案,就可以很好地嫁禍給殺人狂,為自己脫罪,不用承擔法律後果了。」

  「像七年前那個劫色殺人的……流氓一樣?」婭枝有些說不出口,她雖覺得這是很好的解釋,卻依然疑惑:「如果殺人狂沒有被抓住,這個『二號兇手』反倒先被抓住了,所有的罪名落到了他的身上,豈不是更沒用好處?」

  「亡命之徒大概喜歡賭,他也是看運氣。」盧定濤微微一笑,放下手剎準備穿過路口:「我們不該過多地探討這些。殺人案的事,應該以警方和專業人士的說法為準,如果他們確實驗證了死者們的傷痕就是同一兇手所為,即便再不可能,也是事實。」

  於是婭枝不再說話了,直到車子停在院門口,她才對盧定濤小聲地道一句「謝謝」,在地面站定後,思忖片刻又回頭道:「再見。」

  婭枝並沒有生盧定濤的氣,她只是有一點難堪,雖然盧定濤不再對她避諱與殺人案的話題,不再把她當小孩子看,可他反對她自作主張地猜測、探尋殺人案真相的態度,分明是顯而易見的。婭枝能夠想像,盧定濤對待路菁定然也是這樣的態度,他聰明,睿智,很容易就能為她倆的猜想假設出一種解釋來,可他又理性得不近人情,完全不認為虛幻的推理和心理分析有什麼實質性的作用,只相信證據,並且認為案件線索應當交由警方處理。

  婭枝趴在被窩裡思前想後,理清楚了一點自己難堪的原因。她竟在車上喋喋不休,說的是他不願她過多關注的殺人案的事情,他一定有些厭煩了吧?

  婭枝不再是以前的婭枝了,她曾經焦慮的事情在漸漸地露出了苗條,盧定濤會不會不喜歡這樣的她?也許對他來說,曾經那個怯懦的、被推一下才能走一步的、可以讓他被需要的她,是不是更好些?

  婭枝沒來由地煩悶,好像整個人都給緊閉在水上步行球里,暈暈乎乎得透不了氣。

  「你是不是,不喜歡現在的我了?」

  婭枝看見聊天框裡的字,驚得幾乎一躍而起,可她的手指又分明放在手機屏幕上——這證明那條消息的的確確,是她自己發出去的。

  該死!她怎麼能對盧定濤說出這樣的話、顯得自己很在意他的看法似的!盧定濤喜不喜歡,跟她有大米還是錢的關係?

  「沒有關係!沒有!」婭枝憤憤地將抱枕扔在地上,忍不住又轉頭撇了一眼手機,那條覆水難收的羞恥信息依然躺在窗口底部。

  一分鐘,兩分鐘……盧定濤始終沒有回覆。

  婭枝畢竟工作得疲累,她抱著那部手機,起初還心不在焉地胡亂瀏覽,不知過了幾時,就以一種趴在床邊上的彆扭姿勢睡著了。

  外面客廳里,向媽媽的喊聲將婭枝喚醒:「婭枝,你姜叔來了!」

  姜叔已經多日沒有來過,向媽媽開門相迎,她依舊是寒暄著,一隻手去接姜叔手裡的東西,又他坐下休息。可婭枝依舊注意到媽媽的反常——不斷地將手在圍裙上摩擦,似乎忘了該如何將它安放。

  不僅如此,這天向媽媽招呼姜叔時,熱切的語氣夾雜著期待已久的情感,她那不再年輕的面容,似乎也重新煥發起神采來。

  婭枝會心一笑,轉身去廚房準備水果。今天恐怕是插不上話了,她想。

  姜叔解釋起近來工作繁忙的緣故,原來,受那位侯姓前局長落馬事件的影響,L市公安系統的人事變動很大,重查當年腐敗官員造成的幾樁冤假錯案的任務,便落在了他們這些有資歷的刑警身上。

  「那件案子,應該也快了。」老薑曾說過,腐敗事件一石激起千層浪,徹底重查殺人案只是時間問題,他們也在等待上面的批覆。

  「老薑!」向媽媽急急地打斷,她向立即低下頭削蘋果的婭枝看了一眼,又疑惑地望著姜叔,似乎不明白他為何突然當著婭枝的面提起「那件事」。

  「婭枝已經知道了。」姜叔沉靜地解釋。他緩慢地前傾身子,握住向媽媽的一雙手,用這種笨拙無言的方式,撫慰著尚未從驚愕中緩過勁的她、療愈著還不願接受這一事實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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