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睿王,你上當了
2024-10-02 15:39:52
作者: 迦樓羅北斗
御駕親征,說起來雖然只有區區四個字。可是從大梧都城到邊關,卻是足有千里之遙。
這一路上翻山越嶺舟車勞頓。原本,元蕾蕾十分擔心傻皇帝會體力不支在半路上就會病倒。
誰知道,傻皇帝雖然總是面色蒼白,一幅病容,可是卻都撐住了。這一路上,居然不曾因為他的身體原因讓大軍停下來哪怕一天。
元蕾蕾知道,傻皇帝是在動用了自己全部的意志力強撐著。他知道若是因為自己的緣故導致行軍多耽誤一日,邊關的百姓就要多受一天的苦楚。因此,他寧可自己拼命咬牙忍耐,也不肯停下來休息哪怕一天。
在急行軍了大半個月後,這御駕親征的大軍終於來到了邊關。
原本,終於可以結束一路上的顛簸勞頓,讓傻皇帝好好休息調養幾日,可是讓元蕾蕾沒想到的是,剛到軍營之中,傻皇帝就倒下了!
「別……讓人知道,朕……」傻皇帝的話沒來得及說完,就再也支撐不住,一點點地倒在了臥榻之上,沉沉的昏睡過去。顯然,他的體力已經到了極限!
「陛下!」元蕾蕾一陣驚慌,還好,她這些天貼身照顧傻皇帝,對他的身體狀況已經了如指掌。如今這樣,並非是什麼宿疾發作,只是底子太弱體力不支罷了。
以他的身體,能撐到現在才倒下,已經算是相當的難得。可是,元蕾蕾沒有忘記,在傻皇帝徹底昏睡過去之前,對她說的話——別讓人知道!
傻皇帝不想讓人知道他此時體力不支徹底倒下的真相。
身為一個皇帝,他很清楚御駕親征對於邊關的軍士們來說,意味著什麼。一個健康勇武的帝王御駕親征,將會給軍士們帶來無盡的勇氣和決心。而若是如他這般,氣息奄奄地倒在了邊關,則是會對我軍的士氣一記重創!
到底,要如何做呢?
元蕾蕾的眉頭不自覺的狠狠皺了起來!
「陛下,書記官徐萌求見。」外面有軍士報訊。這次傻皇帝御駕親征,便特意將徐萌帶在了身邊,作為隨行的書記官。
能夠追隨陛下御駕親征,徐萌自然是激動萬分,剛到了營地,不等仔細安頓下來,他便急匆匆地來到皇帝的營帳,求見聖駕。
在傳令兵通傳了好一會兒後,才聽到裡面傳來了皇帝略顯沉悶的聲音:「進來吧。」
等到徐萌進入營帳之中,卻看到傻皇帝披著一身銀光閃爍的甲冑,高居在主座之上。雖然與徐萌記憶之中的皇帝頗有些不同,不過徐萌還是急忙叩首行禮。
徐萌行完了禮,便與皇帝分析起邊關局勢,皇帝一邊聽著,一邊不徐不疾的詢問他一些細節。這些東西都是徐萌在行軍過來的一路上都曾仔細思考過的,如今陛下問起來,自然是對答如流。
雖然他覺得皇帝的聲音和一些動作似乎與他記憶之中的那個皇帝有一些不一樣。不過想想陛下這一路與大軍一起千里疾行而來,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艱辛苦楚。現在卻還撐著與自己一起討論戰局,在這般不適之下,會如此也就不奇怪了。
在與皇帝討論完了戰局之後,又領了一些旨意,徐萌這才領命而去。等到徐萌的身影消失在了厚重的營帳帷幕之後,高居主座之上的皇帝,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將頭頂的那一頂銀光閃爍的頭盔取了下來。這遮蔽掉了大半張臉的頭盔剛一取下來。就露出了元蕾蕾清秀的小臉。
不錯,這就是元蕾蕾在情急之中想出來的辦法,由她來扮作傻皇帝的樣子!
原本她還擔心如此這般能不能蒙蔽過眾人的雙眸,結果,卻發現,效果居然比她想像的更好。要知道,徐萌可是曾經追隨傻皇帝去楠州賑災的。可他也完全不曾認出來,在主座之上與他討論戰況的人,並非是皇帝,而是她這個小宮女元蕾蕾!
這固然是因為元蕾蕾已經侍奉傻皇帝足有大半年,對於他的一舉一動可算是了如指掌,模仿起來自然是得心應手。更重要的是,人們對於高高在上的皇帝總是自然而然地存了一份敬畏之心,根本不敢細看。如此這般,元蕾蕾便靠著那舉手投足的一番模仿,頭盔的遮掩,再加上人們不敢隨意冒犯天顏的心理,居然就這樣,無驚無險的將今科狀元徐萌給糊弄過去了。
元蕾蕾的信心一點點的升騰了起來,既然能糊弄過去徐萌,那麼,其他人自然也就不在話下!元蕾蕾的手,一點點的,攥成了拳頭!
陛下,元蕾蕾定然不負你的囑託!
次日,秋高氣爽,寫著梧字的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隨著數聲號角之聲,馬蹄聲起,一個白馬銀盔的身影越眾而出。
一見這身影,早有人大喝一聲:「陛下御駕親征,我大梧必旗開得勝!」
這一聲一出,將士們頓時全都抖擻起了精神,一時間「御駕親征,旗開得勝!」的聲音猶如浪濤般,席捲在了整個戰場之上!
元蕾蕾在馬背上,竭盡全力的保持著身體的平衡。
以往她雖然也曾騎過馬,可是那些都不過是在村中用來幫忙耕種的老馬,與這戰場之上的戰馬絕不可同日而語。可是,說來也奇怪,不知道是不是這馬兒十分通靈性的緣故,從她騎上這匹馬開始到現在,這馬兒居然是一直乖乖服從她的駕馭,可說是如臂使指沒有半點抗拒。
而這番流暢自如的動作,看在旁人眼中,又是當今聖上弓馬嫻熟的明證!
隨著胯下駿馬的一聲長嘶,元蕾蕾已經帶領著眾多將領端立在了陣前!
而在不遠處北羌的陣營之中,為首的卻並不是逃到了北羌的睿王鳳燎原,而是那位號稱北羌第一勇士的丹巴將軍。至於鳳燎原,他則是藏在了一片羌國將領之中,影影綽綽的,辨不分明。
丹巴眼見大梧士氣大振,不覺輕哼一聲:「你這偽帝,也敢到邊關與我羌國一爭天下,當真是妄自尊大!」
邊關將士大多都是勇武憨直的個性,聽到他這般不留情面的叫罵,頓時全都齊齊色變,當即就要衝過去廝殺。
元蕾蕾卻是抬手,阻止了身邊將士們的舉動。她的動作明明不過極小,可是在她抬手的那一剎那,原本多雲的天空突然雲破日出,一道明亮的光芒驟然灑落而下。竟然是正正地籠罩在了元蕾蕾身披的銀盔之上!那銀色的盔甲被陽光映照著,驟然就綻放出令人不敢逼視的明亮華光!
皇帝的聲音在這華光之中從容的傳來,明明並不如何響亮,可是卻清清楚楚地傳了開來。
皇帝說:「北羌蠻族說的話,我們何必要當真?不過是犬吠罷了。」
這話一出,剛才還氣得面色通紅的將士們,頓時齊齊笑出了聲。一片憋悶低沉氣場的戰場上,卻陡然被皇帝這句話,激盪起了一股說不出的輕快和蓬勃。仿佛,這裡不是北羌大軍壓境的邊關戰場,只是飽學之士在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無知蠻族的胡說八道,甚至,連與對方爭辯的興致,也不曾有。
丹巴沒想到,自己本是要出言嘲諷激怒對方,卻反被對方輕鬆化解。他本就是一介武夫,並不擅逞口舌之利,情急之下,轉頭就對著鳳燎原嚷嚷:「你還躲在後面做什麼?還不快出來說兩句!」
鳳燎原原本並不欲衝到陣前與梧國大軍當面對抗。畢竟就算他口口聲聲給鳳九霄扣了個「偽帝」的大帽子,可是就算鳳九霄真的是偽帝,對於梧國百姓來說其實也並無多大差異。反而,如他這般活生生的將羌國大軍引入了梧國境內,令梧國百姓流離失所生靈塗炭,才真的是令人痛恨的賣國行為,為天下人所不齒。
原本,他的算計是自己悄悄地躲在羌國大軍後面就好了。誰知道,丹巴雖然不過是個武夫,可這一點心機算計他卻還是看得出來的,自然不肯讓他如此乾乾淨淨的躲在後面。必要將這個叛國賣國的帽子,給他扣個嚴嚴實實。
鳳燎原心中暗恨,可是這裡是兩軍陣前,他還需要仰仗北羌和丹巴為自己奪下這梧國的大好江山,思及此,他自是應聲打馬而出。
望著那白馬銀盔的身影,他總覺得這個身影與他記憶之中的傻皇帝似乎並不太一樣。可是距離到底太遠,他也委實難以看清楚。鳳燎原振作精神,大喝一聲道:「你這偽帝,還不速速束手就擒?!」
鳳燎原以為,傻皇帝會勃然大怒,會打馬而來,讓他沒想到的是,一道雪亮的流光,居然朝著他,疾刺而來!
這,是一支箭羽,一支朝著他的面門直射而來的箭羽!
鳳燎原大驚失色!可是,他竟是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就眼睜睜地看著那支箭羽「鏘」的一聲,撞擊在了他的盔甲之上!鳳燎原全身都僵硬了!他渾身顫抖著,低下頭看過去,只見那支箭羽居然正正的嵌在了他盔甲的縫隙間!若非是距離太遠,放箭之人的力量不足,那麼,這一箭就能正中他的心臟!
若是那樣的話……鳳燎原幾乎不敢想,等待著他的,將會是怎麼樣慘澹的結局!
鳳燎原的身軀不受控制地在馬上狠狠一晃,竟是差點一頭從馬上栽下來。若非是他身邊有親衛急忙將他的身子扶了一把,只怕他已經在這心神失守的一瞬間,就已經滾落馬下!
「如今,誰才是試圖竊國之賊,想必大家都已經看清楚了吧?」元蕾蕾拼命地平復著呼吸,剛才她用盡了全身的力量才射出了那一箭。原本,想的是出其不意一擊即中,可是她從未學習過騎射,倉促間,到底未能射中。不過,在剛才她與北羌主帥丹巴的口舌之爭中,她已經充分地認識到了,在兩軍陣前她這個皇帝對於士氣的巨大影響。
雖然她並未真正令鳳燎原受傷,可是她的這一箭卻是正正的射中了鳳燎原。元蕾蕾心中懊惱,卻也相信,這一箭,足以令戰場之上的梧國將士們,士氣大振!
果然,元蕾蕾的話音剛落,就聽到徐萌大聲道:「天佑我皇,平定北羌!」
轉眼間,這一聲猶如浪濤般,沖天而起!
鳳燎原抓著掌心裡那根箭羽,面色難看到了極點。更讓他難堪的是,北羌的戰士們不光不曾打算反擊對面大梧軍士們的這一聲聲怒吼,反而都將冷漠鄙夷的眼神望向了他。
鳳燎原從來都是自詡天命所歸的天命之子,何曾受到過如此明目張胆的鄙夷和諷刺。當下面色難看到了極點!就連他胯下的那匹馬兒,也似乎感應到了周圍那撲面而來的冷漠氣氛,不自覺的往後退著。
他這一退,整個北羌大軍的陣勢便全都不自覺的受了影響,齊齊的朝後退去。
丹巴是聽說大梧皇帝御駕親征,便特意來到陣前。本意是想狠狠地將對方打壓一番,誰知道,眼前的大梧皇帝鎮定自若,大梧軍士氣勢如虹。反觀北羌這邊,鳳燎原那個不成氣候的孬種,居然先是被那手無縛雞之力的小皇帝一箭射中了。後又被小皇帝一句話懟了個啞口無言。
哼,到底是誰說這睿王鳳燎原文治武功都遠在小皇帝之上的?!照丹巴看來,他這藏頭露尾,只知道躲在後面搞陰謀詭計的模樣,不要說是比小皇帝強。照丹巴看來,就算比起自己麾下的一個小兵丁,也是不及!
若非他對於大梧境內的城防布局,兵力分布的確是了如指掌,給他進軍大梧提供了不少便利,丹巴真的是懶得給這傢伙任何一絲好臉色!
眼看對方氣勢如虹,反觀自己這邊從鳳燎原被射中開始,就整個的萎靡不振。丹巴並非是只知道悶頭打仗的莽夫,非常懂所謂的士氣高低之說。今日他們全軍的士氣都已然受挫,委實不是硬碰硬的好時機,當下,丹巴一揚手,鳴金收兵!
就這樣,皇帝御駕親征,上陣第一天便一箭射中鳳燎原,讓丹巴膽寒之下撤軍的消息,如同旋風般,席捲在了整個大梧的軍營之中!人們都在歡呼雀躍,歡喜著一位真正的足以引領他們走向繁盛與和平的明君降臨!
元蕾蕾卻是含著笑將自己滿是傷痕的手掌,無聲無息地藏到了身後。她為了練習射箭,昨天晚上在營帳里,幾乎拉了整整一夜的弓,這才將拉弓射箭的動作演練到足夠熟練,才有了今日在戰場之上那電光火石間驟然拉弓射箭一擊即中!
她要守護傻皇帝,她要代替傻皇帝,守住這大梧的河山。
元蕾蕾急匆匆回到自己的營帳的時候,她下了命令,沒有傳召,任何人不得進入她的營帳。在旁人的眼中,這是當今聖上的營帳,帳中只有皇帝和他貼身服侍的小宮女。而只有元蕾蕾知道,真正的皇帝還在臥榻之上安然的昏睡著。而她卻需要不停地在皇帝的銀盔和宮女的襖裙間來回地裝扮,精神緊繃到了極點,唯恐露出任何一絲破綻!
在換好了宮女的服飾之後,她趕緊查看了一下皇帝的情況。還好,並無大礙。
她趕緊以皇帝出征回來太累了為由,傳召隨行太醫過來察看。
隨行的年輕太醫雖然覺得皇帝的樣子並不像是才剛從戰場上下來休息睡過去的樣子,不過皇帝本身並無不妥,是以他也就謹慎的什麼也沒有多說,只為皇帝開了調養身體的方子就下去熬煮藥羹了。
待到藥羹熬好了,送上來之後。元蕾蕾服侍著皇帝喝下藥羹,聽著他平緩從容的呼吸聲和漸漸泛起紅潤的睡顏,元蕾蕾終於,長長地舒出一口氣。
精神剛一放鬆,元蕾蕾就覺得眼前一花,整個人竟是控制不住地狠狠一晃。若非她急忙扶住了身邊的衣架,她整個人就要一頭栽倒下去了。
元蕾蕾探了探自己的額頭,只覺得似乎有一點微微的發燒。她趕緊整好了衣服,去尋剛才來過的年輕太醫。卻也不敢細說,只簡單把了脈又討了個藥方就要自己燉點藥羹草草去喝。
那年輕太醫忍不住問道:「蕾蕾姑娘是御前的大宮女,實在不必如此親力親為的守著陛下的,自己身體不適,也需得好好調養,才能更好地侍奉陛下啊。」
元蕾蕾知道他是好意,急忙躬身謝了他。那太醫又塞給她一盒擦手的藥膏,叮囑她要按時塗抹,這才送她離開。
元蕾蕾急匆匆地跑回皇帝的營帳之中,唯恐動作慢了,會被人發現端倪。
等到回到營帳,看到裡面一切如常,這才放下心來。這一番來回折騰下來,她覺得自己的腳步更加虛浮無力了。
頭昏昏沉沉的,腳底也一波波的傳來鈍痛。不只是腳,她的手無論是掌心還是手指都在一波波的疼著。元蕾蕾自小在村里吃百家飯長大,不知道幹過多少農活。等到進了宮裡,也是做了許久的粗使三等宮女。她自問體力比起尋常的女子不知道要好出多少。可是,當她面臨這騎馬奔馳,彎弓射箭這樣的事情的時候,她的身體依然承受著遠遠超出了她承載極限的壓力。
而現在,她無比慶幸今天在她射出那一箭之後,就重挫了鳳燎原和北羌軍隊的銳氣,讓他們不戰而退。若是當時鳳燎原當真衝到陣前,要與她兵戎相見,元蕾蕾真的不知道,到底是被他當場打落馬下,還是自己冒充皇帝的事實被他識破,哪一種情況,更加的不可收拾。
喝了藥羹,元蕾蕾開始一點點的塗抹藥膏,清涼的藥膏在塗上那些被磨破了皮的地方,頓時讓她疼得狠狠一個激靈。她的眼淚,驀地就掉了下來!
心裡有個聲音在不滿的小聲嘀咕:「你這是在幹什麼啊?把自己弄得傷痕累累的,圖啥呢?你明明可以老老實實地告訴大家,皇帝一路行來,舟車勞頓風塵僕僕,一時間體力不支倒下了。大家也不會有什麼意見的。畢竟,陛下身體虛弱,是朝野盡人皆知的事實,你又何必如此大費周章的為他刻意遮掩?如今弄得渾身上下傷痕累累的,也不知道你圖啥……」。
元蕾蕾咬了咬唇,心裡卻又有另一個聲音無比堅定的回答著:「因為,我想回報他的恩情!回報他在紫宸殿大火之夜,無論如何也不曾丟開我的救命之恩。還有……」心底的那個聲音一點點的變得越來越幽微,可元蕾蕾的臉頰卻是一點點的紅了起來。
「我想用代替他上戰場,鼓舞將士的方式,來回報他,也為曾經的心底那一份悸動,畫上句號……。當初,我是因為你的溫柔,才一點點不自覺地喜歡上了你的,可是現在,在我的心情已經不知不覺地改變了的現在。我想用這個方式,來讓一切的悸動,有一個最美好的收梢。如此,才能不辜負,這一份難得的情義……」。
清涼的藥膏在掌心的刺痛感一點點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舒暢滋潤的感覺。傷口將會一點點的癒合,而那一份曾經的悸動也將深深淺淺的,變成一道過去的回憶。
此時此刻,我只想,為了陛下,守護大梧!元蕾蕾的拳頭,用力地,握緊了!
入夜,鳳燎原聽著手下的來報,面色陰沉。
手下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的臉色,小聲道:「王爺,您可有什麼吩咐?」
鳳燎原白日裡被鳳九霄一箭射中了胸膛,雖然那支箭羽未曾傷到他分毫,可是卻讓他在北羌大軍面前顏面盡失。那羌國主帥丹巴,原本就看他極為不順眼,如今更加是連面上的尊重都懶得給了。如此這般,怎能不讓鳳燎原心中暗恨不已?
剛才聽到探子來報,說是鳳九霄御駕親征,令大梧軍士士氣大振。加上皇帝帶來了許多的糧草輜重以及酒肉。於是大梧軍中便索性決定,趁著這御駕親征旗開得勝的一股銳氣,犒賞三軍,喝酒吃肉!
這道犒賞三軍的命令一下,頓時整個大梧軍營便是一片沸騰。
眾多將士們,一個個馬不停蹄的殺豬宰羊埋鍋造飯,當真是一片火熱歡騰的景象!
根據探子來報,此時大梧的營帳間,已經到處都是一片歡歌笑語的景象。四處都是埋鍋造飯的炊煙,可以說是將近日來被北羌打得難以招架的萎靡之氣一掃而空!
鳳燎原望著自己的胸甲之上,那被箭羽射出的一道明晃晃的痕跡,他的唇邊一點點的升起了一個詭異的笑容:「既然要犒賞三軍,我也總得給我這位皇兄,送上一份足夠肥美的大餐,才能讓他不虛此行啊!」
夜幕降臨,睿王帶了一隊精兵,悄無聲息的靠近了大梧的營帳。
「大梧軍中現在都在喝酒吃肉,想必正是防守極為虛弱的時候,你們正好乘虛而入,將他們的糧草徹底燒毀!」鳳燎原一聲令下,就有一隊軍士領命而去。
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只要打過仗的人都知道,糧草對於打仗的重要性。只要他能將大梧的糧草徹底焚毀,那麼就算是鳳九霄御駕親征,也是回天乏術!那就是他這個睿王挺進中原,君臨天下的時候!
那時候,他會好好的讓他這位傻皇兄明白,今日的一箭之辱,他將要如何千倍百倍地找他討回!
那一隊精兵如同一條靈敏的毒蛇般,無聲無息地潛入了大梧的營地之中。不過過了三炷香的工夫,鳳燎原就欣喜的地看到了,在大梧軍營一角,有火光沖天而起!
不用說,這就是被他派入的那一隊人燒毀的糧倉了!
鳳燎原的眉目,陡然舒展開來!
兩軍對戰,很多人都只想到什麼雙方兵力多寡,什麼雙方主將的戰力,其實所有這些放在明面上的東西,都比不過他此刻施展的小小手段!所謂,兵者詭道也!什麼御駕親征,什麼北羌國第一勇士,到頭來,鎖定了勝局的,不還是得靠他的一番陰謀伎倆嗎?!
那丹巴居然好意思嘲諷他是個只敢躲在後面的小人?!如今就讓他睜開眼睛好好看看,他這個被他看不上眼的小人,是如何大獲全勝的!
一旁,鳳燎原的親信眼看著那大火熊熊燃燒而起,也是心中歡喜。更讓人高興的是,顯然,大梧軍中原本正在喝酒吃肉,如今驟然面臨糧倉被燒,一個個全都驚慌失措四處奔逃,居然一個個的如同是沒頭蒼蠅一般,潰不成軍!
「王爺,現在可是我們進攻的大好機會!」親信的聲音都激動了起來。
鳳燎原亦是心潮澎湃,他一抬手,揚聲下令:「給本王衝過去!殺他們個片甲不留!本王若能君臨天下,你等便是從龍首功!」
此話一出,頓時群情激奮!
軍士們全都馬不停蹄地朝著一片混亂的大梧軍營,打馬直衝而去!若是能趁亂將梧國大軍徹底圍剿,那麼等著他們的,就是潑天的榮華富貴!思及此,眾人一個個全都是縱馬揚鞭一股腦的沖了進去!
鳳燎原自然也不甘落後,他亦在眾多親衛的簇擁之下,朝著大梧軍營,長驅直入!
這一路上,他居然完全不曾受到任何阻擋。鳳燎原覺得,他簡直不像是在沖入敵軍陣營,相反,更像是在空無一人的曠野之中肆意馳騁!
原本,鳳燎原的心中是暢快到了極點,胸中一片豪情萬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的氣象,在他的胸中肆意升騰。可是,在疾行了百餘米之後,他開始感覺到了一種不對勁的氣息。
他剛突入大梧軍營的時候,這些軍士們因為糧倉驟然被燒,又正喝酒吃肉組織不起像樣的阻擋和抵抗他不奇怪,可是他都已經深入敵陣到了如此境地,居然還是沒有遇到半點抵抗,這就實在是……太奇怪了!
鳳燎原心中一驚,名為警惕的鈴聲在他的腦海之中猛然敲響。他急忙扯住了韁繩,揚聲:「且慢!」
在他的馬蹄停下來的那一剎那,他終於明白了,那在他胸中一直縈繞不去的那種不對勁地感覺到底是怎麼回事了。從他縱馬踏入軍營之中,他就一直都能聞到那股熊熊燃燒的火焰的氣息,可是……在他剛才停下馬來的時候,他陡然發現,這灼燒的氣息,絕不是來自糧草!
糧草燃燒起來的時候那種穀物麥香在這氣息之中完全沒有,他所聞到的,自始至終,都是一股草葉桔梗的味道!
「不對!上當了!」鳳燎原撥轉馬頭,就要撤退。
可是,剛才還空空如也的大梧軍隊,卻仿佛是神兵天降一般,驟然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而為首的,正是那個白天裡給了他狠狠一箭的鳳九霄!
鳳燎原的心,狠狠地,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