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傻皇帝受傷了
2024-10-02 15:38:52
作者: 迦樓羅北斗
皇帝既然已經在金鑾殿上發了話,要御駕救災。
上上下下的一應人等自然是反應飛快,次日,皇帝就已經在一眾御林軍的護衛之下,出了皇宮,開始了他千里疾馳的賑災之行!因著事急從權,出發前既沒有國師祈福祝禱,也沒有百官城外跪送,皇帝就這麼急匆匆踏上了前往災區的路程。
在他身邊的,除了元蕾蕾就只有那個被李暮說還需要多多歷練的狀元郎徐萌。
一路上舟車勞頓馬不停蹄自是不提,十天後,傻皇帝終於到了這次夔河決口受災最重的州縣楠州。楠州本是物產豐富繁華鼎盛的州府。可如今一場夔河決口的大災之下,一路行來已經是十室九空餓殍遍地,讓人看著不禁心有戚戚。
等到他們在楠州府衙里安頓下來,皇帝便派了徐萌出去勘察。
徐萌雖然過往也是個只讀聖賢書的讀書人,可是因為出身庶族寒門。生性極為務實,他不顧河水剛退道路泥濘將這一段河道仔細勘察過之後,便向皇帝稟報導:「微臣以為,當務之急便是疏浚河道!」
夔河河水之中泥沙甚多,是以極容易造成泥沙淤積,導致決口之災。
皇帝忍不住皺眉:「可是朕明明每年都撥了錢糧,專門用做地方上在冬季枯水季節的時候疏浚河道的啊。怎麼會這麼容易就又泥沙淤積以至於釀成了這潑天的災禍?!」
徐萌雖然入朝不足一月,可是他到底是狀元之才,對於這朝中局勢自然是看得清清楚楚。
皇帝所說的每年撥下的疏浚河道的錢糧都去了何處,他自然是心知肚明。不過,現在卻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他一咬牙道:「請陛下派微臣去疏浚河道,臣必還陛下一個暢通安寧澤被四方的夔河!」
皇帝忍不住擔心:「可是,徐卿你不是不曾學過水文地理嗎?」
徐萌昂起頭,他黑黝黝的皮膚上閃爍著一種說不出的意氣和光芒:「微臣小時候曾聽族中長輩說:鼻子下面就是路!微臣不懂的就去打聽,就去問,就去學!」
「微臣只請陛下信任微臣!」
皇帝點了點頭,他的眼眸之中也閃爍著溫暖的光芒:「朕,等著你歸來!」
原本,這一路行來,元蕾蕾的腦海之中都在盤旋著李暮的陰謀,愁眉不展。可是現在,當她看到皇帝和李暮的這番對話的時候,她突然覺得,她似乎看到了,會被後世傳頌的,關於真正的明君忠臣的傳說,正在此時,書寫下了全新的篇章!
皇帝,真的就跟她所堅信的那樣,他擁有著成為明君最重要的品質,仁慈寬厚!他一定會成為明君的!
將隨行帶來的那些軍隊統領們全都派著跟徐萌一起去疏浚河道之後,皇帝便開始著手準備救災事宜。
救災之事,疏浚河道是為了要防止發生二次潰決,造成一次次的水患之災。而剩下的則是更加複雜。
傻皇帝揉揉額角,忍不住的喃喃:「要多多設置粥場施粥……,要組織大夫們向災民們分發祛除疫症的藥包。自古大災之後必有大疫,不得不防啊……,還有什麼呢,一時間也想不到更多了。還是讓那些官員們趕緊都過來將地方上的情況說給朕聽吧。朕不休息了。」
皇帝到達楠州的時候就已經是午後,舟車勞頓,他亦是疲憊不堪。徐萌一到地方就不待旁人接待,急匆匆地跑去了河道那邊。剛才跑過來的時候,是滿身泥濘,連一口飯都沒吃,就急匆匆地與皇帝談自己要疏浚河道之事。
如今徐萌走了,元蕾蕾本以為皇帝要安歇了,卻不料他居然這就要召見官員們。
她本想阻止,卻在對上皇帝的眼眸之後,終於還是選擇了沉默。
皇帝一聲詔令,說話間,楠州地方上的官員們便齊齊聚集到了楠州州府的大堂之中。
皇帝一進楠州府大堂,就見楠州地方上大大小小的官員如今是黑壓壓的在大堂里跪了一大片。顯然楠州刺史和其下的佐官是已經齊聚於此了。
楠州刺史名叫齊保運,皮膚白淨身材頎長,若非是肚子委實太胖,倒也算是個風度不錯的人物了。他一看到皇帝進來,立刻山呼萬歲兜頭便拜。
不待皇帝開口,他已經是涕泗橫流,一幅看到了大救星的模樣:「求陛下救救楠州的父老鄉親啊!」
傻皇帝還當真沒見過一個老大不小的男人,居然撲倒在他腳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慘狀,當下都不敢坐了,趕緊起身將這位齊刺史攙扶起來。
齊刺史一面哽咽,一面道:「微臣自從擔任楠州刺史以來,兢兢業業,每年冬季都組織民夫去疏浚河道,從不敢有片刻懈怠。誰知道……人力終究是不能與天爭,今年居然又決口了!!!我我我……我如何對得起陛下,對得起楠州的百姓啊!」
說著,他一咬牙,大喝一聲:「微臣要——以死謝罪!」說話間,他竟對著旁邊的柱子就一頭撞了過去!
傻皇帝本就一路上舟車勞頓疲憊不堪,此時猝不及防間,居然被齊刺史帶著,也朝那柱子跌了過去!
「砰」的一聲,齊刺史已經硬生生撞到了大堂立柱之上!當場就血流如注!
「唔……」皇帝的痛呼聲亦是同時響起。
眾人大驚失色,急忙圍過來細看,只見齊刺史滿頭鮮血已經徹底昏了過去。而被他帶著的皇帝也是額角滲血搖搖晃晃的就要往後倒!
一時間,整個楠州府大堂徹底亂成了一鍋粥。
有七手八腳抬人的,有喊太醫的,有見不得血自己也昏倒的,還有哆嗦著癱軟在地的,場面混亂到了極點!
等到夜深了,一切才總算是略略平靜下來。
皇帝額角的傷被隨行救災的太醫看過了,卻是滿面的陰沉憂慮之色。
元蕾蕾不禁奇怪,以她看來,她覺得這傷口看起來雖然滲出了不少血,可是應該不過是蹭破了一層油皮,算不得什麼大傷。她小時候吃不飽,在山野間摘野果充飢,這樣的擦傷也不知道有過多少,每次也沒仔細管過,左右不過三四天也就全好了。
怎麼這太醫看著卻好像是皇帝得了什麼了不起的疑難雜症?
難道……
元蕾蕾心中思緒還在翻騰,就聽到太醫鄭重道:「陛下,這頭部受傷可是大事。陛下萬勿輕視。微臣這就給陛下配一道上好的藥湯,陛下慢慢服用,若是十天之後陛下覺得好,微臣就給陛下再換了藥方調養……」。
傻皇帝忍不住皺眉:「這麼一點小病,你打算要治療多少天?」
那太醫滿臉的鄭重:「所謂傷筋動骨一百天!何況陛下這傷的還是頭部,微臣以為,養過了中秋節,應該就能大好了!」
元蕾蕾忍不住嘴角抽抽,如今才六月初,中秋節在十月,這是要養個小半年啊!陛下可是來楠州救災的!你居然要陛下慢慢養病?!
傻皇帝頓時急了:「救災如救火,朕來了就是來救災的,怎麼可以什麼也不做,就只養病?!」
那太醫的身子抖了抖,卻還是道:「陛下少安毋躁,若是調養得好,早些痊癒也是可以的!」說罷,他不待皇帝再開口,就只說要去給皇帝開方子煎藥,急匆匆的就跑了。
元蕾蕾望著太醫遠去的背影,只覺得他們到了楠州以後,所遇到的這一切,都實在太像是一出排演多時的好戲了。就連這誇張的台詞和浮誇的演技,都與李暮在朝堂之上演的那一出,依稀仿佛。
而在齊保運刺史的書房裡,他正一臉晦氣的將頭上包紮的布巾扯了下來。他的頭上哪裡有什麼曾撞柱受的傷?
「這狗血的氣味也太沖了,本官都洗了好幾次頭髮,怎麼還有這個味道!」齊保運平日裡頗以自己白淨頎長的身姿自得,如今為了演這一出忠臣撞柱的大戲,他自問,犧牲良多!
一旁,齊保運的心腹長史趕緊躬身賠笑道:「不把狗血備得多些,怎麼能顯得刺史大人您一片愛民忠君之心呢?不若如此,怎麼能讓陛下相信,大人您將陛下帶著撞到柱子上的事情,是全然無心之失呢!我們這位陛下,個性最是綿軟寬和,看到刺史大人您如此重傷,他就算是有不滿,也絕不會對著重傷的刺史大人您發作,如此這般,才能又執行了李暮大人的計劃,又將您撇得乾乾淨淨啊!」
齊保運一聽,這話也對。他雖然是世家大族出身,又早早地投靠了李暮。可是並不是全無點墨的愚蠢之輩。當即便點點頭,怒氣全消。
二人正說著話,一個人悄無聲息的進來了。此人正是剛才為皇帝把脈的太醫。
齊保運一看到他,便急忙問:「如何?」
那太醫自然也是李暮的人,他搖搖頭道:「並未傷及根本,不過是一點點皮肉傷,就算放著不管,亦至多三五日也就全好了。」
齊保運頓時眉頭就皺了起來:「那可怎麼好?!李暮大人可是要我們一定要伺機將……」。齊保運並未說完,不過那太醫自然是心領神會。
他淡淡道:「這傷若是放著不管,自然是三五日也就好了。可若是『管』,三五個月不能好,也並非難事。」
齊保運一聽,頓時眉開眼笑,抬手就要長史將準備好的一匣子金銀珠寶取了來,交到太醫的手裡,只道:「一切就全憑太醫大人成全了!」
那太醫掂了掂盒子,含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