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審問（二）

  林風吟的笑容中帶著幾分無奈和驚訝，他做夢都沒想到，孤星小組竟然將他出任務前的一句玩笑話當作了確鑿的證據。

  他輕輕搖了搖頭，嘴角勾起一抹戲謔的笑意，語帶調侃地說道：「哦？什麼計劃？」

  身為曾經的頂尖偵察兵，林風吟在帝國的反審訊培訓中摸爬滾打，歷經千錘百鍊。他深知，審問時切入點的選擇至關重要。

  那些技藝高超的審訊高手，總能在你最意想不到的角度切入話題，像是一把鋒利的刀片，悄然間刺入你的心理防線，讓你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露出破綻。

  如此看來，眼前這個老頭子還是有點東西的。

  不過他還是決定陪對方玩玩。

  「假如，我們說假如……」

  

  張力臉上浮現出一絲難以捉摸的微笑，他的語氣不急不緩：「若你依照常規計劃炸死八公主，無疑會自投羅網，最終落得個軍事法庭的審判，以瀆職之名被囚禁終身。但林隊長你是聰明人，或許你會採取更聰明的策略，比如放長線釣大魚：菲兒公主正值青春年華，懵懂而充滿好奇。而你，年輕有為，英俊瀟灑。若你在這關鍵時刻救下菲兒公主，或許八公主會因此對你動情」

  「在奧格納，並無不周帝國那般繁瑣的門第之見。歷史長河中，無數出身卑微的駙馬與皇室結下良緣，證明了身份之差並非不可逾越的鴻溝。只要菲兒公主的心傾向於你，你們二人終將成為一對璧人。待得時機成熟，你便可挑起不周帝國與奧格納的紛爭，這樣的策略，豈不是更為穩妥？」

  「張副組長的想像力夠豐富的，讓您呆在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真是屈才了。」林風吟帶著幾分譏諷的笑容說道，「唔，您應該去寫小說。」

  在一旁觀看審訊的官員們，臉上的表情可謂是豐富多彩。

  大多數人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張，顯然被張副組長的審訊方式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陳慶豐則是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來，他低聲嘀咕道："這張副組長，審訊手法未免有些太過兒戲了……"

  兵部尚書崔延韜的目光轉向許晗，臉上露出了一絲尷尬的神情。

  許晗的臉龐如靜止的湖面，波瀾不驚，但心裡則是泛起了嘀咕，這個老張不是個刑偵高手嗎？這唱的是哪一出？

  而林風吟對張力的論斷則是相當無語。

  甚至他都有些糊塗，孤星小組到底是想玩死他，還是想弄死他。

  說真的，眼前的這一幕，簡直就像是一場荒誕的戲劇。

  他不禁開始懷疑，對方為何會如此執著於這種荒誕不經的指控，難道僅僅是為了給他定罪？這其中是否還隱藏著更深層次的陰謀？

  對於林風吟明目張胆的諷刺，張力卻不以為意，他輕輕擺手，語氣平穩地繼續道：「這些，自然只是我的推測，但每一環都能緊密相連，自圓其說，不是嗎？」

  林風吟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聲音帶著幾分不屑：「還是那句話，我的動機呢？我跟奧格納的八公主無冤無仇，我為何要殺她？」

  張力神色自若，步伐從容地走到林風吟身旁，聲音低沉而神秘：「別急，答案即將揭曉。」

  話音未落，他的臉色突然一變，語氣也變得嚴厲起來：「我想知道，你是什麼時候加入反政府軍的？」

  林風吟微微一愣，緩緩轉過頭，平靜的眼神中掩飾不住內心的震驚。

  他的眼神深處，一絲慌亂如閃電般划過。

  「你剛才說了什麼？」林風吟的聲音提高了幾分，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張力看著他，嘴角的微笑更加深邃。他知道，自己的策略成功了。

  先用一番荒誕無比的假設，讓林風吟放下構築已久的心理防線，然後突然圖窮匕見，直戳對方內心最深處的秘密，即便是接受過刑訊訓練的特種兵，也會露出一絲馬腳。

  先前的審問，林風吟可以置之不理，甚至能帶著幾分戲謔的口吻反諷對方。

  但此刻，張力話語中的陰謀氣息實在太過濃厚，明顯是想往自己身上潑髒水。一步走錯，腦袋可能就要搬家了。

  張力嘴角掛著一抹得意洋洋的笑意，仿佛已經勝券在握，「如果我猜得沒錯，你應該是在三年前的墨花星上，投身反政府軍的吧？」

  林風吟面色不改，冷冷回應：「抱歉，我聽不懂你在說些什麼。」

  張力似乎並不在意他的否認，繼續道：「是嗎？可是，帝國的中央電腦，對你的微表情分析的可是一清二楚。別忘了，那些數據是不會說謊的。」

  張力突然轉過身，將屏幕對準了林風吟，上面兩個鮮紅的大字猶如夜空中刺眼的信號燈：「撒謊」。

  巨型玻璃後的房間內，原本寂靜的氣氛瞬間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竊竊私語和不安的騷動。

  因為在他們的分屏顯示儀上，也顯示了同樣的結論，林風吟在撒謊！

  難道說，林風吟早已暗中背叛了帝國，加入了反政府軍的陣營？

  在近十年的時光里，帝國如一隻陷入困境的巨獸，內外交困，疲於奔命。

  對外，它不得不持續投入到漫長而慘烈的墨花星球保衛戰中，每一場戰鬥都在消耗著帝國的元氣。而在內部，帝國與反政府軍的較量更是如同貓鼠遊戲，你來我往，難分高下。

  特別是最近兩三年，反政府軍趁著帝國國內兵力空虛之際，瘋狂擴張地盤，蠶食著帝國的領土。他們利用閩州和雲州地形險峻的優勢，在這些山地中紮根，慢慢構建起了自己的根據地。

  如今，反政府軍的勢力已隱隱有與帝國分庭抗禮之勢，成為帝國心頭的一大隱患。

  若不是軍神沈明磊的運籌帷幄，指揮不周帝國軍隊畢其功於一役，半年前徹底打敗了奧格納星，此時蒼茫大地到底是誰家之天下，還很難說。

  如果林風吟是反政府軍，那一切都說得通了。

  不周帝國剛擊退了奧格納星球的侵略，眼下最迫切的任務便是逐步收復閩州和雲州的失地。假若此時反政府軍暗中刺殺了奧格納的菲兒公主，奧格納星或許會因憤怒而再度與不周星燃起戰火。

  屆時，反政府軍便可坐山觀虎鬥，坐收漁翁之利。

  陳慶豐如遭雷擊，他從未料到林風吟竟與反政府軍有染。在眾人的認知中，帝國的中央電腦，不可能出錯！

  許晗端起青花蓋碗，抿了一口茶，神情頗為自得。

  崔延韜等人則是一臉看戲的表情。

  林風吟終於打破了沉默，他的表情依然平靜如水：「好吧，我承認我之前撒了謊。三年前，在墨花星球上，我們小隊被奧格納人包圍了。面對生死存亡，我們不得不與一支反政府軍小隊聯手，共同突破了奧格納人的包圍。但那只是一場交易，我從未真正加入過反政府軍。自那之後，我們便分道揚鑣，再無瓜葛。」

  張力緊盯著光屏終端，期待中的結果卻遲遲未能顯現，失望的情緒在他的聲音中顯露無遺：「好吧，看來這次你確實沒有說謊。」

  旋即，張力話鋒再一轉，厲聲問道：「你是怎麼知道丁誕在刺殺你們的隊伍里？」

  張力的目光立馬又尖銳起來。

  林風吟陷入了沉默，他該如何回答呢？難道真的要告訴張力，這一切都是他在夢中預見的嗎？

  這樣的解釋太過離奇，實在難以讓人信服。即使是帝國中央的強大，也無法解釋這種荒誕的夢境。

  林風吟在內心掙扎，尋找一個既能保護自己又能不暴露真相的答案。

  最終他選擇了沉默，絕不透露自己能夢見未來的秘密。

  即使這些人現在放他走，自己很可能會被送到帝國生命科學研究院，成為那些科學家們的實驗品，就像那些有特異功能的兒童一樣。他聽說過太多關於這些孩子被秘密綁架、研究的傳聞，這些傳聞讓他深信不疑，這樣的事情確實存在。

  更何況，他信不過眼前的這個人，從對方試圖逼他承認是反政府軍的一員開始，他就已經明白了對方的真實意圖，那就是想讓自己背鍋。

  見林風吟沒有反應，張力從一堆卷宗中抽出了一份文件，輕輕放在了他的面前。

  「這是帝國生命科學研究院剛剛出爐的屍檢報告副本。」張力沉聲說，每一個字都充滿了分量，「報告顯示，那輛紅色跑車的廢墟中，找到了三個人的DNA痕跡。其中一個，正是我們追捕的殺手丁誕。而丁誕，他正是三年前你在墨花星遭遇的那支反革命軍的一員，還是這次刺殺行動的執行者之一。」

  張力收起那份報告，坐回了辦公桌後，他的眼神像兩把銳利的刀，直刺林風吟的內心。「現在，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林風吟依舊保持著死一般的沉默，仿佛周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張力顯然已經失去了耐心，他迅速在光屏終端上敲打出一串指令，審訊室內的音響中突然傳出了林風吟熟悉的聲音：「有件事……我希望方少將幫忙查一下，紅色跑車的駕駛員是不是叫丁誕？他最後死了沒有……這件事對我很重要！」

  林風吟心中一驚，他萬萬沒想到自己與方雄的對話竟然被錄了下來。

  這個混蛋！

  方雄，居然出賣了我！

  不過很快，林風吟就冷靜了下來……

  不對，不是方雄提供了這個錄音，除非……這位孤星小組的副隊長一直在方雄身邊安排了自己的親信……

  當錄音被放出來的時候，單向玻璃後的房間裡，瞬間爆發出一陣驚呼聲。

  兵部尚書陳慶豐此時已面如死灰。

  他知道林風吟完了。

  許晗似乎也沒料到，劇情的發展居然有神轉折！

  看來，張力確實有著不凡的手段，這份能力，值得他進一步關注與利用。

  刑部那些吃瓜的官員們，此時也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錄音中林風吟的話，可以直接證明林風吟確實認識丁誕，而且似乎還很關心對方的死活。

  錄音中那清晰無誤的聲音揭示了一個令人瞠目的事實：這位帝國的戰鬥英雄，兵部直屬金錢豹公司的行動隊長，居然在關心著反政府軍的核心人物。

  因為反政府軍提出了人人平等，共享星域資源的主張，所以他們在普通民眾中頗有聲望。

  這樣的秘密，若是被某些心懷叵測的媒體捕捉到並散播出去，恐怕會在社會上激起民眾對於和平的渴望與呼喚，掀起一股反對內戰的巨浪。

  而平民出身的林風吟如果是反政府軍的一員，那就十分的合理。

  "林風吟，你還有何話可說？"

  張力的話語如同寒冰，曾經的"林隊長"這一尊稱，此刻變為直呼大名，仿佛在提醒著所有人，林風吟的身份和立場正在發生劇變。

  林風吟沉默片刻，然後緩緩開口，聲音堅定而清晰："我無法自證清白，但我確實與丁誕素不相識。我敢肯定，那輛紅色跑車中，只有兩個人。關於此事，八公主和她的侍女可以作證。"

  然而，在這充滿懷疑和猜忌的氛圍中，他的辯駁似乎顯得有些蒼白無力。周圍的人們，或竊竊私語，或冷眼旁觀，無人願意相信他的說法。

  "就算我真是那個背叛者，在行動前的那八個小時，我身處金錢豹公司的嚴密隔離室內，又是如何將機密泄露出去的呢？"林風吟語氣中透露出焦急與不解。

  "這正是我接下來要深入探究的問題。"張力回應道，語氣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冷酷，「我還是那句話，念在我們曾經同為朝廷效力的份上，我再給你一個坦白的機會。否則，我完全可以對你用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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