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顧先生（三）

  只顧著讓顧永成去參加徵辟大典卻沒有想到當今的隆慶皇帝可能會問顧允成什麼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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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下可問住了李守心，滿臉難色：

  「你這麼說，我還真就沒有想到，這樣吧，咱們一塊兒回去商議商議，我可能想不出，可是你大哥顧縣城久在京城，應該多少也知道一點點風聲，至於何心隱更是遍游天下，結交了很多地方官，多少也能夠猜到皇帝的心思！」

  顧永辰聽到這話也只能點點頭對他說道，只能這麼辦了。

  回到首善書院後，顧憲成，何心隱，安希范，三個人湊在一起猜測明天爭必大點，隆慶皇帝將會問什麼問題。

  顧縣城首先說道：

  「如今的皇帝應該是只關心自己的健康問題，尤其是那方面的，如果不是的話，那麼先前的陳洪也不會為其找童男子找一些童子尿和婦女的經血混合成藥，之前那個藥方也流傳出來了，最大的成分說白了就是春藥，他應該更為關心一些有關於道教，男女雙修，采陰補陽，延長壽命的辦法，我猜他明天會不會問有關於道教的一些問題，正要那樣的話，我這裡還有很多一些關於道教的一些書籍，現在看，臨時抱佛腳，興許也能夠蒙上！」

  旁邊的安希范卻笑著打斷道：

  「你這純粹是胡扯，當今皇帝是一個多麼要面子的人，怎麼可能當著陌生人，問出如此離譜的問題，他肯定也不願意讓天下人知道自己的心底最深的秘密，雖然這個秘密已經公開了！」

  何心隱沉呤道：「安年兄說的對，皇帝最好面子，怎麼可能會問出如此私密的問題，真要將自己惡名，散揚出去，只怕是明天，顧永成連紫禁城的門都走不出來了，這是一大禁忌問題，雖然皇帝最為關心，但最不可能問出來！」

  說到這裡，李守心忽然想到有兩件事情，可能反映了當今皇帝真的想要什麼。

  「我朝隆慶皇帝，自從御極以來，應該最缺的就是錢，嘉靖皇帝給他留了一個爛攤子，到現在紫禁城的西苑，早已經被大火焚毀多年，也一直無力維修，偌大的廢墟就在那邊空著，可見我大明財政已經到了十分危急的關頭，如若不是這樣，我朝隆慶皇帝，也不會在繼位之初就積極開了海禁，只是不知道什麼原因，海禁只開了一年，又匆匆關閉，看來是動了某些人的蛋糕，不得已而為之，再加上去年開辦互市，與開放海禁，幾乎是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為了找錢，一方面可以省去九邊的巨大的軍事開支，一方面想要增加財政收入，再加上這幾個月來，隆慶皇帝給朝中的官員一直是以實物兌換俸祿，可見我大明的財政已經到了危機關頭，他應該最關心的是錢！」

  李守心這番話得到了眾人的認可，顧永成連忙點點頭：

  「你說的太對了，從我朝隆慶皇帝繼位以來，一直以來的施政方針，幾乎都是為了增加財政收入，可是貴為天子的隆慶帝怎麼好意思張口問，如何多賺錢的辦法？」

  顧憲成不等李守心回答，便搶先說道，「這個就是簡在帝心，當臣子的就應該為皇帝多著想，不用皇帝開口，你得主動提起，想必這樣，皇上才能更為青睞你。

  何心隱也跟著點點頭：

  「這一回參加徵辟大典的三十個人當中，我都已經打探清楚了，可以說是非富即貴，表面上看這些人，都是讀書人，有的還曾經是進士，只是辭官不做，更多的在當地是有一定的名氣和威望的，比如編出四書綱要的張繼成，以及為皇帝獻言，直接指出開中法的不足李勝才，還有反對互市交易王中鶴，這都是當世知名一些人物，影響力巨大！」

  李守心聽到還有人反對互市交易立馬來的興趣問：

  「這個叫王中鶴的人又是什麼來頭，居然敢冒天下大不為公開，反對互市交易，竟然還得到地方官的推舉，實在是讓人匪夷所思？」

  「此人的出身我也打探清楚了，不過是江南一代清流名士，他反對互市交易的理由，也很簡單，就是大明在這波滬市交易里並沒有得到多少的實惠，相反所換來的那些軍馬也都是一些帑馬，根本不堪一用，我們換過去的都是實實在在的絲綢，鐵器，茶葉，哪樣東西都是我大明子民辛辛苦苦勞作而成，就拿絲綢來講，儘管是春蠶吐絲，可是從收集絲繭，到織布，染色，得多少人工，又得費多少工時，到頭來換幾匹帑馬，老牛，掉牙的駱駝，實在是虧本，更何況草原上的這些牲畜，幾乎沒有任何的人工付出，連一年功夫也沒有，就好比草原上的草，今年割完明年還會再長，貌似看上去十分划算的買賣，其實對我大明還是很虧本的！」

  何心隱說出這番話，李守心仔細一想，還真是這麼個道理。

  這就是經濟學上一個死循環，貌似看是自己好像是得利的那一方，實際操作起來，自己已經是虧的底兒掉。

  草原上的牲畜，就好比樹上結的果子，這玩意兒是最不值錢的。

  只是因為，雙方氣候環境不一樣，在漢地十八省想要散養大批的牲畜，所付出的代價，得擠占大量農產品，農作物的土地，而且得不償失。

  你得圍圈起來，還得僱人看著，其中的人工付出，又是一筆不小的費用。

  在農耕民族的眼中，牛羊等牲畜，是值錢的，可是在草原民族的眼裡，牛羊等牲畜，反而是價格最賤的。

  牛羊等牲畜在草原上，根本用不著刻意餵養，到處是青青的草原，散養在大地上，只需養幾條牧羊犬防備狼群，剩下的什麼都不用操心。

  這些牲畜，今年賣出一批，等不到明年秋季，又是一匹牛馬長成，可以說是源源不斷。

  可是絲綢，鐵器，茶葉，卻不是這樣。

  哪樣東西都得經過密集型的勞動所得，這裡面的人工價值很大，再加上不低的運費，遠比牛馬牲畜經濟價值要大。

  可以說每年的互市交易，看似公平，其實都在掏空大明財政，互市交易越興旺，大明國庫也就越空虛。

  互市交易就等於是一顆慢性毒藥，肥了個人，虧了國家。

  早期的互市交易在某種程度上講，也是大明滅亡的原因之一。

  「要這麼說的話，王中鶴反對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如果皇帝明天問起的話，那也只能據實而答，可這肯定不是皇帝要的，一定得想盡辦法，說不定這互市改制一下，也能夠為大明帶來滾滾的錢財！」

  李守心之所以說出這番話，就是因為後世，崇禎皇帝的一次未曾辦成的事情。

  如果這件事情要是辦成的話，大明帝國說不定，還能夠苟延殘喘下去。

  只是當時動了很多人的蛋糕，大明互市交易到了崇禎皇帝這一代，已經形成了很多勛貴家族，利益盤根錯節，成為共同一體，崇禎皇帝的手足，以及一些外戚勢力，都已經在互市交易里，分得一杯羹，讓他們吐出骨頭來，簡直比登天還難。

  更何況以崇禎皇帝，懦弱的性格，也不可能將此事辦成。

  到最後崇禎皇帝的五皇子，就是被宮中的人害死，實在無法追查，追查下去，甚至能夠牽連到皇后，到最後，乾脆就拿提出這個提議的，內閣首輔薛國觀開刀。

  薛國觀，也是大明三百年來，頭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被皇帝秘密下令處死的內閣首輔。

  思來想去，他覺得皇帝肯定會關心這方面的問題，開海禁是最能來錢的買賣，可是涉及到很多人的利益，隆慶皇帝，半途而廢。

  某種程度上講，隆慶皇帝和崇禎皇帝也是一樣的人，性格裡面都是非常的懦弱，不敢背罵名，但有一點，隆慶皇帝要比崇禎皇帝稍微強一些，絕對不會將過錯推到下面人身上，而且翻臉不認人。

  想到這裡李守心給出的顧永成的答案：

  「這樣，皇帝明天一定會問起怎樣開源節流，你可以向他講，開辦互市交易，朝廷可以征重稅，不光是鐵器徵稅，絲綢茶葉，都得徵稅，當然徵稅主要是針對那些俺答人，並且根據馬匹的好壞，牛羊牲畜的質量，課以重稅，這對那些俺答人來講，根本沒得選擇，只能接受，就算一時不滿，想要聚集鬧事兒，大可以將好的貨物賣給其他部落，這麼一來挑動他們內部的矛盾，更讓他們無暇對付大明，至於明天，皇帝說不定還會問起海禁，海禁已經是個老話題了，這是一個禁忌，你就不要往上湊了！」

  顧永成聽到這番話，有些納悶兒的問：「為什麼海禁就不能提？」

  「大明如果能夠開放海洋貿易，對於朝廷來講，肯定是沾光的，可是海禁在我朝，一直是個禁忌話題，不要說你，只不過是一個秀才，即便貴為皇帝也不敢提，我大明曆朝歷代的皇帝，有一個算一個，真的是誰想開放海禁，誰就得死，這是一個魔咒，龍慶皇帝顯然是知道的，所以他的海禁只開放了一年就匆匆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