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顧先生（二）

  馮寶算是太監裡面的美男子了，一米八的個頭兒，整個人站在那裡玉樹臨風，身穿小蟒朝天的常服，光是往門口那麼一站，不怒自威。

  這人和人就怕比，顧永城從來也沒有見過馮寶，一看到大門口，站著的這個威風凜凜的男子，要不是開口自稱老夫，他簡直不敢相信，這就是正主馮寶。

  馮寶也保養的很好，整個一男生女相，劍眉倒豎，長著一對丹鳳眼，人還沒有開口說話，自身帶著一股威儀，就讓周圍人感覺到凜然不可侵犯的氣息，讓周圍的人包括顧永成在內，都不自覺的後退兩步。

  相比於自己，顧永成看了看身上，一身寒酸的輕易打扮，不光個子比人家矮，氣質上也差的很多，他不由的望向了旁邊的李守心，眼中的神色充滿了詫異，以眼神向他詢問：

  這就是傳說中的馮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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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守心無奈的朝他點點頭，顧永成看到後，剛才那股勁頭早已經飛到爪哇國外，馬上就蔫兒了。

  李守心當然知道顧永成想什麼，氣質這個玩意兒，一方面是後天自身文化修養，另外一方面，跟出身有著絕大的關係。

  顧允成兩方面都趕不上人家，當然沒有人家身上那股子氣質，再加上外形條件也比不上，明眼人一看不用多問，素心姑娘肯定是青睞馮寶。

  實在是因為馮寶身體殘疾，要不是這一點，顧永成還真的沒地方可跟人家相比。

  馮寶緩緩開口道：

  「你就是顧永成，首善書院的講師，你大哥我是知道的，老夫還知道，你父親原本只不過是賣豆腐的，供著你兄弟倆辛辛苦苦上了縣學，我也知道你二人還是紹興府，童試和鄉試，府試的案首，算得上是三元極第，在當地有著不小的名氣，尤其是你，當年紹興府的提學，如今的禮部侍郎，蔣正雄曾經提過你，誇你是神童，七歲能文，十歲就能作賦，很是看好你啊，如今一看，怎麼你跟那街頭上的鬥狠的混混又有什麼區別？」

  這一番話，倒是讓李守心非常的納悶兒，怎麼這個身居深宮的馮寶居然對這個顧永成打探的如此清楚。

  緊跟著馮寶的一番話，算是解釋明白了：

  「皇上今年舉辦徵辟大典，朝堂之中，多數朝臣都是不同意的，尤其是高拱，高閣老曾經上書建議皇帝停止舉辦，按他的意思說，這對於天下的讀書人實在是不公平，人家都是苦讀十年寒窗，才能博得這麼一個出身，這倒好，只要在當地有那麼幾分虛名或者是財氣，買通地方關以後，就可以走捷徑，不乏一些沽名釣譽之徒，只是徒有虛名，沒有一點點實在的學問，這樣的人躋身朝堂之中，實在是我大明不幸，起初我還反對來著，而今一看你這模樣，斷然沒有想到為了一個女人，堂堂一個案首居然如此失態，老夫實在是不明白，我和素心姑娘只不過是以琴藝相交，莫非你還擔心素心姑娘的清白？

  這麼著急打上府來，就為了這個？

  實在是惹人笑話！」

  顧永城整個人說不出一句話來，支支吾吾半天，才囁嚅的說道：

  「小人只是擔心素心姑娘的安全！」

  這藉口在李守心聽來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連忙替他遮掩道：

  「馮公公且擔待著點兒，顧永成對素心姑娘一往情深，他這個人向來文質彬彬，這一次事關自己心上人，才失了方寸，馮公公千萬不要和他計較！」

  「老夫當然不會跟他計較，罷了，若不是看在李守心的臉面，你又是萬歲爺看中的人，少不得去東廠走一趟，案首怎麼了？名流又怎麼了？

  就算是京城中的勛貴，哪個見了我不得低頭哈腰，這事兒到此為止！」

  馮寶說完這話就要轉身離去，哪知道顧永成竟然耿直著脖子向他喊道，好歹也讓我見素心一面，我有話問她！

  李守心從來也沒有見過這樣子的顧允成，為了素心姑娘，平時不苟言笑的他，已經方寸大亂。

  這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明堂堂的內相，雖然在正統的官員當中，內相這個稱號是得不到承認的。

  但是馮寶這個位置，含金量相當的高，人家說一句話，部堂級的二品官員，說廢就廢，說立就立，關鍵是處在這個位置的太監，可以說是已經摸透了皇帝的脾氣秉性，知道什麼話該怎麼說，才能夠讓皇帝接受。

  反之亦然，這一點是很可怕的，相當於間接操縱了皇帝，人家的一句話，比之文官之首，內閣首輔不知道要強多少倍。

  二品大員說廢也就廢了，更不要說你是個普通人，只需人家一個眼色，甚至都不用說話，下面的人就能夠讓你消失。

  李守心連忙拉住顧永城，有些著急的說道：

  「適可而止吧，你這可是太歲頭上動土，闖禍闖到天上去了，不為別人也為自己想一想，不為自己，也為你大哥想一想，你叫素心姑娘出來，到底還有啥說的？」

  「我不管，這禍事算是闖到天上，已經這樣了，拼得一死，我也要問問素心姑娘的心意！」

  馮寶聽到這話笑著說道：「好說，滿足你，別讓外人以為是我劫持的素心，姑娘不讓他出府，他在我這裡隨時可以自由出入，想走就走，想來就來，我一直當他是個客人，你不要誤會了，你這樣實在是以小人之心度我這君子之腹，實在是可笑！」

  過不了一會兒，素心姑娘便出來了，滿臉有些不耐煩地對顧允成說道：

  「你還要我怎麼說，之前不是跟你說過了嗎？

  哪怕你有個一官半職的出身，我才願意和你走，可是如今看你這樣，實在讓我大失所望！」

  「我來只想問你一句話，我若真的能夠搏一個出身，你真的願意嫁給我嗎？」

  顧永晨說完這話，眼巴巴的瞅著素心姑娘，李守心就看見素心姑娘臉色猶疑，心裏面就知道，素心姑娘估計還是對馮寶，有一絲絲妄想。

  他明白這其中的關節，並不是誰愛上了誰，誰喜歡的誰，這跟情愛完全沒有任何關係。

  「素心姑娘，這世上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麼簡單，即便是馮公公，也不可能給出你準確的答案，他也不可能對你承諾太多，有些事情只能銀錢說了算，歸根結底，還得銀子說話，至於你的將來，也該為自己考慮一下，你養父的事，包在我身上，我可以對你承諾，此事一定辦成，有些事情不是能夠急於求成的，越急反而與事無補！」

  素心姑娘似乎是聽懂的李守心這番話點點頭對顧永成說道：

  「只要你能博一個出身，我肯定跟你走，十年八年我都會等你！」

  素心說完這話，便和自己的丫頭轉身離去，李守心連忙過來勸阻顧允成道：

  「你到底還有什麼不放心的，非得讓人家對你重說第二遍，人家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了，只要你博一個出身，他就會跟你走，這你還不滿意嗎？」

  顧永成無奈的說道，我當然知道，他說這話也不過是為了敷衍我，你也不必安慰我，我現在也能夠聽得出來，他只是為了打發我，看得出他的養父胡榮華的事情若是解決不了，只怕他會一直纏著馮保，如今他就算給我這樣的，保證到時候無法兌現，我也是乾瞪眼。

  算你是個聰明人，總算知道這事情的關鍵之處，可是我問你，你留在這裡還有用嗎？

  李守新一番話說的顧允成啞口無言，到最後只能深深的嘆了口氣，對他說道：

  「你真的能夠包辦胡榮華的事情嗎？」

  李守心笑著回答道：

  「這事情我已經打探的差不多了，這個胡榮華，在巡鹽史這個位置上，沒少撈錢，要不是這樣的話，他也不會培養出素心姑娘，還能攀得上馮寶這棵大樹，這事情說句實話，我樂於見成，若是不成的話，我會助他一臂之力，想必到時候胡榮華也得改念我的情誼，不為了別人，也為了我自己，也為了將來，你放心，這事包在我身上，保管素心姑娘滿意保管素心姑娘一定會跟你走！」

  顧永成聽到這番話以後，這才滿意的點點頭十分感慨的說道：

  「看來還是我多心了，我到現在才認識到，若是沒有一個合適的出身，我連話語權也沒有罷了，我明天就會面見皇帝，可是接受皇帝問話，又不比科舉考試，無非是一些四書五經，時文，策論一類，就是比誰的技藝更加高超，可是皇帝天縱英明，他若是問出一些不著邊際的話，我又該怎麼回答？再說了皇帝又會問什麼？我總得有些準備才行，如果我回答的不好，不要說博一個出身，只怕會惹皇帝生氣，那樣一來反而是惹禍上身，當今皇帝，崇信道教，又開辦互市，我實在不明白，現在的皇帝最關心的是什麼？

  實在是聖心難測，我也無從回答啊！」

  李守心聽他這麼一說，仔細想想還真是如此，皇帝最關心什麼問題呢？只能搞清楚皇帝最關心什麼問題，才有可能猜測到皇帝會問什麼，自己該怎樣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