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2024-10-02 07:29:19 作者: 若虛

  一清早,蘭台便忙活起來。

  高高的書架撐起了筆挺的脊梁骨,像松柏般蒼硬古拙,一卷卷綑紮齊整的書摞在它結實的骨骼間,像是一塊塊飽滿的血肉。

  蘭台署的官吏們進進出出,工蜂似的忙碌著清理書冊,趁著天朗氣清,將受了潮的書冊一卷卷挪出來攤開。此時陽光剛剛好,一束束像河邊柳條似的,垂落在藏書閣外寬敞的平台上,書卷便在陽光下敞開濕潤的懷抱,潮濕的腥味漸漸蒸發起來,被陽光的滋味調和,散發出些微誘人的清墨味。

  風裹著浮塵拍過來,不客氣地鑽進鼻子裡,正埋頭翻書的譙周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因沒掩著,不免響亮了些,噴嚏泡噴出去,直吐在自己的鞋背上,浸出一團青色的水漬。周遭的官吏都偷著笑,有撐不住的還笑出了聲,也不怕被譙周聽見。

  譙周漲紅了臉,裝作去撣發冠上的灰塵,卻抓出一綹頭髮來,越加地狼狽,反而招惹出更多笑聲。

  譙周在蜀漢朝官中素來不討喜,書倒是讀得多,也算博古通今,可偏是個迂闊脾氣,又不通人情世故,素日說話便是滿口的聖人言哲人曰,一股子酸腐氣,有人在背後悄悄稱他為「醯夫子」,忒酸臭了。

  

  當年丞相諸葛亮初開府,特意召集史官咨問治史一事,問話到譙周時,譙周因為緊張,問一句答十句,有九句都飄在雲端上,樣子還極滑稽狼狽,不是抓頭髮,便是踩腳背,像是不知如何安放自己的四肢。丞相府僚屬都是官場中摸爬滾打多年的人精,哪兒見過這種呆子官,登時哄堂大笑。後來持掌百官風儀的掌禮官請丞相諸葛亮推案擅自取笑朝廷官員的僚屬,以為如此不合禮秩,諸葛亮卻說:「吾尚不能忍,況左右乎?」

  諸葛亮對丞相府僚屬的維護心盡人皆知,能為丞相府所辟者皆是可當一面的能吏,將來不是身擔州郡長官,便是捧笏宮闈決策帷幄,若非觸犯刑法不可饒恕,諸葛亮一般寬縱待之,不過是嘲笑一個本來就很好笑的小官,諸葛亮怎麼可能責讓他的得意下屬們。

  但從此後,譙周為丞相所笑的故事卻傳遍了蜀漢廟堂,人們都說,譙周?他便是讓丞相也忍不住發笑的滑稽官,當然不僅諸葛亮忍俊不禁,連皇帝劉禪也聽說史官中有個醯夫子,曾有蘭台官吏給皇帝送古書,皇帝指著那官吏笑道:「你是醯夫子嗎?」

  譙周也知道旁人對他的嘲笑,他心裡很是難受,奈何他又不善與人爭辯,吵個嘴又顧忌著君子非禮勿言,只會掉書袋,人家把他八輩祖宗挨個罵遍了,他還在喋喋君子該守循循之風。

  講究威儀風度的朝官中能有譙周也算是奇特一景,諸人雖取笑他,可也不得不承認他的確腹有才華,朝廷策書、詔告、冊命常常由他代筆,偏也妙筆生花,可稱為一篇足資效仿的好文章,恰是這筆頭硬的本事,才讓迂氣十足的譙周在官場占有一方立足之地。

  眾人一面曬書,一面笑話譙周,卻見一人遙遙地走過來,原來竟是丞相府參軍李邈,他本在漢中行營隨軍,對於能入丞相府執事的官吏,旁的官吏都特別羨慕,甚至要竭力巴結討好。

  「喲,李漢南,你甚時回的成都?」有熟識的官吏笑著招呼道。

  李邈把手中的一方竹簡交給一位管庫官吏,那是一份書單:「早回來了……」他怏怏一嘆,「惹了人家的嫌棄,還能不被趕回來嗎?」

  這聲抱怨像石子丟進死水裡,竟就濺起漩渦,諸人曬書本來極無聊,乍聽著有花邊事可以打探,一撥撥盯腥味似的圍攏上來。

  「為何?誰趕你?」

  被人圍攏了,李邈偏要賣關子,半吞半吐地說:「皆因我行事不當而已,也怨不得旁人,我自願受罰。」

  「說說,別留半截話。」眾人偏被撩撥起好奇心,李邈咽著話越不說,越讓他們心急如焚,便像生理焦渴得不到排泄,憋得渾身難受。

  李邈其實很喜歡眾星捧月的感覺,心裡已敲起了響鼓,面上卻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也沒什麼,我為馬謖求情,丞相稱我不識大體,讓我回成都反省。」

  雖不是驚天秘聞,卻已夠一捆爆竹的威力,足足炸出一個大坑來,眾人登時七嘴八舌起來。

  「馬幼常嗎?唉,可惜了,勝敗乃兵家常事,何苦呢?」

  「軍令太嚴,就不能赦免嗎?」

  「馬氏兄弟為國家出生入死,沒想到落得如此下場,可惜可嘆!」

  「聽說向朗也因為庇護馬幼常,被貶斥為民,褫奪官身,從漢中趕回了成都!」

  「可不是嘛,為一個馬幼常,諸人受難,可是牽連太廣。」

  ……

  眾人雖熱議馬謖之死,卻沒一個敢直指肇事者,甚至連「丞相」兩個字也不敢提,仿佛隔空打牛,做的全是無用功,口水唾沫噴得開出花來,也仍如灰塵般瞬間隕落。

  「此為戰之非也!」一個嗆人的聲音忽然響起,眾人一愕,竟然是譙周。

  譙周感覺到一雙雙目光拋在自己身上,登時不自在起來,他是實在憋不住才炸出一句話,沒想到惹來矚目。

  「允南是何意,不妨說來一聽?」李邈像發現了礦藏,著急地要挖掘下去。

  譙周吞了一口唾沫:「我是說……若不興兵北伐,則無有敗績,馬幼常也不會身被嚴法,事有因果,因不起,則果不成……」

  「不興兵北伐?」李邈驚問。

  既是要直抒胸臆,譙周大了膽子,聲音亮起來:「國家偏安巴蜀,國小民弱,原該掃除煩苛,與民休息,待國泰民安,藏帑豐足,再做長策之謀。而今朝廷內少富安,民疾峻法,外被強寇,諸方裂幅。當此之時,徵調細民,輓輸北邊,人馬相繼,府庫空竭,是為大疲民力也。一戰不勝,不思何以敗績,痛而改非,收兵反國,還民於本,奈何誅良將,驚賢德,不為國家惜才,專懲不善之刑,誠不可為。」

  譙周這一番言辭不啻一擊驚雷,震得蘭台外一派死寂,譙周這不僅在反對北伐,還在反對蜀漢一向執行的嚴峻刑法,更是在反對……反對諸葛亮。

  譙周是吃了豹子膽嗎,敢公然挑戰諸葛亮?自蜀漢立國,諸葛亮的權威一直無人能敵,昭烈皇帝在時,有意加重他的權位,令他得以抗衡諸方勢力。今上繼位,更是舉國相托,諸葛亮在蜀漢幾乎是不加冕的帝王,儘管他從不曾有過一絲一毫的篡奪心,可是蜀漢官吏都認可,甚至連百姓也知道,丞相府才是事實上的國家權力中心。

  皇帝幾次在人前說過「政由相父,祭則朕躬」,他把一整個國家交給諸葛亮,事無巨細,皆由諸葛亮決斷,便是官吏休沐加祿也要去問諸葛亮。蜀漢朝官都默默地遵守著一條不成文的規矩,即忠心皇帝,聽丞相的話。諸葛亮在一天,蜀漢的朝政大權便在諸葛亮手中一天,千萬別痴心妄想和諸葛亮平起平坐,諸葛亮的政治手腕,眾人都領略過,當年那一顆顆沾滿了血的頭顱還沒化成枯骨,誰都不想去重蹈覆轍。

  所以諸葛亮要北伐,腹誹的朝臣也不是沒有,可連皇帝都滿口答應,還令尚書台書寫討魏檄文,眾人哪裡還敢提反對意見。昭烈皇帝自來不喜文人清議,深忌空談誤國,因此嚴禁官吏誹謗朝政,這禁浮言倡實事的不成文科條是蜀漢官吏心中時時警醒的訓誡,十數年間,蜀漢朝官養成了只做事少虛言的習慣。所以當北伐的詔令下達,諸公們一絲反對之聲也沒有,軍資兵源一概妥帖地辦好,還請命要求上前線殺敵,以能博得諸葛亮青睞。

  譙周,這迂儒一定是書讀太多,不識天高地厚,竟敢對諸葛亮提出質疑,諸吏雖暗自贊同譙周的一二觀點,也覺得後怕。

  李邈本想勾出幾句不損大局的埋怨,沒想到譙周的言辭大膽到他也接受不得,他乾乾地咳嗽了一聲,打著官腔道:「允南,北伐是國之大計,此次雖遭敗績,到底不能廢棄。」

  譙周卻是犟種脾氣,一旦對什麼事什麼人形成印象,便不可更改:「休養民力方為國之大計,從來沒聽說過興兵能強國!」

  這話嗆得李邈半晌不吭聲,有好事者奚落道:「允南,你既反對北伐,丞相北伐時,怎不見你對陛下進言呢?」

  譙周義正詞嚴地說:「我此番便要上書陛下,請陛下撤回北伐大軍,俾國家休息,民力得養,十年之內不可興兵。」

  「你真要向陛下進言?」李邈瞪大了眼睛,他覺得自己小瞧了譙周,小小的勸學從事卻比朝中的二千石有骨氣。

  譙周斬釘截鐵地應道:「對!」

  暖烘烘的薰風像一群透明的麋鹿,跑過宮殿前的寬長平台,奔跑的力量帶起綿脆的聲音,仿佛那不屬於宮闈的歡樂,雖然只存在一瞬。

  劉禪微微俯下身,目光停留在那一弧背上,有細細的水波蕩漾開去,像從他身體裡開出的花瓣。

  諸葛亮一個時辰前剛剛抵達成都,趕了數日的路,風塵未洗,連家也沒回,便急著進宮面君,劉禪收到諸葛亮入宮謁見的消息時還嚇了一跳,等他踏入嘉德殿,諸葛亮已規規矩矩地跪拜等候。劉禪看得出他的滿目風塵,那越伏越低的背像彎曲的青竹,盛滿了疲倦、辛苦、傷感和負疚。

  劉禪說不出為什麼,心裡竟難過起來,他親自走下去,用一雙手將諸葛亮攙扶起來,體恤地說:「相父辛苦了。」

  諸葛亮起來得很慢,不知是身體不適,還是重重心事拖住了他,他沉重地地說:「臣有負聖恩,興師北伐,未獲寸土,未建寸功,特向陛下請罪。」

  劉禪輕輕搭上諸葛亮的手腕:「相父言重了,勝敗乃兵家常事,既是出兵,哪兒能不打敗仗,朕不怪你。」

  他瞧著諸葛亮面上的愧疚之色始終未去,又寬解道:「相父盡心了,朕體會得到。」

  「喬的事,朕很傷情……」劉禪的心裡一直都擱著這事,非要說一說才舒坦。

  諸葛亮的眉峰微微一蹙,卻迅速地恢復了平靜:「承陛下掛念。」

  劉禪沒在諸葛亮的臉上看到他以為會看見的表情,沒有哀傷,沒有悲絕,連眼淚也沒有。劉禪困惑了,死的諸葛喬難道不是諸葛亮的兒子嗎?何以他竟能隱忍至此,還是這個人原本無情。

  不,先生怎麼會無情,先生是悲傷時可以依靠的溫暖力量,能實實在在地握在手心裡,揣在懷抱里,孤單單的阿斗需要先生的微笑,需要那像星辰般明亮的燦爛。

  可他分明沒有在諸葛亮眼中找到一個尋常父親該有的悲傷,也許諸葛亮當真是無情的,這讓他不寒而慄,莫非丞相諸葛亮和軍師諸葛亮原來是兩個人,或者從前認識的白衣羽扇的先生是一場想像出來的美夢?

  劉禪覺得自己和諸葛亮之間砌起了一面奇怪的牆,透明的、卻韌性十足的,戳不破,鑿不爛,時間每往前走一點,牆便厚一點,他不知最後這牆會不會形成堅不可摧的人生距離,他往一邊走,諸葛亮往另一邊走,彼此背離得越來越遠。

  他忽然很想和諸葛亮多待一待,不要像往常一般,說完公事便各自走開,讓那陌生感一日日滲入他們本來親昵的情感里。

  「相父,隨朕走走吧。」他不肯撒開諸葛亮的手,說是請求,其實是迫使。

  兩人轉出宮殿,徑直往後苑走去,後苑正在整土,到處是新翻的泥土味,宦官們東一撥西一群地忙活著,有的鏟土,有的栽花,瞧見皇帝和丞相來了,紛亂著行禮。

  劉禪一面走一面說:「相父回了成都,就不走了吧。」

  諸葛亮猶疑了一下:「待成都的事處分完畢,臣還得回漢中。」

  「還要去漢中?」劉禪一愕,腳步也放緩了,「為什麼?」

  「整兵,再戰。」諸葛亮說的很緩慢,卻很用力。

  劉禪露出茫然的表情:「還要打仗嗎?」

  這個問題讓諸葛亮有種措手不及的悲哀,他聽得出,皇帝的質疑不是憐惜民生,也非反思戰況,他只是對興兵北伐克復漢室完全沒興趣。北伐像個與他無關的陌生話題,他之所以應允諸葛亮的出征請求,只是天生的懶惰不樂意去做煩瑣的思考,加上他對諸葛亮出於本能的依賴,想也不想便同意了。他從沒有過開闢疆土的恢宏氣度,一統天下的志向別說是宣之口舌,在腦子裡過過也以為荒唐,那還不如聽窗前飄雨讓他著迷。諸葛亮無論是打了勝仗還是敗仗,他都無所謂,不過是下的詔書措辭不同而已,反正詔書也不是他寫,自有尚書台的官吏代筆。

  相父還是要北伐啊!劉禪覺得無力,仗有什麼好打的,還不如留在成都吟賞風月。他握緊了諸葛亮的手,他想的是諸葛亮能留下來,說說故事,講講學問。他不樂意聽博士們咬文嚼字,像在吟哦催眠曲,沒有諸葛亮講授時繪聲繪色。他寧願諸葛亮做講經的老師,也不願諸葛亮常年在外行兵,打仗有什麼意思,那要死很多人呢!

  諸葛亮一字字地說:「陛下臨崩托臣以興復之業,臣不敢怠惰,臣希望陛下有朝一日能重返大漢故都。」

  大漢故都……是長安,還是洛陽?也許兩座都算吧。劉禪對這兩座城市毫無感情,也不嚮往,他覺得成都是世上最好的城市,街道又寬又直,好吃的東西排滿了九街八陌,檢江、郫江清亮得照見滿天漂亮的流雲,成都話多好聽呢,罵人還帶著比喻。他痴迷成都,捨不得離開成都,無論長安還是洛陽都不能喚起他同樣的感情,再沒有哪個地方能比成都還美好,興復漢室便一定要還於舊都嗎?大漢的都城一定要建在長安和洛陽嗎?索性挪到成都來吧。

  可是劉禪看得出,相父很想回舊都,先帝以及許多蜀漢老臣也有這種所謂的夢想,他們那矢志不渝的渴慕,令他困惑,也令他無力,英雄偉志,真是世間最無趣的一件事。他睨了一眼諸葛亮,瞧見他臉上藏不住的倦怠,為了還舊都,竟這樣辛苦,不免心疼,溫存地說:「相父,不早了,陪朕用膳吧。」

  諸葛亮猶豫了一下,可皇帝巴望的眼神讓他沒法拒絕,他能體會皇帝對自己的依戀之情,皇帝捨不得自己,想要與自己多待些時間,一時有些感動,感激道:「臣謝陛下賜食。」

  劉禪很是滿意,吩咐太官備食,拿出十二萬分的心思來烹食,相父的胃不好,膳食烹得軟和一些。

  他仍是緊緊握住諸葛亮的手,相父那冰冷濕潤的手,在他的熨帖下,漸漸有了暖意,這是他的功勞,他覺得自己仿佛完成了無雙偉業,臉上顯出自得的笑。

  前邊忽地奔來一個瘦精精的黃臉宦官,後苑因正整土,到處坑坑窪窪,他跑得袍角濺滿了泥,卻全然不顧半身髒污,像是走水了要趕著去救火。心裡急,身體便剎不住車,悶頭奔到劉禪和諸葛亮面前,差點撞上來,幸而還留有一分警覺性,慌得把雙腳一頓,利索地跪下去,給劉禪行了稽首禮,也不忘記拜諸葛亮。

  劉禪看見這宦官,眼裡的神色卻變了,那一份本來獨屬給相父的溫柔像被浮雲遮蔽的月光,漸漸暗淡,竟不知不覺放開了諸葛亮的手。

  諸葛亮打量著這個莽撞宦官,生得獐頭鼠目,仿佛從地里鑽出來的爬蟲,一雙黃豆眼撲閃撲閃,似乎有話對皇帝說,可又囁嚅不出聲,也許有礙事的原因橫在面前,不大方便說出口。

  劉禪忽然變得忸怩不安,像是腸子打了結,磕磕巴巴地說:「相父……朕有些事,……相父趕路辛苦,回了成都先來面君,可先歸家……朕改日再宣相父……」

  諸葛亮莫名其妙,不是說要與自己共膳嗎,怎麼又中道改主意?可他又不能讓皇帝保持初衷,好像非要討皇帝這頓飯,豈不可笑?

  或者,是因為皇帝有私密事要做,希望自己不在場,對帝王宮帷之內的秘事,諸葛亮從不當面盤問推究,這是他對皇帝體面的周全,萬不得已,非問不可,他可以讓董允去問,也可以讓費禕去查。

  「臣告退。」諸葛亮恭敬地說。

  劉禪心不在焉地笑了一下,笑容有些羞怯,也有些愧色,像個急著去闖禍的孩子,得趕緊把管束過嚴的大人打發走,還給他一個自由放縱的天地。

  他細細叮囑黃門送相父出宮,路上走慢點,跌著了相父,朕要摘你的腦袋。

  諸葛亮拜別離開,走出去一段路,微微一回頭,劉禪正扯住那黃麵皮宦官,兩個嘀嘀咕咕,劉禪笑,那宦官也笑,一忽兒,劉禪與那宦官急匆匆往一條小徑走去,鑽入一叢交錯橫生的花樹,聽得木葉一響,背影就看不見了。

  諸葛亮起了一聲微弱的嘆息,慢慢轉過身,夏日的風帶著浮塵味,有幾分淺淺的苦澀,雖是淺淺的,終究也是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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