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淑妃的私情
2024-10-02 07:17:29
作者: 瘋廿四蛇
此言一出,乾清宮陷入巨大的寂靜。
倏忽,淑妃一掌摑在我臉上:「趙年年,你血口噴人!」
「我沒有。」我定定地看著她,「去年封賞宴,我在宮中迷路,經過思掛園,親耳聽到你與男人偷歡。」
「聽到?」淑妃冷冷笑道,「這麼說,你並未親眼見到,那你憑什麼以為,在裡面的人就是本宮和監正?依本宮看,你是因胡亂編排說不出有力的證據,便捏造捕風捉影的偽證,甚至不惜損害皇家顏面!」
淑妃這句話說得嚴重。
她一口咬定成瑜要謀反。假如此時傳出皇家的髒事兒,成瑜便可以「清君側」的理由揮師攻入紫禁城。所以最後一句話,是真正的誅心之論。
她太懂得把握皇帝的心思了。
我偏不懼,定定道:「除了我,還有一人知道此事!」
「誰?」她警覺道。
我本想說琰琰,可琰琰是成家人。無論成瑜和琰琰做得有多好,姓「成」就是他們的原罪。
於是,我改口道:「淑妃的貼身丫鬟,蝶玉。只要將她抓起來,嚴刑拷打,就一定可以逼問出真相。」
淑妃慌了:「一個女子,如何承受得住刑房裡的酷刑,你是想屈打成招嗎?」
我沒有繼續說話,靜靜地等著皇上的答案。
皇上是個男子,更是普天之下地位最高的男子,他可以三宮六院,卻絕不會允許自己的妃子紅杏出牆。
他的疑心,是對付淑妃最佳的利器。
皇上眯了眯眸,對著身邊的總管太監下令:「抓蝶玉,去刑房!」
淑妃急了,踉蹌幾步跪倒在地,抱住了皇上的小腿:「皇上,你我多年情分,不能這般疑心臣妾啊!就算最後還了臣妾清白,臣妾也難免遭人非議!」
皇上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只要你問心無愧,何須害怕深查?朕這麼做,也是為了你好。至於你會不會遭人非議,朕相信事實勝於一切。」
「可是……」淑妃還待再說。
皇上神色十分冷漠:「難道,淑妃是在害怕什麼?」
「沒有,臣妾從來沒做過,怎麼會害怕呢?」淑妃垂死掙扎著,聲音越來越小。
我想她現在害怕的,不只有通姦一事,還有對我娘做出的惡事。只要刑房撬開了她貼身宮女的嘴,多少年的骯髒便全都瞞不住。
她戰戰兢兢地跪伏在地上,早就沒有了之前的底氣。如一隻驚弓之鳥,聽到一點點異響就會崩潰。
皇上是個極有耐心的獵人,坐回了龍椅。他沒有在等待中白費功夫,拿起奏疏一本本地批閱。批註的時候,全神貫注。我們這些人的存在,並不能影響他集中精神。
他是個夠格的帝王,除了人情味兒什麼都具備。
可他不講情,寒了忠臣良將的心。忠臣良將若去,貪官污吏便會占上風,吏治一壞,他宵衣旰食治理多年的國家,就會走向腐朽與衰落。
他所堅持的信念,終有一日會露出弊端。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乾清宮的香也快燃盡了。
太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在安靜的殿內顯得格外清晰。
我直起了身子,淑妃更是伸長脖子,如一隻鴨,望著來人的方向。
直至那太監跪在地上,皇上才擱了筆:「說,都招了些什麼?」
那太監不敢抬頭,戰戰兢兢:「刑房還沒有消息,想必未得到結果。奴才……奴才是來報司天監的消息的。監正大人他……現在正跪在門外……」
皇上看不出喜怒,道:「就讓他跪著吧。」
太監卻沒有退下,頭埋得更低:「皇上,監正大人……快沒命了啊!」
「怎麼回事?」皇上的神色終於有了波動,站起來喝問。
小太監都快急哭了:「監正大人是拿了刀來的,二話不說往……往那裡扎……現在滿身是血,人都快脫力了……奴才勸他去看太醫,他也不肯,只是跪著,說一定要跪到皇上相信為止……」
皇上再也不能保持鎮定,衝著那太監吼道:「還不快帶朕去!」
小太監麻溜地爬起來,在前面引路。
殿內,只剩下我、淑妃、大皇子,還有總管太監四人。
總管太監一雙眼睛如鷹,緊緊地鎖在我們身上。
淑妃轉過了身子,沒有讓我們看到她的表情。可她顫抖的雙肩,出賣了她的內心。
她很痛,痛入骨髓。
可我卻一點兒也笑不出來,腦海里久久迴蕩著小太監來報的那句話。
淑妃的男人,太決絕了!
為了保住淑妃和她的孩子,竟然不惜自宮。
如此,皇上對他的信任,無疑多了很多。
門口有幾個小太監,探頭探腦往我們這邊瞧。我知道,他們是在監視我們。
皇上去了好一會兒,淑妃也哭了好一會兒。
驟然間,她轉頭:「趙年年,你知道你的誣陷造成了多重的後果嗎?因為泄密太多,歷任司天監正都活不過四十,且代代單傳,生下一個兒子後,便不會再有第二個、第三個!袁家付出了這樣大的代價,就是為大禮盡忠。可你,卻斷了袁家的香火!趙年年,你不只是袁家的罪人,更是大禮的罪人!未來千百年大禮朝三年一次的天災人禍測算,徹底斷送在了你的手裡!」
司天監的重要性,我早就知道。代代單傳,倒是第一次聽說。
淑妃拿大禮當幌子,將諸多罪名安在我的頭上。我瞧著她還未顯懷的肚子,心想這真是欲蓋彌彰。
我哼了一聲,譏諷道:「袁家斷子絕孫?我看未必。淑妃與監正往來已久,說不定早已珠胎暗結。」
淑妃聞言打了個寒噤,臉色如衰敗了的殘花,但是很快,又恢復了高高在上的模樣:「袁家為江山付出了多少,皇上都看在眼裡,監正出事,皇上一定饒不了你們。作惡者,終將付出代價!」
淑妃話音剛落,就有數個太監拖著鐵鏈過來,將我和大皇子捆得嚴嚴實實。
「皇上口諭,將大皇子和趙年年押入刑房審問。」
淑妃捂著肚子,滿臉都是悲愴的倨傲。
我們如囚犯般,被押出了乾清宮。
外頭蜿蜒著一片血跡,大概是監正留下的。
「皇上呢?」我問抓我的太監,「我有要事,向皇上稟告。」
太監道:「正在偏殿,看著太醫醫治監正呢。」
我虛弱道:「我要見皇上。」
太監輕輕地笑了起來:「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要見皇上?皇上痛惜監正的遭遇,心中怕早已殺你千遍萬遍。你還是老實一點,到刑房裡好好招認,否則,連累你的家人就不好了。」
不,不會的。我爹是天下學子楷模,皇上不會輕易殺害。小如小意有爹爹護著,皇上也很難對他們動手。
我腦子裡亂糟糟的,想要求太監帶話,大皇子卻在一邊幽幽道:「事已至此,拿母妃懷孕說事還有用嗎?」
我有些狐疑道:「你好像不擔心?」
他臉色平靜,道:「擔心有什麼用,只會徒增煩惱。雖然我不知道自己結局如何,但我可以肯定一件事——母妃,她絕不可能成為贏家。」
「為什麼?」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他神神秘秘。
等到了刑房,我們被分開關在不同的屋子。有個小太監扮作打掃的樣子混進來,站在我的面前:「趙小姐。」
這聲音熟悉,我一下就想起了他的身份,驚喜交加,問:「你怎麼來了?」
他壓著聲音道:「我是來給你送消息的,咱們長話短說。」
來人,是徐志。
我苦笑:「這個時候,你不該來。」
「為何?」他問。
「我都到這個地步了,成家也完了。你跟著我們,或許實現不了你的夢想。」
他的夢想,是發揮所長,走向高處。
徐志也笑:「看來趙小姐還是不大了解我。我雖一心往上攀,可終也記得提攜我的伯樂。古人都說了,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知遇之恩,難道還不值得我跑這一趟嗎?」
我一怔,轉而為他的胸襟氣度折服:「好,你說,我聽。」
「趙小姐,你此次的境遇十分糟糕。有些事,你得做好心理準備。無論聽到什麼,都儘量維持鎮定。」
我深吸了一口氣。
「先從昨日講起吧。成元帥快回來了,皇上憂慮不安,於是捨棄了三年一占國事的機會,讓監正占了私事。私事不比國事,所耗心力略微小些,所以監正一占得二,算到了成元帥謀反的兩大助力。」
「其一,便是假薛相。監正說,卦象顯示真薛相已經死了,但是會憑空出現一個假薛相。這個假薛相會利用感情,成為成瑜謀反的第一把刀。」
「其二,便是大皇子。監正說,所謂成代朱昌,不僅直指成瑜,也包括大皇子。大皇子娶了成家女為妻,成家女又生下了嫡子,血脈,將就此混淆,終有一日成會吞噬朱。」
怪不得,淑妃那般篤定。
監正測算在前,而我們被押到御前在後。任誰看來,都會先入為主。
皇上早已對「假薛相」與「大皇子不忠」深信不疑,我們越是喊冤,他越是覺得可恨。
徐志繼續道:「監正袁大人,在朝中盛名已久。因為代代單傳且不長壽,君王對袁家多有憐惜,甚至還有一絲愧疚,覺得袁家為朝廷犧牲太多。且袁家的家風一直很好,監正為人內斂、沉穩,辦事兢兢業業,且從不圖謀什麼,生活也極其簡樸,沒有任何地方為人詬病。」
「更重要的是,這麼多年袁大人所測大事,無一不准,是個真正有修為的。皇上對他,幾乎深信不疑。」
徐志一番話,讓我對監正有了更深的認識。
若非我從兒女私情下手,監正就是一個無縫的蛋。
現在雖然被我砸開了一條縫,可憑著皇上對他過去的信任,他那一刀,很有可能將裂縫填平。
「我爹呢,他知道消息了嗎?」我惶惶地問。
徐志緩了緩,正色道:「我剛才叫你做好心理準備的,就是此事。首輔知道你的遭遇,比我們想像中早。有人給他遞了消息,他匆匆忙忙往皇宮裡趕。等到了宮裡,他問的第一句話就是——『睿姑真的被燒死了嗎』,得到肯定的答覆後,首輔氣血翻湧,兩眼一白,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
我抓住了徐志的衣袖:「我爹現在怎麼樣?他有沒有事?」
徐志道:「已經找了太醫,應該沒有大礙,只是受了嚴重的刺激,一時之間無法醒來。」
「他現在在哪裡,會不會有人趁他昏迷暗害他?」
「不會,因為小趙將軍也來了。小趙將軍寸步不離地守著首輔,旁人難以靠近。只是,以小趙將軍的分量,恐怕在皇上面前說不上話。」
我的淚水自眼角滑落,又用指腹抹掉。
家裡亂成一團,孩子該怎麼辦?
洛姐姐在家,應該擔心壞了吧。
我不能倒。
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倒。
我仔細盤算,叮囑徐志:「我爹雖然深愛我娘,卻絕非心志不堅之人,他的暈倒太過突然,我懷疑有人對他下手。我大哥功夫雖好,也能步兵打仗,可後宮裡的招數,他一個糙漢子哪能識別。你幫我帶話給他,叫他快帶爹爹回家,再去找風子岩,請一位醫術高明的神醫診治。並且一定要保護好府里的所有人,千萬不要分散注意力。」
「好,我記下了。那你呢?」徐志道。
「我?」我想了想,道,「此事未必沒有一線生機。大皇子命人尋找睿姑屍骨時,手下說燒成了灰。我心裡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兒。我曾在翰林院看過一本記載各種刑名案件的冊子,裡頭有一句,說人之臀骨,最為難燒,就算燒個一天一夜,也未必不留痕跡。所以我懷疑,睿姑還活著。」
「活著?」徐志驚訝極了,「這怎麼可能?淑妃手底下那麼多人看著!」
我遲疑了一會兒,道:「我也只是猜測,沒有證據。可這份猜測,並非沒有佐證。剛才說的,只是一個原因。第二個原因就是,我哥會奇門遁甲之術,他的本領是我娘教的,那麼我娘更擅此道。如果她在著火之時想起了一切,自然也會記得府中結構布置,如此一來,逃走便不算難事。」
說著,我從懷裡掏出了結了長長一串麥穗的鑲珠耳鐺:「徐志,你帶著這份信物,去找我娘。只要我娘能夠回來,就算她的臉恢復不了,以她的本事,也一定可以扭轉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