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王妃溺斃
2024-10-02 07:16:12
作者: 瘋廿四蛇
荊月到底還是沒有挺住,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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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急忙去找成瑜和府醫。
府醫先看荊月的傷勢,做些簡單處理。成瑜則喚來小芋頭,叫他去找華太醫。
其間,我一直抓著成瑜的手不放,怕這一次,荊月再也醒不過來。
成瑜安慰道:「府中暗衛皆受過嚴苛訓練,體格與毅力遠強於旁人,依我的判斷,荊月不會有事。」
不,我還是不放心。
成瑜說的固然有理,可正是因為如此,荊月的暈倒才更讓人擔心。
她還沒說出自己探聽來的消息,還沒完成一個暗衛的使命,就人事不省。
這有悖常理。
除非,是受了很重的傷。
嚴重到,讓人不敢想像。
成瑜是習武之人,身經百戰,也常受傷,對傷勢多少有些了解。
我懷疑,他在騙我。
「成瑜,告訴我,荊月的身體,到底怎麼了?」
我懇切地哀求著,無助緊緊地包裹了全身。
成瑜不忍再看,轉過了頭去。
「背上的,只是皮肉傷,看著鮮血淋漓,其實不妨事兒。真正的殺招,在裡面。對方用強大的內力,震裂了荊月的臟器。」
「什麼?」我踉踉蹌蹌後退幾步,差點跌倒在地。
臟器受損,荊月還能活嗎?
內心灼痛不已,似燃了一把熊熊烈火。想要撲在荊月床前,又怕打擾到府醫的救治。
在烈油烹炸般的痛苦煎熬之下,小芋頭回來了。
他的身後,站著身背藥箱的華太醫。
待看到華太醫那張仁慈而又熟悉的臉時,我的淚水洶洶而下。
我哽咽著,對成瑜道:「荊月有救了!荊月一定會沒事!」
華太醫在屋子裡待了許久,床邊的木盆里放滿了染血的紗布。
用華太醫的話說,他的年紀能當荊月的祖父,祖父與孫女之間,無謂男女。
醫者仁心,救命為上。
風子岩也來了,帶了一大堆名貴藥材。
成瑜想得周到,在令小芋頭去找華太醫之時,就命人通知了風子岩。
風子岩財大勢大,拉來滿滿三大車的藥材。粗略估計,得有上百斤。
他說:「無論如何,都得救回荊月姑娘的命。」
幸好,華太醫醫術高明,在一番救治後,保住了荊月的性命。
臟器中的淤血,被逼了出來。
靈藥煎湯,慢慢地溫養修復。
華太醫還說:「傷者三日內必醒。若意志強些,還可提早。只是老夫雖然一輩子研究藥理,卻不是下凡的神仙。傷者雖能治,但半年內絕不能再運功動武,半年以後,尚不好說。」
荊月是武者,功夫是刻在她身上的烙印。更具體些說,功夫已不僅僅是功夫,是漫長歲月承載的所有記憶,是堪比血液骨骼般重要的存在。
如果她醒來,知道自己不能運功了,我該怎麼安慰,才能稍稍減輕她的悲傷。
我思忖著,手足無措。
北陵王原本不會關心一個暗衛的傷勢。
但在與成瑜坦誠相見後,父子倆親密了許多,對於成瑜的暗衛出事,北陵王再也做不到不聞不問。
且荊月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受了重傷,很難不讓人懷疑是沈家的手筆。
是以北陵王踏入了女眷院中。一來,便見到了華太醫。
兩人目光相接,眼中皆有震驚。
華太醫想躲,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北陵王率先出聲,道:「華太醫,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華太醫的身份,瞞不住了。
索性不再閃躲,拱手行禮:「王爺。」
「那年華太醫突然歸隱,本王甚覺可惜,以你的醫術,遲早有一天成為太醫院之首。今日得見,如遇故知。不知華太醫家中可好,是否兒孫滿堂?」
氣氛,在一剎那凝固。
華太醫臉上現出了濃濃的悲傷,轉瞬不見:「不瞞王爺,在下的家人,都已經不在了。」
北陵王怔住了。
成瑜遞給他一個眼神。
北陵王在電光石火間想到了權力的爭鬥,驚愕得不知道說什麼好。他目露同情,整個人都以一種憐憫的姿態軟了下來。
良久,他問:「誰幹的?」
成瑜道:「皇后。」
「又是沈家!」北陵王恨恨地一拳砸向身側的樹,「北陵王府與沈家不共戴天,不是他死就是我活!」
成瑜緊抿著唇。
北陵王繼續追問:「你的暗衛為何受傷?」
成瑜回答:「要等荊月醒來才能知道。」
「好好的,她怎麼突然出了府?」
成瑜有了片刻遲疑,終於說出了實話:「娘形跡可疑,是我叫荊月跟去的。哪知回來,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你娘?」北陵王反問,「你為何要派人跟蹤你娘?還有,荊月回來了,那你娘去了哪裡,做了什麼?荊月受了重傷,你娘會不會也出點什麼意外?不行,我得派人將她找回來。」
日光透過樹枝照到北陵王的半邊臉龐,襯得他面部柔和。說起陸月華的時候,眉眼也不再銳利。
成瑜沉聲道:「我已經派人出去找娘了,一有消息,他們就會回來稟報。」
「這就好。」北陵王緩緩地呼出一口氣。
可還沒等這口氣松完,成瑜的人就回來了。
「怎麼樣?王妃找到了嗎?」
暗衛們表情凝重。
「怎麼了?你們說話呀!」北陵王著急了。
暗衛頭領閉上眼睛,又睜開,咬了咬牙,艱難道:「王爺、世子,王妃的下落已經找到。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北陵王與成瑜異口同聲道。
暗衛頭領臉色慘澹得像冬日的雪:「只是屬下們見到王妃之時,她已經……已經……沒了呼吸。屬下們也四處搜尋過,沒有見到任何可疑的痕跡。沒能保護好王妃,是屬下們辦事不力。萬死難辭其咎,請主子責罰!」
北陵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方才還活生生的人,怎麼突然就死了。他百思不得其解,又不願接受這樣悲慘的現實。眼皮一翻,暈了過去。
陸月華的死太過突然,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屍體已經運回來,就停在院子裡的一棵梧桐樹下。
成瑜站在陸月華的面前,眼角微有濕意。
儘管,陸月華做了許多錯事,母子間生了嫌隙,可到了生死一刻,血緣親情還是占了上風。
他呆呆地站著,一言不發。
於我而言,除了震驚再無其他。若非陸月華是成瑜的母親,也許我還會拍手歡慶。
只是,她死在這個時候。陰謀的氣息,席捲而來。
陸月華為何出門?見了誰?做了什麼,叫對方狠下殺手?
這些問題,恐怕要等到荊月醒來才能有答案了。
朝廷命婦無故死亡,皇上面前也瞞不過去。
我們檢查了王妃的屍身,是溺斃而亡。
對方做得如此不著痕跡,接下來怕是還有動靜。
果然,不多時,在外面探聽消息的小芋頭一臉急切地跑回來,向我們道:「主子,年姐姐,京中又出現了新的流言。王妃溺水的消息泄露出去,滿大街的人都說王爺王妃傾心相愛了半輩子,到頭來卻發現是一場騙局,王妃不堪忍受,跳湖自盡。甚至還有的人說,是王妃知道了王爺與薛相之間的那種事兒,王爺一不做二不休,將王妃滅口。」
成瑜猛地轉頭,眼神陰陰的:「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小芋頭沒有再說第二遍。
因為,荊月醒了。
她嘴唇很乾,有些起皮。我倒了一碗熱水,用勺子吹涼了餵到她嘴裡。
「夫人……」她虛弱道,「王妃有危險,快叫人去救王妃。」
小芋頭看著自己的鞋尖,悶悶道:「王妃已經回來了,就在院子裡。」
荊月鬆了一口氣,道:「這就好,我還擔心她被人害。」
屋裡的人,沒有一個人解釋。
怕荊月自責,影響傷勢的恢復。
我再次給她餵一口水,道:「慢慢說,不著急。」
她思考著,臉色因為失血過多而顯得蒼白:「夫人,我看到王妃去了重華酒樓。一到那裡,她就找了掌柜的,兩人放低聲音,不知道說了什麼。緊接著掌柜的就上去了,夫人就去了酒樓後面。再接下來,來了一輛馬車,帘子遮蓋得嚴嚴實實。夫人好像對之很熟,左右觀望了一下,確定無人後,立即上去了。」
「我怕被發現,不敢跟得太緊。如果……如果……我的輕功能有丁芋那麼好,就不會受這一身的傷了。我以為自己躲得很隱蔽,其實早就在他們的掌握之中。馬車夫誘著我來到一個暗巷,然後急速拐彎不見。從天而降四個人,對我展開了突襲。咳咳咳……」
由於悲憤,荊月的呼吸急促了起來。咳了好一會兒,才平復。
「若論單打獨鬥,我荊月還沒有怕過誰,就算四個一起上,我也不至於落到這個地步。他們不用尋常暗器,而是甩出來一張大網,將我罩住,令我動彈不得。」
原來荊月臟器的傷,是這樣來的。
她一個姑娘家,行動被縛,被一群男子困住,承受著一下又一下的內力傷害。
我不敢想像她是怎樣拼死逃出來的,那過程只要一想就令人心碎。
荊月眼裡含了淚,卻倔強地仰著下巴:「他們使詐,我也能。他們想叫我死,我卻偏不能如他們的願。我盯准了他們的頭兒,像條狗一樣撲過去,抱住他的大腿,狠狠地一口咬下。他吃痛,給我背上來了一下。我死活不鬆口,他就只能叫剩下三人來拖。我就趁著這個機會,用匕首破開了那網。幸好啊,主子待我不薄,雖然他們的網是鋼絲所制,可主子贈我的匕首乃是千年玄鑌打造,削鐵如泥,總共也就得了兩把,其中一把贈給了我。」
她的眼淚不是酸楚的,也絕沒有一絲淒涼的意味。而是帶著感恩,還帶著使詐成功的一點小得意。
我的荊月啊,你如此豁達樂觀,反倒更叫人心疼了。
我寧願你哭一場,做凡塵俗世里的一個普通人。
悲喜隨心,苦樂勿藏。
一切,都對我們不利。
沈家是發了狠了。
二皇子死後,沈凌做事變得極端了許多。
天黑了,院中枝丫交錯,假山掩在黑夜裡,整個北陵王府顯得森冷孤寂。
我在房中沒有見到成瑜,找了個下人問世子在哪裡。
下人回答:「世子好像去王妃的院子了。」
我前去尋他,在陸月華的梳妝檯邊見到了成瑜。
他低著頭,臉上儘是自責。
「成瑜。」我喚他,「這是意外。」
「不,不是。」成瑜道,「我也是這會兒才想明白,沈凌為何會變得如此瘋狂。」
他轉過來,燭光照到他堅毅的半張臉:「你還記得絲柔嗎?」
我點頭。
「年年,我好矛盾。」他坐下來,頹喪道,「我讀了那麼多書,卻分不清何為對,何為錯。當時絲柔執行任務時就告訴我,如果她死了,這場戲才算真正圓滿。可我不忍心見她丟掉一條大好性命,就用了退而求其次的方案。我想,是沈凌從中嗅出了什麼。知道在我們的操作下,三皇子已經不可信,同時,又要我們付出代價。可是……」
成瑜抱住了頭。
「我娘的命是命,絲柔的命也是命,孰輕孰重,又以何來衡量?我的眼前就像出現了茫茫大霧,不知該如何行走。年年,我好迷茫。」
我走過去,抱住了他的腦袋:「事已至此,追憶舊事只會徒添痛苦。我們現今該做的,是如何自衛並且復仇。荊月提供了重華酒樓的線索,你派人查得怎麼樣了?」
成瑜靠在我的懷裡道:「重華酒樓名義上的掌柜,是個正經的生意人,多年來老實經商,挑不出錯兒。可沒有問題,才是最大的問題。一個能在京中開大酒樓二十幾年屹立不倒的掌柜,怎麼可能一點錯漏都沒有?除非,他二十幾年如一日謹慎行事,唯恐行差踏錯。」
成瑜說得有理。
一個普通的生意人,何須如此戰戰兢兢?
這酒樓,恐怕是沈家的暗樁。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
成瑜眯了眯眼,道:「查。查他三代以內血親及旁親。三代不夠,便查六代、九代。不查出沈凌的狐狸尾巴,我誓不罷休。」
我嘆了口氣道:「皇上那裡,或許不會給我們這麼多的時間。」
成瑜攥緊了拳頭,悲切道:「北陵王府世代忠誠,永遠換不回應得的信任。有時候我想,如果我生在一個尋常家庭該有多好。簡單快樂地生活,再不理朝堂之爭。」
我用手指梳著他微微散亂的鬢髮,搖頭道:「不,你不會的。你心懷大義,裝著蒼生。就如將軍離不開戰馬,文臣少不了手中的筆桿,我認識的成瑜,不會棄大禮百姓的安寧不顧。」
地上人影成雙,依偎在一起。
於這艱難愁苦的時刻,生出一點溫馨來。
大約一炷香的工夫後,我提議道:「成瑜,我們回自己的屋子吧。」
他起身,衣袖微微帶動著身後的妝奩。
我不經意一瞥,顫聲道:「慢著!」
成瑜不解:「怎麼了?」
「妝奩里好像有東西。」
成瑜聽我如此鄭重,取來蠟燭細照。
定睛看了兩眼,道:「似乎是一張紙的邊角。」
妝奩里放的都是首飾胭脂之類,好端端的怎麼會有紙?
「李嬤嬤呢?」我問。
成瑜道:「正在照顧我娘。」
李嬤嬤是陸月華的貼身丫鬟,感情深厚,在聽到陸月華的死訊後,哭暈了兩回。連膳食都不曾用,一直陪在陸月華的身邊。
是以,自陸月華出事後,還沒人動過這個妝奩。
成瑜檢查了一下,外頭上了鎖。他用內力一震,就將鎖鏈震斷了。
打開,竟然是一封信。
聞著上面的墨香,似乎,是新寫的。
「快,讓我瞧瞧你娘寫了什麼。」我驚喜道。
或許,裡面會有線索。
成瑜看著我,臉色複雜。
我進一步,他就退一步。
我有些害怕:「成瑜,你怎麼了?」
他將信箋藏到了身後,滿眼不安,欲言又止:「年年……」
我不由得抬高了聲音:「成瑜,發生了什麼?」
他還是不回答,轉過頭道:「年年,別問了。」
我的脾氣頓時上來了,強硬道:「把信拿出來,我要看。」
成瑜退得更快。
四目相對,空氣中漸漸地有了劍拔弩張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