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毒婦

2024-10-02 07:15:45 作者: 瘋廿四蛇

  追兵看到了崔郾,大聲喊:「他在那兒,快追!」

  崔郾引誘他們,往反方向跑。

  他是二皇子府最好的護衛,功夫高強,在沒有趙娉婷的拖累下,只一會兒,就到了很遠的地方。

  他原本可以丟下趙娉婷跑的,可是他沒有。

  漸漸地,他感到力不從心。

  追兵太多了,到處都有。他一個人,孤立無援。

  他一直跑到了山腳下,下面有一片密林,一個縱身躍入密林,緊接著一條獵犬也躍了進去。

  他實在太累了,氣力不濟,被獵犬追上,咬住了一條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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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揮起拳頭砸向狗頭,那犬靈活地躲開。

  他忍著腿上鑽心的痛,往前跑去。

  明知結果是什麼,還是想要多跑一會兒。多努力一點,趙娉婷就多一分生機。

  獵犬越來越多,七八條狗追著他。一條咬住了他的衣衫,他一掙扎就聽到了布料撕裂的聲音。前面有一條河,跳進去或許會有生機。他深吸一口氣,拼盡了全力。

  一支流箭飛過來,透過他的後背射穿了他的胸膛。他腳步一滯,低下頭呆呆地看著胸前「長」出來的箭頭。

  死亡是這麼近,他的心底哀涼一片。所有的力氣在一瞬間撤走,他四肢冰涼。

  更多的箭矢飛來,密密麻麻地穿透了他。

  他被紮成了刺蝟,「轟」的一聲倒下。

  灰塵揚起來,沒有人看到他眼角殘存的淚。

  追兵首領走過來,啐了他一口道:「負隅頑抗,叫老子跟著跑這麼遠。」

  然後在他身上翻找,沒尋到任何東西。

  一個追兵提醒道:「老大,趙娉婷呢?」

  首領不屑道:「他耍的把戲,以為我看不出。我早就派了剛子他們兩個,去搜那個賤人。那賤人大著肚子,又沒有武藝,想要抓住,簡簡單單。至於這個崔郾,他是二皇子府護衛首領,有他在,那股勢力總有凝聚之日。所以,他的命,絕不能留。」

  這是大皇子的吩咐。

  殺崔郾,遠比殺趙娉婷重要。

  首領做到了,割下了崔郾的首級。為了毀屍滅跡,放了一把火。

  濃煙升起來,崔郾的衣袍被點燃。火星子「噼噼啪啪」地響起來,將崔郾留在人間的一切痴戀都燒成了灰。

  愛恨痴纏,皆成空。

  趙娉婷見崔郾引開了追兵,偷偷地從山洞裡跑出來。可才跑兩步,就被攔住。

  她從他們的衣裳看出來,跟剛才那群追兵是一夥兒的,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沒有跟著一起去追崔郾。

  她一個女子,手無縛雞之力。只能獻上媚笑,屈尊討好。

  「只要你們放了我,叫我做什麼都可以。」

  兩人對視了一眼。

  這一眼裡,交換了太多的信息——

  不過是個女人,又不會武,就算給她插上副翅膀,也飛不到哪裡去。再說,長得不賴。

  現在這女人對他們說,做什麼都可以。

  他們不是傻子,能明白裡面的意思。

  首領的命令是叫她死,沒說不能先耍了再弄死。只要任務漂漂亮亮地完成,誰管過程如何?

  兩人同時點了點頭,搓著手走向趙娉婷。

  趙娉婷咬著下唇,主動解開了衣帶。

  她忍著令人作嘔的惡臭,伺候著她平日裡最厭惡最看不上眼的下人。她感受到小腹劇烈的疼痛,那是孩子即將離開的前兆。

  趙娉婷獨眼陰陰,握住了藏在袖子裡的暗器。

  另一隻手拔下髮簪,狠狠地刺向男子。簪子沒入脖頸,那男子睜著眼睛倒在她的身上。臨死還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另一人正在穿衣裳,聽見聲音發現了不妥。剛要出手,就見到眼前飛過一根鋼針。那鋼針太快了,快到他連躲閃的機會也沒有。

  他眼睜睜看著鋼針沒入自己的眉心,濺出妖艷的一滴血。

  大功告成,趙娉婷厭惡地掀開身上的屍體。

  孩子正在死亡,她知道。可是,比悲傷更重要的,是活下去。

  她被害得這麼慘,可她的仇人還在京城裡快活。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憑什麼?

  這憑什麼?

  縱使她變成一堆破絮,也要利用殘存的力量堵住敵人的口鼻,讓敵人難受,讓敵人窒息。

  她按照崔郾的交代往柴乾的地方走,果然找到了一個撿柴的村民。

  她沒有用崔郾說的脅迫的方式,而是楚楚可憐地懇求,還拉著那村民的胳膊,一口一個「大哥」。

  武器稀有,美色卻可以重複使用。那村民受不了她的輕浮樣子,將她抱上了牛車。

  牛車往山下駛去,趙娉婷覆在稻草之下瑟瑟發抖。疼痛一浪又一浪地襲來,她痛得快要暈過去。

  她用強大的意志保持著清醒,到了農夫的家裡。即使每走一步都如刀尖起舞,還是堅持著擺弄了農夫屋前的幾塊石頭。另有幾株花草,也叫農夫挖出來重新種植。

  做完這一切,她才放心地暈倒。

  等醒來後,就聞到了甜甜的粥香。

  她睜開眼,見到農夫手裡拿著一碗黑乎乎的東西,仔細吹著,送到她唇邊:「姑娘,快趁熱喝。」

  她沒有動。

  那農夫又道:「家中貧寒,請不起大夫,但我知道幾味止血止痛的草藥,平日裡挖了曬乾存放。這不今日剛好拿出來,給姑娘熬湯。」

  趙娉婷疑心重,道:「苦不苦,大哥幫我先嘗一口。」

  農夫果真嘗了嘗,道:「還真有些苦,不過良藥苦口。鄉里的赤腳郎中,就是這麼說的。」

  趙娉婷放心了,接過藥一飲而盡。

  農夫又端來粥,請她喝下。

  趙娉婷給他講了個故事:「我本是京中一唱曲的歌妓,被一老爺看上贖回家做了小妾,無奈大房善妒,見我懷孕就出手迫害。如今,我已無處可去,見大哥人好,想要求得一長久避難之所。可惜身份低微,又是殘花敗柳……」

  農夫聽後大喜:「我……我不嫌棄……」

  趙娉婷靠在農夫的懷裡:「那小女子就以身相許了。待出了小月子,小女子就與大哥拜天地。」

  農夫亦緊緊地擁住了她,心想何德何能才能娶到這般貌美的女子為妻。

  他不知道,自己帶回家的不是一株嬌柔的牡丹花,而是手握兇器的死神。

  他在人間的日子,不多了。

  趙娉婷叮囑農夫,要想和自己廝守一生,不准移動屋前的石頭與花木。

  農夫很聽她的話。

  他很窮,住在鄉里最偏僻的地方,家裡沒有銀子,靠砍柴為生。偶爾,能捕到野雞野兔之類。

  因為這,娶不上媳婦。四十的年紀,還是孑然一人。

  趙娉婷就是上天賜給他的寶,他把她真正放在心底。

  雖然日子和趙娉婷以前過得天差地別,但對農夫來說,已是他最大的給予。

  他把醃製存放,平日裡不捨得吃的兔肉、野雞肉全都拿了出來,給趙娉婷燉紅薯湯喝。

  紅薯就種在屋後,此時剛好是收穫的季節。

  他想出去幹活掙點銅板,趙娉婷不允許他出去,怕他遇到追兵,出賣了她的容身地。

  無奈之下,他只好每天做紅薯湯。眼見著一月到了,紅薯吃完了,他有些發愁,心想這個冬天沒有存糧該怎麼過呢。

  還有,他即將迎娶趙娉婷為妻,可不能委屈了如此嬌滴滴的大姑娘,總要置辦兩身好看的衣裳,再買兩樣首飾。

  農夫在屋角翻著,裡面是爹娘留給他的遺物。其中有一隻銀鐲子,是娘過門時爹給的,後來許多年娘一直捨不得戴,臨死前傳給了他。

  他摸了又摸,心底頗為不舍。想了想還在病床上躺著的趙娉婷,又堅定了決心。

  不能叫姑娘委屈了。

  他咬了咬牙,將鐲子放在懷裡。

  可冷不丁,脖子上一痛。

  他感覺有許多液體流下來,濕噠噠黏糊糊的一片。

  艱難地轉頭,看到了趙娉婷瘦削而不失美艷的臉。

  「為……什……」

  「麼」字卡在了喉間,怎麼也說不出來。

  趙娉婷拔出手中的短刀,又狠狠地刺了下去。

  農夫認識這刀,是用來切臘肉的。這一個月他就握著這把刀,滿懷愛意地給趙娉婷割肉燉湯。

  可是現在,趙娉婷卻用它要了他的命。

  他遺憾地睜大著眼睛,口鼻端已然沒了呼吸。身體沉沉地倒在地上,銀鐲子跟著發出「當」的一聲。

  死不瞑目啊。

  趙娉婷蹲下來檢查他的屍身,確定死透了以後,用鞋子碾上他的臉,譏諷道:「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你配嗎?」

  一眼看到銀鐲子,撿起來放入懷裡:「能為本姑娘做事,已是你三生修來的福分。就算死了,也是伺候過貴人的,高人一等的鬼。」

  她搜羅了一些糧食包起來背在身上,點燃了灶頭的一支蠟燭。破屋子燒起了熊熊的火,眨眼就將農夫包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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