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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忠心護主的婢女

2024-10-02 07:15:37 作者: 瘋廿四蛇

  說起尋大夫一事,我驀然想起了江州城中的那名老大夫。

  以他之醫術、仁心,屈居在一小醫肆,有些不大尋常。

  我疑他有隱憂。

  更信他一身本領。

  成瑜戳了下我的手心,道:「你與為夫想到了一處。為夫已經叮囑姓風的那廝,叫他必須把這事兒給我辦得漂漂亮亮的。否則,他怎有臉做我們如意的乾爹。」

  我一驚:「風公子當真要做咱們孩子的乾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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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揚眉:「豈能有假?」

  「可風公子天性放誕不羈,偏愛自由,怎會用乾爹的名頭,將自己牢牢套住?」我疑惑道。

  成瑜理所當然道:「這有何奇怪?洛英英前腳提出要當孩子們的乾娘,風子岩後腳便插了嘴。」

  「怎麼會?」風子岩在江州雖對我和洛姐姐諸多照顧,可那全是看在成瑜的面上,他嘴上雖然三番五次撩撥洛姐姐,可誰也沒把此事當真。一個浪子,如何能對一個女子一見鍾情?洛姐姐從來沒把他的話當真過,我亦沒有。

  成瑜反問:「怎麼不會?玩世不恭不代表沒有真心。我瞧著風子岩與你洛姐姐挺配,兩人在一起甚好。」

  「可大哥他……」

  成瑜還為了當初之事怪著大哥,不以為意道:「欲奪芳心,全憑個人本事。你大哥若將來失利,也只能怨他自己了。」

  他那一臉小肚雞腸的模樣,與一身官服頗為不匹。

  我的心,卻漸漸地靜下來了。

  「還有一事,我要同你說。」我鄭重道。

  他側耳過來:「嗯?」

  「我在井下時聽見那幾個小太監議論,說那井中曾經死過人,死得很慘,死因不明。又說起大皇子,似乎死者與大皇子頗有淵源。本來,宮中之事該多聽、少管,可事涉大皇子,便是與琰琰有關,弄個清楚,心裡才有底兒。故而我以為,此事還是調查清楚較好,你意下如何?」

  成瑜的臉色變得嚴肅了起來:「我想我大概猜到死者是誰了?」

  「誰?」

  「孟美人。」

  我想要細聽,坐起了身子。

  成瑜細心,立即取了一個靠枕墊在我背後。

  「孟美人單名一個瑤字,長相姝麗。彼時皇上還是太子,她便伺候在旁。只不過身份低微,所以僅為妾侍。皇上登基之時,她已有身孕,也因此,得了個美人的位份。孟美人在宮中鮮少露面,除了按照祖宗規矩給皇后請安外,一直躲在自己的朝露宮。更準確地說,是躲在朝露宮的偏殿。因以她美人的身份,無法居一宮主位。」

  「朝露宮?」我的心猛然一顫。

  我自為官後,多次詳讀成瑜繪製的宮中地圖,旁邊細小標記,亦記得一清二楚。

  朝露宮,可不就是淑妃所居宮殿嗎?

  而上回誤至的思掛園,是淑妃在冷宮附近開闢的一處農地。

  冷宮人跡罕至,又透著晦氣,尋常人避之不及,有誰會無緣無故地去。也難怪她,將那裡選為幽會之所。

  我隱隱覺得,淑妃與孟美人同處一宮有些怪異。可具體哪裡怪異,又說不上來。

  成瑜還在繼續講述:「侍妾孟瑤與太子妃同年懷孕,真要算起來,太子妃比她還要早懷半月。但最後,卻是孟美人先生。生了足足一天一夜,孩子倒是健康,但孟美人卻發生了血崩,撒手人寰。宮中傳出流言,說孟美人之死全是咎由自取。蓋因她野心不小,想要母憑子貴,偷偷服用了催產藥,想在皇后之前產下長子,結果,事與願違。」

  他嘆口氣:「且大皇子雖然先落地,皇上卻始終沒有將這個生母卑賤的孩子放在心上,還是大皇子自己爭氣,幹了幾件有利百姓的實事,皇上才注意到他,予他一些職權。」

  「後來呢?」

  「淑妃與孟美人住在一宮,難免有些交情。平日裡,淑妃從不因孟美人的身份而對她有所輕視。遇著皇上賞賜,還會贈予一些。有一回孟美人不慎摔倒,淑妃不惜以己身墊在孟美人身下,孟美人過意不去,她卻絲毫不領功,說什麼『本宮非是為了你,而是為了皇上子嗣』。一時間,人人都贊淑妃賢淑,就連皇上,也對她大為讚賞。」

  我不由道:「這淑妃,好得有些過分了啊。」

  「你懷疑她。」成瑜肯定道,「別說是你,連我也有些懷疑。可後來的事,又叫人打消了疑慮。孟美人死後,宮中流言紛紛,是淑妃站出來,替故去的人平息流言。你也知道,孟美人與皇后相爭,她助孟美人,便是與皇后為敵。皇后一度打壓她,欺她辱她。皇上初   登皇位,心在前朝,無暇管後宮的閒事,又或者說是無意管。那段時間,淑妃很不好過。」

  我更加疑惑了:「不是說,淑妃很受皇上寵幸嗎?」

  成瑜解釋道:「那是之後的事。一開始,淑妃雖在妃位,但皇上對她卻不見得有多用心。然而自某一日起,皇上常去她那兒。皇后如有為難淑妃,皇上便替她出頭。這樣的轉變,叫人驚異。自那以後,淑妃便成了人人口中的寵妃。箇中原因,不得而知。」

  成瑜一個外臣,對深宮往事如此清楚,我聽後,濃濃惆悵湧上心頭。

  一個臣子,原本只該用心朝政,為天下謀福,為百姓謀利。可若遇上了一個多疑的君主,便不得不事事關心,多了解些宮中秘聞,以期遇事時可以面面俱到。

  我輕輕嘆著,將話題轉了回來:「既然孟美人是血崩而亡,與那井有何干係?」

  成瑜道:「不清楚。」

  「那你為何敢肯定井中的死者是孟美人?」

  成瑜回答道:「只因宮中與大皇子有關的死人,只有孟美人一個。」

  「所以你懷疑孟美人並非死於血崩。」

  成瑜凝重點頭:「起初我也想不到,是你聽到的消息提醒了我。但一切只是猜測,沒有絲毫證據。往事已久,或許是我多想了也不一定。待回宮審審那幾個太監,或許會有些線索。」

  我提出要見小意一面。

  成瑜阻止了我:「婦人月中不能見風,你還是不要出這個門為好。再則你剛出事,一舉一動都在旁人眼裡。不見,對你,對小意,都好。」

  我只能無奈答應。

  「對了,皇上叫我帶信給你。」成瑜掏出一張紙來,上面寫著「大膽」二字。

  是為訓斥。

  「你究竟做了什麼,惹來帝怒?」成瑜擔憂道。

  我便將之前的諫言一說。

  成瑜目瞪口呆:「的確大膽。」

  「好在皇上沒有真的動怒。」我揚了揚手中的信,「皇上要是真惱了我,怎會親手給我寫信?他日理萬機,怎可能隨隨便便給一小吏賜字。」

  成瑜與我心有靈犀:「皇上的意思,是想聽你的解釋。」

  「對。」我軟聲道,「所以還請夫君,替我拿支筆來,再架上矮桌,替我研磨。」

  他欣然去做。

  不時地探頭看我寫字。

  我緩緩書寫著:「臣以為,國有竊賊,萬民之恥。竊賊如碩鼠,不可不除,然不必急在一時。竊賊手中銀糧,遠比竊賊之命重要。可狡兔三窟,不得不防。賊身死後,有些銀糧便下落不明。所以臣提議,不若叫竊賊自己拿錢糧出來。」

  我蘸了蘸墨,繼續寫道:「臣在翰林院謄抄文卷、歸整檔案時,發現荊州貧苦,流民聚集,每隔三五年,就有一場小動亂,再隔七八年,又有一場大動亂。朝廷時時派兵鎮壓,雖每能勝,然耗費不少兵力財力,倒不如換個法子,施恩於那些暴民,令其改過,不再生事。」

  成瑜一邊研磨,一邊贊道:「你想得真遠,可謂一舉兩得。」

  狼毫吸飽了墨汁,一個字接一個字蹦在紙上:「此法簡單,即在流民聚集之地設立專門管理的府衙。但凡能吃得飽飯,誰又願成為暴亂的流民,所以府衙之主不僅要有能力手段,還得有錢糧。」

  寫罷,擱筆。

  話不必說透,皇上比我更聰明。

  成瑜感嘆道:「你這個法子,可以說是殺人不見血了。明著叫皇上施恩,饒了他們的性命,代價,是叫人拿出銀子。這些沒見過可怕暴亂的貪腐官員為了活命,一定欣然前去。可天底下最可怕的人之一,就是吃不飽飯的人。為了能吃上一口東西,流民什麼都做得出來,殺人劫貨,易子而食。那些官員到了荊襄,哪裡還會有好日子過,流民會一點一點榨乾他們,最終將他們逼死。你呀,端的是好計策!」

  我謙虛笑笑:「不過是君子性非異,善假於物也。」

  成瑜想到了後招:「待貪官污吏滅亡之後,流民也飽食得差不多了。這個時候朝廷再去管理或招安,難度將大大減少。你這一招借刀殺人,安定地方,足夠叫皇上對你刮目相看,看來,你升官的機會快要來了。」

  成瑜的最後一句話,讓我想到了李善榮姐妹。娘的舉動不僅造福了百姓,更造福了大禮的所有女子。只是男子當權日久,女子雖有了為官的機會,所走之路,還是比男子要艱辛許多。

  如果我能繼承娘親的志向,一步步登上高位,在前方披荊斬棘,為天下女子蕩平阻礙……

  這樣想著,心頭便湧上一股熱流。

  但願,皇上真的會擢升我的官職。

  成瑜收好了我的信,又要出門。

  我擔心他的身體,勸他小睡一會兒。他堅定地站起來,道:「皇上還在宮裡等我,做臣子的,哪能因為心疼自己個兒的身子讓皇上久等。不過你放心,這次我是坐馬車去,荊芥趕馬車很穩,我在裡面可以睡一覺。」

  我叫他當心點兒,不必急著趕回來。

  他「嗯」了一聲,大步走了。

  成瑜離開後,荊月才進來。

  她是我見過的最懂進退之人。

  她手裡拿著一碗甜藕粉,掀簾而入:「夫人交代的事,奴婢已經說給主子聽了,主子這回進宮,去查明白的。」

  荊月的辦事能力我很放心,所以剛才與成瑜見面時沒有贅述。

  喝了湯,餵了奶,剛想睡,荊月又道:「夫人,王妃說,您不宜親自哺乳。」

  「為何?」我不以為意道。

  荊月道:「王妃說了,各府女眷生完孩子,皆請有奶娘,夫人如此親力親為,是小門小戶的做派,傳出去,會丟了王府的顏面。」

  荊月的性子我十分了解——她忠於成瑜。

  因忠於成瑜而忠於我,卻不忠於屢屢叫成瑜不悅的王妃。

  哪怕,王妃是成瑜的親生母親。

  荊月是按成瑜的意志辦事的。

  所以,她在這個時候與我說出這番話,不合常理。

  因為我會不高興,甚至還會憤怒。而這,對我的休養不利。

  我沉吟了一會兒,問:「王妃是不是還說,如果我不答應,她就親自來找我?」

  荊月立即點頭。

  「那麼你現在所說的話,還是經過篩選的。她的原話,要難聽許多吧?」

  荊月又點頭。

  「她還說了什麼?」我直接問道。

  荊月現出為難之色。

  我也沒逼她,好好地睡自己的覺。剛要睡著,外面就響起尖酸刻薄的嘲諷:「作威作福了九個月,最終就生了個女兒。她以為她是什麼東西,敢把我攔在外面。你們讓開,我倒是要和這賤人好好說道說道,生不出兒子的女人,在咱們北陵王府就是個廢物!」

  荊月不知何時到了屋外,替我辯解:「夫人不是廢物!」

  陸月華來者不善:「你是什麼東西,敢這樣和我說話?」

  荊月繼續解釋:「奴婢受主子吩咐,一天十二時辰保護主子。主子說了,即使是王妃親來,也不能讓王妃與夫人見面。」

  「啪!」響亮的掌摑聲響起,是陸月華在打人。

  打的,是我的荊月。

  無奈我的腿還夾著竹板,無法動彈,否則我定要出去,為荊月討個公道。正想大聲喊荊月回來,攔不住就莫要再攔,卻聽得荊月的聲音再次響起,字字句句鏗鏘有力。

  「王妃,您可以打奴婢,因為奴婢只是一個下人,主子不會為了一個下人來與你為難。但您若想踏入這個門,可要掂量清楚。在您嘴裡一無是處的廢物,是主子的心頭肉,在您嘴裡不堪的孫女,更是主子最疼愛的掌上明珠。今日奴婢可以讓這個路,您自然也可以威風凜凜地進去,只要您不怕主子回來後與您翻臉,甚至與您絕了這母子關係。」

  荊月的果敢,叫我驚詫,更叫我刮目相看。

  陸月華久久無聲。

  顯然,是被鎮住了。

  荊月還要「火上澆油」:「怎麼樣,王妃想好了嗎?路,奴婢已讓,就看您,有沒有這個決心走!」

  陸月華從來沒被哪個下人欺成這樣,估摸著臉都青了,甩袖之聲,連在裡頭的我都聽見了。

  她重重地「哼」了一聲,隨後消失在我的小院中。

  荊月捂臉進來,與我的目光撞在一處。

  我有些心疼道:「她不過是耍耍嘴皮子,你莫要為了我受這種罪。快過來,讓我看看你的傷。」

  她粲然一笑道:「這有什麼,習武之人還怕這點小傷?當年我和哥哥所受的訓練,可要嚴苛多了,受的傷,更是不計其數。」

  這不一樣。

  成瑜訓練他們,內心持的是尊重。

  王妃掌摑,為的卻是侮辱。

  我的心裡,著實有些難過。

  荊月卻沒有放在心上,而是認真地看著我的眼睛:「夫人,荊月答應過主子,會保護你一輩子。答應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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