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巨島國的陰謀
2024-10-02 07:14:49
作者: 瘋廿四蛇
老黃的話,如一條吐著信子的蛇,「嘶嘶」地,爬上了趙娉婷的後背。
趙娉婷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是個驕傲的人,一直以來都高高在上。
她以自己首輔之女的身份為榮,享受著所有人尊敬、仰視的目光。
可老黃是什麼東西?不過是一個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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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就是下人,是天底下極其卑賤的東西。
她怎麼能夠忍受,自己身上流著的是老黃的血液。
她抱住頭,痛苦地喊:「我不信!」
老黃早就知道趙娉婷會有這個反應,也不著急,而是從懷裡掏出了一個肚兜,然後扔在趙娉婷的面前,說:「你自己看看,這是不是你娘的手藝?」
婉翠懷孕之時,對腹中的孩子滿懷期待。她與世間任何一個母親一樣,想為孩子做點什麼。
她的手藝不錯,縫製出來的衣裳鞋襪漂亮又舒適,線頭都藏在裡面,不會硌到寶寶柔軟的肌膚。
趙娉婷小時候就是穿著母親做的衣裳長大的。因為思念,所以不捨得扔。全都藏在了柜子里,想娘的時候就拿出來看一看。
老黃當然知道她這個習慣,故而才會問出這樣的話。
他有把握,趙娉婷能從陣法上認出來。
趙娉婷當然認得了,可她依然不信。
母親是個美人,怎麼會看上老黃這般醜陋的男子?
再想到他拿肚兜時那難以言說的表情,趙娉婷喉間如吞了一隻蒼蠅。
老黃為了照顧她的耳朵,不緊不慢,每個字都咬得格外清楚:「你再仔細看看中間。」
肚兜的中央,繡著一朵大大的海棠。趙娉婷按照老黃的指點看去,發現花蕊的排列自成規則。隱隱約約,好像湊成了一個字。
川。
川是什麼意思?
還未等她問出口,老黃便得意洋洋道:「川,是我在母國的名字。」
「幸好我有先見之明,怕你不認我這個親爹,就叫你娘先留下證據,以待來日你我父女相認。」
趙娉婷懵了,大受打擊。她痛苦地咬住了被子,像狗一樣嗚咽著。如果她此時可以清醒一些,便能發現一個問題。老黃似乎早就料到了她娘會死,又或者說,她娘必須死。
倭人的狠毒,非常人可以想像。
婉翠作為一顆棋子,生下孩子便等若完成了使命。
老黃早就打算好了,等婉翠生下孩子便結果了她。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孩子的身世便永遠沒人知道。
只待他日將軍一聲令下,他願拋頭顱灑熱血萬死不辭。哪怕賠上親閨女,也在所不惜。
閨女在巨島國的利益面前,不值一提。
這是一個武士的信仰。
婉翠死後,老黃什麼都不怕。
就怕閨女長得像自己,露了餡。
不過不要緊,他早就想好了辦法。
弄傷一個小女孩的臉蛋,不是什麼難事。
以趙睿的性格,不會再娶。警惕心起,糊塗事也不會再干。整個相府,便只有趙娉婷一個孩子。趙睿必定疼她,不會因為毀容而輕視她。
受老天爺庇佑,趙娉婷長得像母親。丹鳳眼兒,懸膽鼻,尖下巴,花瓣似的唇。唯有個子矮子,隨了親爹。
老黃鬆了一口氣,心想這丫頭真走運啊。丫頭走運,巨島國也能跟著受益。女子有一副好容貌,價值可比醜八怪要高得多。
趙娉婷傷心壞了,拔出簪子要自盡。
老黃眼疾手快去攔她,沒想到那簪子竟然變了個方向刺向他。趙娉婷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冰冷的狠厲。
老黃乾笑一聲,捏斷了她的一根手指。趙娉婷忍著痛,一腳踢向老黃的關鍵部位。
這小妮子是他看著長大,有幾斤幾兩他十分清楚。人在二皇子府里,身上不會有危險的東西。也就用用本能,徒添笑話罷了。
老黃身懷功夫,閃開了。巨島國盛行柔道、合氣道、劍道等,不練內力。所以趙贇武藝再高,也無法從他的呼吸中聽出他的本事來。
他有些不耐煩地抓回了趙娉婷的手,粗暴地替她接上手指。
「嘎啦」一聲,趙娉婷疼得快要暈死過去。
老黃決定告訴她一個秘密,好好地懲罰她一下。畢竟武士的天職是服從,武士的子女也得服從。
「知道你娘是怎麼懷上你的嗎?因為她自私貪婪又惡毒。她利用計謀除掉了趙睿心頭最愛的薛庭縛,然後用迷藥勾引趙睿。可惜呀……」
老黃轉折了一下。
「她有個多管閒事的姐姐,在她即將得手時闖入房中,義正辭嚴地阻止她,連拖帶拽地將她推出門。她本想著今夜夢碎,來日再出手。可誰知你娘的親姐婉玉在趕走她後被迷亂的趙睿抱住,不由分說地抱上了床。」
「你娘離開後覺得不妥,想回去阻止卻來不及。她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廚房,拿出了原本用來燒肉的一壇酒。仰起頭,咕嘟咕嘟喝了個痛快。」
「正所謂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就在那晚,我輕輕鬆鬆占有了她。等到酒醒後,她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如你現在這般,抱頭痛哭。」
「是我教她,如何移花接木。可惜你娘猶豫不決,於是我幫了她一把。」
老黃的眼睛,在燭光下眯成了一條線。姊妹相殘這樣的戲碼,想想都覺得激動人心。
憋了十幾年的話,在這一刻打開了缺口。
老黃感到莫名的興奮。
「事後的第二天一早,你娘看到婉玉正在洗衣裳。她大罵婉玉卑鄙,滿口仁義道德,卻連親妹妹心愛之人也要搶,恬不知恥。婉玉愧疚地告訴她這非自己所願,且發誓永遠不會以此事逼相爺給她名分。你娘雖心中有恨,卻也不能把親姐怎麼著,只能默默忍受痛苦。畢竟她在這世上,只有一個親人了。她很珍惜,不肯徹底反目。」
「你娘多次與婉玉交涉,讓她離開相府。畢竟婉玉在她面前晃悠的每一天,對她而言都無異於傷口撒鹽。但是婉玉不肯。她防你娘防得緊,怕你娘故技重施。她對那個男人的愛,遠遠超過與你娘的姐妹情。」
「你娘最惶恐無助的時候,是我陪在她身邊。我一遍遍地告訴她一定要認清身邊人的真面目,以無堅不摧的態度去面對一切。」
可她優柔寡斷,沒有當初殺薛庭縛時的勇氣與魄力。直到那一天,我看見婉玉扶著腰在路邊嘔吐。
「我假裝關心上前,問她怎麼了。她自己也不知道,說懷疑吃錯了東西。我隨口道,怎麼跟懷了孕的婦人似的。說完便走,躲在樹後觀察。她臉色瞬間就白了,當天就出了府去看大夫。一把脈,果然是懷孕了。」
老黃搓著手,乾脆在趙娉婷床頭坐下。
「真是老天助我!我太想知道你娘知曉此事後的表情了。一回去,我就告知了你娘。你娘面如死灰,整個人都在發抖。她忽然拿了桌上的剪刀,想要自盡。」
「是我奪下了那殺人的工具,告訴她,她一死,就等於成全了那對狗男女。她辛辛苦苦付出這麼多,全是在替人做嫁衣。值得嗎?甘心嗎?我反覆地問她,將仇恨深深地種入她的心底。」
「她病了一場,什麼都不想吃喝。我替她找了個大夫來看,大夫說有喜了。那一刻,她怨毒的眼神像火,幾乎要把我燃燒成灰燼。如你這般,想要殺我。」
老黃的眼神帶著蔑視。
「真是愚蠢!利益才是真理。所有的武士受訓前,訓練官大人都會反覆強調,不達目的,死不罷休。除非大人讓我們死,否則就得活到為家國熬盡生命的每一滴油的那天。」
「我每天給你娘講武士精神,就如訓練官大人講的那樣。我告訴她,利己永遠得放在第一位。什麼親情、愛情都是假的,只有自己的利益才是真的。無論是巧取還是豪奪,成敗才能定英雄。並告訴她狸貓換太子的故事,叫她一定要好好考慮清楚。」
「你娘動心了,只是念及情分讓我把婉玉送到遙遠的地方。這個女人,真是成事不足。難道她沒有聽說過一次話嗎,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所以我故意引誘婉玉前來,讓她聽到我與你娘議事的聲音。果然,當你娘順著我的話說出薛庭縛是她所害時,婉玉沖了進來。我躲在一個隱蔽的地方,看姐妹反目。」
「看婉玉義憤填膺要去告訴趙睿,看你娘衝動之下推了婉玉。看趙睿進來詢問尚有一息的婉玉,看你娘用我送的暗器扎進了婉玉的顱頂。」
老黃獰笑著。
「一切都是那麼順利、完美!我就是操縱一切的主神!不,將軍才是主神,我不過是他手下的一個小小神兵。我告訴你啊,在這個京城裡,還有許許多多像我一樣的神兵,我們埋伏多年,就是為了等待母國壯大的那一刻。母國不需要我們的時候,我們就是安分守己的百姓。一旦母國需要,我們將化作利爪,無孔不入,捅穿這大禮的天!」
趙娉婷瑟縮著想要嘔吐。
她從未見過如此不堪的人。
她想,怎樣一個髒污的地方,才會培育出這樣醜態畢露的惡魔。
她聽見自己堅定的聲音:「真正害死我娘的人,是你!」
若非老黃一手操縱,婉翠可能會有一個不一樣的未來。
老黃寡廉鮮恥:「是又怎麼樣?」
趙娉婷把心一橫:「你殺了我!」
老黃譏笑:「你是我的種子,我太了解你了。在得到成瑜之前,你絕不會死。難道你要在地下看著薛庭縛的女兒生下成瑜的孩子,一家三口幸福快樂地活下去?認命吧,我的女兒。」
「那我也不會受你操縱!」趙娉婷恨聲道。
「你別無選擇。」老黃有恃無恐,「你在相府已經沒有親人,趙贇徹底站在了趙年年那一邊。這次押送你,若無趙睿點頭,趙贇不會這般明目張胆。你已經失去所有了,拿什麼和趙年年斗。成瑜就要回來,你真就一點都不著急?」
「對了,還有一件事我得提醒你,當初為了得到成瑜,有人安排刺客襲擊他,還親自用石頭砸壞了他的腦袋。這件事情旁人不知道,我這個做爹的可一刻也不敢放鬆對女兒的關心啊。你說,成瑜要是知道了,會怎麼樣?還有你引以為傲的身份。只要你乖乖聽話,你永遠是首輔之女。否則,我就把當年我和你娘花前月下的事情鬧得滿城皆曉。」
趙娉婷被戳中了軟肋,緊緊咬著嘴唇。血珠子沁出來,紅得殘忍又詭異。
原來厄運不會繞開任何人,只不過是苦盡甘來與先甜後苦的區別。刀尖起舞的日子她厭惡的人過過,現在輪到了自己。她自一出生就在雲端,站得太高,現在跌下來,摔得支離破碎。可就算這樣命運還不放過她,將她縫縫補補推向新的戰場。
她以為自己明媚又張揚,尖銳又狠厲,其實到頭來,不過是他人手中的工具。
可是風雲驟變里,螻蟻也要偷生。骨子裡的不服輸讓她沉默,沒有再露出一點點對老黃的不滿與抵抗。
老黃見她不說話,也不反抗了,明白是威脅奏效,棋子回到了藤罐里。
接下來,他想怎麼下,想下在哪裡,棋子都只有順從的份。
「在二皇子面前該怎麼做,你自己掂量著辦!」
這是老黃確認她肌膚沒有受傷後,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至於腦袋上的傷口,老黃不在意。左右有頭髮擋著,外人看不出來。還有聽力,保住一邊不是問題。
至於另一邊,有太醫醫治,多少會恢復一些。
於大局,無礙。
趙娉婷睜著一隻眼,熬到了後半夜。雷聲隆隆,要下雨了。
她聽著雨點「噼噼啪啪」落在屋檐上的聲音,小而輕,失去了往日的熱鬧歡快,像是在嘲諷她的殘軀。
她咧開嘴,邊掉眼淚邊癲狂大笑。
雨聲能遮住暗夜裡絕大多數的聲音,她不擔心有人聽見。她回顧起自己的前半生,雖錦衣玉食,可自幼喪母,缺乏溫暖。後來哥哥告訴她有個叫成瑜的男子一表人才,英武不凡,她若嫁過去,一定會成為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她開始憧憬,不住地想像,到了後來,成瑜便住進了她的心裡。
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何會對成瑜產生這樣強大的執念。心裡有個聲音告訴她,一定要得到他。
她順從了自己的心,變成了連自己都覺得陌生的模樣。可箭已離弦,如何還收得回?
她盤算著日子,如果不出意外,再過幾天成瑜就會被押著回京了。她等著趙年年為成瑜四處奔忙,然後在不經意的時候,流掉孩子。
這樣想著,她便振作了起來。
苦難不再是屈辱,是助她揚帆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