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吻痕

2024-10-02 07:08:57 作者: 瘋廿四蛇

  我麻木地睜著眼睛。

  娘親和妹妹的臉放大在我眼前,她們的笑容像刀一樣扎進了我的心裡。

  若說此事與她們無關,我萬萬不相信。

  為什麼,為什麼……

  我痛徹心扉。

  我不知道這個男人姓甚名誰,長什麼樣,唯一肯定的是,將我送給他,妹妹能拿到莫大的好處。

  什麼舐犢情深,手足之誼,原來都是假的。

  淚,濺濕了枕頭。心,碎得如同春末的落花。

  我聽著窗外的雨聲,心想這場噩夢什麼時候能夠結束。

  我伸出手,想要推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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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外面的人怕打擾他的「好事」,在他進屋時就已經撤走了。只要我不知不覺地跑掉,就可以當作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

  我不想成為被人利用的工具。

  可是他太沉了,我怎麼推也推不動。

  完全不像是一個老者。

  正疑惑間,一道閃電劈下,不偏不倚,落在了他的臉上。

  我看清了他的長相!

  劍眉,高鼻,肌膚略有些白,薄唇微抿著。汗水順著他的臉頰滑下去,溜進他修長的脖頸間。

  看年紀,不過二十餘歲,長得一點也不難看,甚至可以稱得上是俊美。

  可他是侵犯我的人,我對他一點好感也沒有。

  過了不知多久,身上的藥力退去,我感覺恢復了些力氣,立即將他推到一邊。然後撿起衣服,哆哆嗦嗦地往身上套。

  忽然,我碰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仔細一摸,像是塊令牌。我用指腹感受著上面的字,好像是個「陵」。

  陵。

  電光石火間,我想起了「陵」字何來。

  京城之中,只有北陵王府才有資格使用這個字。

  據說,是先帝所賜。

  根據這人的年紀,穿著,以及他頭上那價值不知幾何的發冠,我心中不禁有了一個猜測——他是北陵王唯一的兒子,人稱「小王爺」的成瑜!

  我怎麼會碰見他?又與他有了這樣的糾葛。

  而且他喝醉了,根本不知道我是誰。

  等他醒來,若看見我,以為是我算計於他,屆時,整個江家,都要承受來自北陵王府的怒火。

  我害怕極了,躡手躡腳地打開門。

  還好,外邊沒人。

  根據記憶,這裡應該是摘星的高樓,只要找個人少的樓梯下去,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溜了。

  可沒走兩步,樓梯上便傳來吵嚷的聲音。

  一個小廝模樣的人道:「王妃,王爺真的不在這裡。」

  被稱作「王妃」的女子呵斥道:「都說了,在外面沒有王妃,只有夫人。說話行事都要謹慎些,莫給府里惹麻煩。」

  「是。」

  王妃又道:「你攔著我,莫非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沒有。」小廝慌張答道。

  「那還不快讓開!」

  眼見著王妃就要上來了,若被她抓住,我渾身長嘴也說不清了,只能隨便找個屋子躲一躲。

  正好身側這一間黑黢黢的,裡頭又安靜得很,應該沒有人,我便輕輕推開門鑽了進去。

  此時雨小了很多,能聽到外邊傳來的聲音。

  王妃推開了小王爺所在屋子的門,看到兒子熟睡著便退了出去,還不忘叮囑小廝道:「瑜兒他年紀輕,血氣方剛,在外頭玩玩嘛,沒什麼大不了的,不必如此防著我。只是須知道分寸,莫要給府裡帶來麻煩。你們跟在瑜兒身邊,多警醒著點。」

  小廝連聲答是。

  待王妃走後,他嘟囔一句:「奇怪了?」

  我知道他奇怪的是什麼。

  無緣無故,老王爺變成了小王爺。

  我也甚是不解。

  那小廝經過王妃這一出,再也不敢離開。他守著的地方,正是下樓的必經之處。

  無奈之下,我只好蹲在門後等著。

  也不知等了多久,雙腿已經麻木。我渾身又酸又痛,疲憊得快要睡著。

  恰在此時,黑暗中發出「嗤」的一聲,緊接著,蠟燭的光照亮了整個屋子。我回頭一看,只見一個光著上身的男子,年紀比我爹還要大一些,蓄著鬍子,眼神可怕地盯著我。

  他的身邊,同樣凌亂地散著一些衣裳。床上,還有一抹刺眼的血紅。

  不用猜,就已知道這裡發生過什麼。

  我憎恨自己的愚蠢與大意,才出狼窩,又入虎穴。

  下意識地,我的視線在衣裳堆里流連。而後瞳孔一縮,果然發現了同樣的令牌。

  這人,是禮朝赫赫有名的北陵王!

  他們父子,怎麼會在同一日遭遇同樣的事情?

  我感覺到自己被捲入了巨大的漩渦中。

  呆愣間,北陵王已經拔出了劍。他用劍尖指著我,眼睛像是要吃人:「說,是誰派你來的?你靠近本王,有何目的?」

  我搖頭向他解釋:「我沒有……不是我……我只是路過,不小心誤闖……」

  他盯著我的脖子,再看了看我帶有撕痕的衣衫,劍尖向前伸了幾寸,道:「還不說實話!」

  死亡如此逼近,我害怕得渾身發抖。可我是冤枉的,我還不想死。

  我觀察到他身負武藝,應該不是容易醉酒之人,於是,我大著膽子道:「我只是一介民女,不知道您是誰,您就算殺了我,也只是除掉一個毫不相干的人。您若要查,為何不查在您酒中下料之人?」

  他愣住了,認真地思索著我的話,而後臉色一變,道:「你怎麼知道,本王被人下了藥?」

  他雙目猩紅,向我逼近。

  我忍著懼意,不停地解釋:「我若要害您,何苦等到現在,我真的只是剛剛進來的,不小心撞見了您……」

  我嗅到了他身上的殺意。

  愈來愈濃的殺意。

  像他這樣身居高位之人,應該都是殺伐果斷的,寧可錯殺三千,也不放過一人。我的解釋,在權力的漩渦之中顯得那樣蒼白。

  我以為自己要死了。

  然而,就在劍尖剛觸碰到我脖子的時候,北陵王突然停止了動作。他的臉上,露出了複雜、難以描述的神色,帶著驚訝,帶著不可思議,仿佛讓他想起了很久遠的事情,臉上的兇狠也漸漸褪去。

  他睜大眼睛看著我的臉,緩緩地問我,聲音中已沒有了凜冽:「你叫什麼名字,家住哪裡?」

  還補一句:「不要騙本王。」

  我心知騙不了他,他有的是手段去查,便鼓起勇氣,道:「民女名叫江年年,家鄉蒲縣。」

  「蒲縣?」他喃喃,「今日之事,就當是一場夢,離開這裡,你便將它忘了。若今後本王在外面聽到半點風聲,一定饒不了你!」

  我不知他為何短時間內發生這麼大的轉變,也不想知道具體原因,感激涕零道:「民女謹記王爺教誨,民女謝王爺不殺之恩。」

  趁著他未改主意,急忙開門離去。

  然而,造化弄人。

  那小廝守在外面,見到我,探頭往屋裡瞧了瞧,瞧見北陵王的一角衣袍,喊了聲:「王爺……」

  更不巧的是,下一刻,小王爺成瑜穿好了衣衫,推門出來。

  我與他撞了個正著。

  他給那小廝使了個眼色,叫小廝去處理北陵王屋內之事。然後粗暴地伸手,連拉帶拽地將我拖進了他的屋子。

  「砰」的一聲,門被關上了。

  屋子裡,只有我與他兩人。

  他步步緊逼,將我逼退到牆角。彼此的呼吸,近在咫尺間。

  不堪的回憶襲來,他稜角分明的臉猙獰又可怖。我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時刻,手腳都發生了痙攣。

  他不帶感情地問我:「說,為何接近我爹?你處心積慮,有什麼目的?」

  原來,他什麼也不記得了。

  他以為,我誘惑了他爹。

  如此,也好。

  只要不與他牽扯,我便可以忘了這件事。只要給我足夠的時間,我一定可以忘掉的。然後,重新做人。

  做回原本那個快樂的江年年。

  思及此處,我堅定地望著他的眼睛,道:「小王爺,您誤會了,我是剛剛上來,沒有與王爺發生什麼。王爺已經調查清楚真相,所以將我放了。不信的話,您可以問他。您就算不相信我,也要相信您的爹爹。」

  他大概是酒醉未退,又或許是酒中的藥還未徹底失去效力,拍了拍腦袋,道:「說得也是,我爹沒有那般糊塗。既然如此,你可以走了。」

  我如蒙大赦,忙往外跑。

  哪知跑到一半,他又追了出來,輕蔑地撥開我的長髮,看著我脖子上的吻痕冷笑:「還說沒跟我爹發生過什麼,那這些是什麼?像你這樣的女人,我見得多了!你以為,今日我會讓你毫髮無傷地離去?」

  說罷,他拇指與食指併攏,低低地吹了聲口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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