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6 孟歸
2024-10-02 06:57:48
作者: 許念念
江延灼手腕一翻,弓被放平,舉到冷菁宜跟前:「拿得動麼。」
冷菁宜一隻手接過,江延灼剛一放手,她整隻胳膊就掉了下去。江延灼眼疾手快地托住,哂笑:「拿不動啊。」
「沒射過。」冷菁宜實誠道:「好像是不太行。」
「我的錯,我射過。」江延灼嘴角勾著:「還挺多次,我行。」
「那怎麼辦。」冷菁宜有點沮喪。
聲音淡淡的,但是因為拿不動弓有點打擊人,語氣頗有點撒嬌的意味,至少江延灼聽起來是這樣。
操。操。操。
江延灼喉結上下滾動。
媽的,太撩了。
冷菁宜還沒拿起弓,江延灼就在心裡判她贏了。
「那勉強給你放個水。」江延灼清了清嗓子:「我替你拿。」
他輕鬆地單手持弓,朝冷菁宜使了個眼色:「過來點。」
冷菁宜靠過去:「我怎麼弄。」
江延灼攬過她肩,靠近自己懷裡,然後右手環繞過冷菁宜,兩指捏住箭尾端。
室內開著空調,他身上只有一件黑色襯衫,冷菁宜後背靠著他的胸膛,左耳能聽見江延灼的呼吸聲,清晰可聞,帶著溫度。
她感覺自己頭皮有些發麻,但是是跟聽到冷老太太回來的消息時,不一樣的那種酥麻感。
「手上來。」江延灼喉嚨有點啞:「我帶你。」
冷菁宜面色依舊是淡淡的,左手放在江延灼拿著弓的手下方,右手握住箭的尾羽,順著江延灼的力往後拉弓。
呵。不就是肢體接觸麼,她冷菁宜才不在乎。
才不在乎。
「拉滿再放,視線與箭頭齊平,手不要晃。」江延灼聲音下沉,因為喝了酒的緣故,比平時更有磁性:「實在握不住就說。」
「也沒那么小。」冷菁宜唔了一聲:「力氣還是有的。」
「哦,有力氣的啊。」江延灼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笑得意味不明:「我祖宗打人的時候是挺疼。」
冷菁宜沒理會,右手猛地一松。結果力道不穩,整個人鬆手的瞬間前傾,踉蹌了一下。江延灼的右手順勢往前帶,往桌上一撐,剛好把她在準備台上壓得死死的。
好像是第二次。冷菁宜沒什麼想法,腦子裡就莫名其妙蹦出來這一句。她想起來上一次兩個人這個姿勢,還是在籃球場,江延灼替他擋了一球。
冷菁宜突然笑了一聲:「江延灼。」
「……幹嘛。」
「謝謝你啊,」冷菁宜發自內心地笑了,「上次籃球場的事,真的謝謝你。」
江延灼起身:「有沒有人說過,你很會轉移話題。」
「可能吧。」冷菁宜依然笑著,臥蠶明顯,茶色眸子亮晶晶的:「我就是想起來,那之後好像還沒跟你說過謝謝,所以現在補上。」
要死了。
笑起來這麼好看是禍害誰的。
靠,就禍害我吧。
江延灼心下嘆了口氣。
「你贏了。」他閉了閉眼睛。
「恩?」冷菁宜坐起身,看向那個靶子——
脫靶。
冷菁宜:「……是嗎。」
「是。」江延灼堅定地回答:「你贏了。」
冷菁宜也懶得在乎那些了:「那你可以早點回家了嗎。」
「可以。」江延灼指的是回他的高層公寓。
「欸,等一下。」冷菁宜突然想到什麼,從口袋裡拿出消毒棉簽:「你家裡有醫藥箱嗎。」
「沒有。」江延灼反應很快。
「那你用這個吧。」冷菁宜拆開包裝紙:「頭低下來。」
江延灼高,俯下身比較累,乾脆坐在了桌子上:「低了。」
冷菁宜無意識地咬著下唇,唇色是粉的,她擦了淺色的唇蜜。沒有化妝,因為本來她沒有想出門,妝已經在家裡卸了。
空調溫度有點高。她的手指依舊很涼。
校霸其實也挺聽話的,沒傳聞中那麼可怕。冷菁宜這麼想著,把棉簽扔到垃圾桶里,又從口袋裡拿出創口貼。
江延灼瞬間倒吸了一口冷氣:「我不貼這個。丑。」
冷菁宜眨了眨眼睛,沒說話,似乎是在想什麼事情。
然後她手往口袋裡摸了下,掏出來一塊黑巧克力:「你吃這個嗎。」
江延灼眼睛看向那隻瘦白的手掌,掌心裡躺著一塊黑色包裝的巧克力,嘴角一歪:「你要用這個賄賂我?」
「你看行嗎,」冷菁宜很輕地閉了下眼睛,「江同學。」
他媽的這個女生一天不撩他個五六次是不是不舒服?
江延灼吐了口氣,抓過那顆巧克力:「行吧,我貼。」
「就貼一晚上,也沒人看見。」冷菁宜淡淡道:「這可是林管家買給我那盒裡面的最後一顆了。之後就沒了。」
她有點肉疼。
聲音也有點委屈。
好像在說,林管家之後不會給她買了。
江延灼:「……」他看向手心裡那顆巧克力,手指略微蜷了蜷。
操。
她好像越來越可愛了。
「沒關係,我給你買。」江延灼開口。
冷菁宜莫名其妙:「買什麼?巧克力?我不會自己買?」
江延灼:「……」
不可愛。
「冷菁宜。」江延灼心裡嘆了口氣,隨即開口:「女孩子以後別來這種地方,好好學習才是真的,聽到沒。」
「我沒想來。」冷菁宜絲毫不領情:「是余緋叫我來的,他要是不叫,我一輩子都不會來這種地方。」
江延灼心裡一緊。
她好像覺得,這裡不好。
而自己經常來這裡。
他閉了閉眼睛,語氣有些猶豫:「這裡……亂是嗎。」
「不是。」冷菁宜認真地回答:「跟亂不亂沒有關係,只是我不會來而已。這跟個人興趣有關,跟其餘的都沒有關係。」
「江延灼,不要想多了。」冷菁宜語氣淡淡地:「我沒有表達,覺得這裡不好的意思。」
深度的理解,高度的尊重,豁達的包容。
江延灼在心裡笑了:是啊。
她多好,他自己知道就好了。
是沒必要跟江仲鶴爭。
喜歡誰是他的自由,跟其他人有什麼關係。
「冷菁宜。」江延灼莞爾:「我送你回家。」
「行。」冷菁宜看時間真的也不早了,二人出了靶場,肖泊亦和余緋在門口靠著牆抽菸。二人看江延灼沒什麼問題了,都暗自舒了一口氣,同時自愧不如——
吊還是冷懟懟吊啊。
他們兩個人陪喝陪聊,不如零班的冷同學進去二十分鐘,陪著江大少爺射個箭。
四人一同走出會所,沒走出幾步,一個身影就突然閃進他們四人的視野中,一同而來的還有一聲喊的十分嗲里嗲氣的——
「江哥哥!」
肖泊亦一聽這聲音,瞬間白眼一翻,頭皮發麻,身上止不住地起雞皮疙瘩:「我了個操,假的吧。」
江延灼一頓,看向聲音的來源:「喻孟歸?」
冷菁宜的視線這才轉移到來者的身上。她聽到喻孟歸這個名字的第一反應,和聽到肖泊亦的名字時有些相似。
原來這世界上還有父母會用「龜」來給孩子起名的。
冷菁宜沒什麼興趣地看了一眼這個女孩,鵝蛋臉,杏仁眼,雙馬尾低低地扎著,臉上化著濃妝。身上穿的是紅色的大衣,在下雪天格外醒目。
總的來說,是個挺漂亮的女生,臉上稚氣未退,年紀看著跟他們差不多,只是打扮稍微要成熟些。
余緋也驚了一下:「你從米國回來了?」
他又想了一下,皺起眉:「不對吧,離你放假應該還有挺長一段時間的。」
「剛從飛機上下來,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們呢。」喻孟歸眼睛從頭到尾都盯著江延灼,很甜地一笑:「我就猜你在這兒,果然猜對了呀,江哥哥,我是不是很聰明?」
江延灼:「……你這個時候應該在上學。」
肖泊亦看見喻孟歸這幅腔調,心裡不禁仰天長嘯一萬次。也不僅是他,他們幾個都不太受得了喻孟歸這種一身公主病還愛發嗲的大小姐。結果她倒好,從小就粘著江延灼轉,順帶牽連了他們幾個。因為是女生,又是喻家的孩子,他們也不好多說什麼。
終於等到初中的時候,喻孟歸家裡把她送去國外上學,他們以為就可以徹底擺脫這個煩人精了,誰知道並不能順著他們的意。喻孟歸出了國之後,依舊是動不動就往國內跑,刁蠻任性到極點。
主要還是因為江延灼。他們沒人看不出來,喻孟歸對江延灼的特殊感情。可惜喻孟歸也終究只能劃分進江延灼千萬爛桃花中的一朵。
可是壞就壞在,喻孟歸對自己有強烈的自信,她堅信江延灼有一天會喜歡上她。
「這不是周末嘛,我回國過個周末都不行?江哥哥,我一下飛機就遇到了暴風雪,超恐怖的!現在京城的天氣都這麼嚇人的嗎?」
喻孟歸也沒管大家想不想聽,自顧自道:「我在機場等了好久才打到車,這次回來還是瞞著我爸爸媽媽的,江哥哥可得替我保密!」
江延灼此時的面癱頗有冷菁宜的風範:「你哥知道?」
「他——也不知道,嘻嘻。」喻孟歸扯扯江延灼的袖子:「他反正那麼寵我,又不會罵人,而且跟家裡都多久沒聯繫了,他才不會無聊去打我小報告呢。」
江延灼神色淡淡的,沒有任何動作:「喻孟歸,很晚了,你現在該回家了。」
「這有什麼晚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吧。」喻孟歸一臉理所當然。
「而且,我沒地方去啊,回來的急,忘記訂酒店了。」喻孟歸看江延灼沒有推開她的意思,乾脆再靠近一點,死死地抱住他胳膊:「江哥哥,要不我在你那邊留一晚,我保證明天就走!」
「別鬧了。」江延灼皺眉:「住你哥那裡去,肖泊亦可以送你。」
「什麼?」肖泊亦一聽整個人都不好了。
「不住就不住,還把我推給別人幹嘛啊。」喻孟歸一下子不高興了:「我千里迢迢從米國回來,你們怎麼一點都不歡迎我,氣死我了。」
她突然眼神一轉,注意到一臉淡漠的冷菁宜。
「等等——她是誰?我怎麼沒見過。」喻孟歸沒見過的人,一定不是非富即貴的小姐,她自認為高人一等地揚起下頜:「不會是江哥哥的追求者吧?不好意思,我代替我家江哥哥拒絕你。」
「喻孟歸。」江延灼語氣重了:「學著注意點禮貌。這裡不是你家,不是誰都得依著你。」
喻孟歸公主脾氣可受不了委屈,眼眶瞬間紅了:「幹嘛突然凶我。」
「大可不必吧。」冷菁宜淡淡道:「同學而已,你想多了。」她不太愛搭理這種一身大小姐脾性的女生,在懟人方面,冷菁宜也挑人。這種有公主病的女孩子,說話只要不太過分,她根本就懶得回應。
「同學就同學唄,說話就不能正常一點,一臉高冷不屑的裝給誰看呢。」喻孟歸嘁了一聲。
冷菁宜心下嘆了口氣,她想立刻遠離這個女生,相信眼前這個女生也一樣。但是喻孟歸身上有一樣東西,在某一刻抓住了她的注意力,雖然只有一瞬間。
她的胸前,有一顆小小的吊墜,雖然小巧,卻很亮。
是金紅色的一顆吊墜。冷菁宜莫名其妙地慌了一下。
只有片刻,時間短到她自己都沒有注意,神色依舊是淡然的。
「肖泊亦,送她去喻旻川那兒。」江延灼把喻孟歸抱著自己胳膊的那隻手推下來:「我還有事兒。」
「現在能有什麼事兒?」喻孟歸鼓著腮幫子:「你不能送我嗎?一定要找肖泊亦?」
「不能。」江延灼沒掩飾語氣的煩躁,一字一頓道:「當然有事,而且很急。」
「比如?」喻孟歸心下不服,兩手抱在胸前:「不行不行,江哥哥你必須告訴我你有什麼事情,連送我回家都顧不上!」
「送我同桌回家。」江延灼嘴角勾了勾:「明天還要上學。」
說完,在喻孟歸錯愕的神情下,江延灼一把扣住冷菁宜的手腕,不由分說就邁開長腿往外拉著走。
他拽人的力氣還是大,冷菁宜完全沒辦法,只能跟著他走。她都不知道怎麼能有人勁這麼大的,一點反抗的餘力都沒有。
「——餵。」已經走出了很長一段路,離開了其他人的視線,冷菁宜沒忍住開了口:「江延灼,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拽我。」
江延灼停下腳步,手上的力度卻絲毫未減:「你生氣了?」
冷菁宜皺眉:「沒有。你能不能放開。」
「不能,」江延灼直勾勾地盯著她,「怕你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