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2024-10-02 06:59:31 作者: (美)布拉德·斯特里克蘭

  到了星期三,路易斯已經習慣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路了。儘管他的腳踝還纏著繃帶,不能承受太多的重量,但如果他慢慢地走,至少還能上下樓梯。晚飯過後,喬納森叔叔把盤子都洗淨、擦乾,然後說道:「路易斯,你願意自己在家待一會兒嗎?如果不行的話,我很樂意不去參加今晚的會議。」

  路易斯知道,喬納森叔叔指的是去參加卡帕納姆縣魔法師協會每月一次的例會,其實就是當地的幾十位魔法師的小型聚會,他們會坐在一起閒聊,吃點心,玩一玩棋牌遊戲。「我可以的,」路易斯回答說,「你要去多久呢?」

  喬納森叔叔看了看冰箱上方的時鐘:「現在還不到七點,這次會議我們沒有什麼要緊的事情需要商量,所以我應該會在九點半之前回來。你確定自己一個人可以嗎?」

  路易斯點了點頭。「我有國民軍紀念大廳的電話號碼。」他回答說。國民軍紀念大廳是為了紀念內戰時期在聯邦軍隊服役過的新西伯德鎮公民而建的,就在主街的東端,離他們家不遠。「如果我需要你的幫助,我會打電話給你的。」

  「好的。」他的叔叔說完,就匆匆地離開了廚房。路易斯一瘸一拐地走進客廳,打開了電視。這是一台漂亮的真力時電視機,有一塊圓形的屏幕,就像一扇舷窗一樣。此時,電視上正在播放底特律老虎隊的一場棒球比賽,路易斯把電話機從大廳里拿了進來,這樣就可以一邊給羅絲·麗塔打電話,一邊坐下來觀看比賽了。雖然羅絲·麗塔和齊默爾曼太太都是芝加哥白襪隊的球迷,但她也很喜歡老虎隊,所以肯定會和她的爸爸一起看比賽的。就在路易斯準備撥通羅絲·麗塔家的號碼時,喬納森叔叔突然喊了起來:「路易斯!你動過我的手杖嗎?」

  路易斯從沙發上站起來,連拐杖都懶得拄,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前廳。他看到喬納森叔叔正站在那裡,撓著他的一頭紅頭髮。在衣帽架的旁邊,放著一隻高高的花瓶,裡面插著幾把破舊的雨傘和三根手杖。然而,喬納森叔叔卻沒有找到手柄上有一個水晶球的那根手杖,因為它是有魔法的,也就是喬納森叔叔的魔杖。

  「我沒有碰過它,」路易斯有些擔心地說,「哦,天哪,喬納森叔叔!是不是有人溜進來,把它偷走了?」

  「如果真的有人這麼做了,那他們可討不到一點兒好處。」他的叔叔果斷地回答,「路易斯,魔法師的魔杖只能適用於它的主人,其他的人拿它根本沒用。人們會偷魔杖的唯一原因就是,它能讓自己免受魔杖主人的咒語的影響,而且——」

  

  「如果是你的仇家偷走了魔杖,那該怎麼辦?」

  「那是不可能的,」喬納森叔叔說,「原因很簡單,我從來都沒有什麼仇家。不管怎麼說,那個人要是被我抓到,我一定會狠狠地揍他一拳!不過,我還真不知道是哪個可惡的傢伙偷走了我的魔杖,而且我也不記得上一次用它做了些什麼。唉,算了,它總會出來的,幸好今晚魔法師協會也不用施咒。打擾到你了,真抱歉!」

  然後,喬納森叔叔出門了。他走到隔壁,坐上齊默爾曼太太的紫色汽車之後,就出發去參加會議了。不過,路易斯還是感覺很奇怪,渾身起雞皮疙瘩。他盯著衣帽架上的那面鏡子,但上面卻只映出了他焦急的臉龐。路易斯走回客廳之後,就開始懷疑喬納森叔叔是不是誤把手杖放在了那個很大的壁櫥櫃裡,也就是他們用來存放望遠鏡的地方。於是,他打開壁櫥門,按了一下裡面的電燈開關,卻發現燈泡已經燒壞了。在一片漆黑的壁櫥里,路易斯隱約看到了被一條舊床單蓋住的望遠鏡,它看上去就像一個沉默的、靜止的幽靈。後來,路易斯從一個架子上拿出了他和喬納森叔叔用過的那個天文手電筒——上面有一個紅色的透鏡,因為紅色光不會影響到夜間視覺——但在它微弱的光亮中,他還是沒有看到手杖的蹤影。最後,他只好握住手電筒,關上壁櫥門,拿起電話回到沙發上,給羅絲·麗塔打了一個電話。

  「嘿,」她說道,「你在看比賽嗎?現在已經是第五局末了,老虎隊領先兩分!」

  「聽著……」路易斯急切地說,他把手杖丟失的事告訴了羅絲·麗塔。

  她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他以前就把手杖放錯過地方,不是嗎?」

  「是的。有一次在我們野餐後,他就把手杖直接落在後院了;還有一次,手杖都在汽車後備廂里躺了好幾個星期了,他才想起來把它放在了哪裡。」

  「所以,他應該是又忘了。」

  「也許是吧。」路易斯不情願地說。

  「你的腳踝怎麼樣了?」

  「好多了。雖然我現在還得拄著拐杖,但不用拐杖我也能走得很好。」

  「那你的兩個黑眼圈呢?」

  路易斯做了個苦相,雖然羅絲·麗塔根本看不見。「它們變成黃色了,」他回答說,「一種有點兒噁心的綠黃色,就像那些小毛毛蟲一樣……」

  突然,他聽到羅絲·麗塔的爸爸好像在說些什麼,接著她馬上打斷說:「路易斯,我得掛電話了。我爸爸在等一個電話,再見!」

  一秒鐘後,路易斯聽到電話里發出咔嗒一聲,然後就只剩一片寂靜了。他掛了電話,盯著電視看,但他的注意力根本就沒有放在球賽上。路易斯懶得去開客廳里的燈,於是當夜幕降臨後,整個客廳也漸漸地暗了下來,只有電視機里還閃出一點兒灰色的光亮。

  突然,路易斯用餘光瞥見了什麼,好像是前廳那兒閃著一些淡紅色的亮光。是手電筒落在那裡了嗎?不是,他看到手電筒就擺在電視上方的架子上,旁邊還有一個棒球形狀的陶瓷紀念品。路易斯有點兒害怕地站起來,打開了沙發旁邊的燈,一瘸一拐地來到前廳後,立馬就看到了衣帽架上的那面鏡子正閃著一些紅光。路易斯咬著嘴唇,仔細看著鏡子,發現上面顯出了一片平坦漆黑的土地,四周聳立著一圈圈高聳的巨石,看上去有點兒像他曾經在英國看到的巨石陣。

  然而,那一片黑暗中還出現了一個閃著熊熊烈火的巨大數字,就像路易斯之前看到戴兜帽的那個人劃的火光數字一樣。

  這一次的火焰比之前的還要大,但那個數字仍然是在半空中不停地飄浮著、搖擺著。

  路易斯踉踉蹌蹌地回到客廳,打開了燈,從沙發旁的地板上抓起電話,瘋狂地撥著國民軍紀念大廳的電話號碼。他聽到電話的另一端響了三四次。「快接電話,快接電話。」他咬著牙說。

  終於,有人接了電話:「餵?」

  路易斯聽出了那是耶格太太的聲音,她為人很親切,但說話總有些含混不清,而且還可能是整個魔法師協會裡法力最弱的魔法師了。「您好,我是路易斯·巴納維爾特,請問我的叔叔在嗎?」

  「什麼?什麼?是路易斯嗎?但喬納森好像已經走了,我再去看一眼,親愛的,請等我一下!」

  路易斯又朝前廳那兒瞥了一眼,但那些紅光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突然,前門的把手發出咔嗒咔嗒的響聲,把他嚇得跳了「一千米遠」。過了一會兒,門被打開了,路易斯看到他叔叔走了進來,終於鬆了一口氣。與此同時,電話那一頭的耶格太太說道:「恐怕你和他錯過了……」

  「沒事了,他現在就在這兒。謝謝您,耶格太太!」路易斯掛了電話,趕忙說道,「喬納森叔叔!快看鏡子!」

  喬納森帶著驚訝的表情,轉身盯著後面的鏡子:「難道是我的鬍子上有蛋糕屑嗎?弗洛倫斯帶了一塊她做的咖啡蛋糕……」

  「它還在那兒嗎?」

  「我的鬍子?」

  「不,是一個數字!你快看鏡子!」

  喬納森叔叔又看了一下鏡子:「這裡就只有我們巴納維爾特家的兩個人呀。路易斯,你到底看到了什麼?」

  路易斯氣喘吁吁地解釋了他剛剛在鏡子裡看到的數字3。「我覺得這一定是個徵兆,」他說道,「我想它指的就是已經發生在你身上的第一件壞事——你的手杖丟了!那接下來還會有兩件壞事要發生!」

  喬納森叔叔搖了搖頭:「我也不確定。以防萬一,我還是去問一下弗洛倫斯吧,但我真的覺得只是這面傻瓜鏡子又在耍什麼花樣而已。」喬納森叔叔並沒有打電話,而是直接走到隔壁,把齊默爾曼太太喊了過來。幾分鐘後,他們三個人都站在前廳,看著那面已經恢復正常的鏡子。

  「我還在想你為什麼沒帶手杖呢,」齊默爾曼太太在聽完了整件事後說道,「好吧,讓我用法力來看看能不能幫你找到它。跟我來吧,你們兩個!」

  齊默爾曼太太把他們帶到廚房,又從櫥櫃裡拿出了一個高腳杯。她在杯里裝滿水,然後滴了一小滴橄欖油進去。一開始,這滴橄欖油只是靜靜地浮在水面上,但隨著齊默爾曼太太低聲說了幾句話,它就漂到了水面的正中央。「很多人都認為,要想完成這個魔法,就需要準備昂貴的水晶球或水晶玻璃,」她用平和的語氣解釋說,「但其實重點並不在於水晶球!緊要關頭,一杯普通的水就可以了。」

  「我還以為魔法師們是不會隨隨便便使用魔法的。」路易斯輕聲說。

  「當我們要尋找丟失的魔法物品時,我們就會這麼做,」齊默爾曼太太回答,然後眨了眨眼,「當然,還有我們懶得洗碗的時候!」她盯著那杯水看了幾分鐘後說道:「現在——請告訴我喬納森·巴納維爾特的手杖在哪裡,快快現身!」

  路易斯在一旁好奇地看著。他幾乎沒怎麼見過齊默爾曼太太施展魔法,因為她也確實很少這樣做。正如她曾經解釋的那樣,在大多數時候,她和喬納森的責任——也是魔法師協會所有成員的責任——是要盡全力阻止邪惡的魔法,而不是為了自己的利益濫用魔法。

  路易斯一直盯著那杯水,然後看見水裡出現了一些微光,那是一種淡淡的紫光。接著,它又往四周射出了一些細細的光束,齊默爾曼太太聚精會神地盯著它看,於是臉上也閃爍著一些紫色的光芒。在盯著水杯看了五分鐘之後,齊默爾曼太太只好無奈地搖了搖頭。「實在是奇怪,」她說道,「喬納森,你的手杖真的不見了!它既不在這座房子裡,也不在外面的院子裡,我找遍了南密西根州方圓五十千米內的任何地方,全都沒有它的蹤跡!」

  「它不可能憑空消失了呀。」喬納森叔叔不解地說。

  「怎麼不可能?」齊默爾曼太太不耐煩地厲聲喝道,「那可是一根魔杖!」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齊默爾曼太太點了點頭:「是的,我知道。我很抱歉剛才說的話,但我沒有生氣,只是有些困惑而已。你的魔杖本來就有很強的感應磁場,所以在一百千米內的任何地方,我應該都能感應到它的存在才對!除非……」她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了。

  然而,喬納森叔叔卻接著說:「除非有人用某種邪惡的魔法把它隱藏了起來。」

  「喬納森!」齊默爾曼太太朝路易斯的方向猛地扭了一下頭。

  「路易斯已經夠大了,他也該知道這些事了,」喬納森叔叔堅定地說,「但說實話,我也不確定他是否需要知道另外一些事情。你們倆在這兒等著我。」說完,他就咚咚咚地上樓去了。

  「他要去拿什麼呢?」路易斯疑惑地問。

  齊默爾曼太太嘆了口氣,聳了聳肩:「誰知道呢?也許是午夜隊長的秘密解碼戒指,也許是一個有魔法的彈簧高蹺。遇上像喬納森·巴納維爾特這樣的老頑童,根本就說不準!」

  幾分鐘後,喬納森邁著沉重的步伐回到樓下,走進了廚房。他砰的一聲把一本又大又厚的書扔在了桌子上,揚起了一些灰塵。路易斯好奇地盯著這本書:它的封面是皺巴巴的黑色皮革,上面印著一個金色的長方形,下面還有一個金色的圓圈。仔細一看,那個長方形框裡寫著「金剛狼」,而金色圓圈裡也有一段文字和一個犁的圖案。在圓圈的邊緣,還可以看到「密西根州農學院」和1882年的日期,也就是這座學院成立的年份。「這是我大四那年的大學年鑑,」喬納森叔叔說,「天哪,居然已經過去二十五年多了!時間過得可真快。」說完,他翻開了那本年鑑。路易斯無意中瞥到了一幅吉爾牌鋼製車輪的GG,大意就是誇讚這款車輪多麼美觀、實用、經濟。喬納森叔叔繼續翻了翻書頁,又說道:「應該就是在這裡的,啊,找到了!」他用手指著一張照片,上面有三個人,兩個站著,一個坐在中間。他們三個人都穿著畢業服,但站著的那兩個人戴的是扁平的學位帽,而坐著的那個戴的是一頂倒扣的花盆狀軟氈帽。

  路易斯往前伸了伸脖子。他覺得站在右邊的那個人看起來十分面熟,很像他記憶中的父親查爾斯·巴納維爾特生前的樣子。「這是你嗎?」路易斯指著那個人問道。

  「那個時候我還沒有留鬍子呢,」喬納森叔叔有些驕傲地說,「是的,這個人就是我,這張照片是在榮譽表彰大會之前拍的。中間這位戴著古怪帽子、蓄著老式長鬍鬚的年長紳士,就是我之前提到過的那位數學教授和魔法老師:蒙代爾·馬維爾博士。而在他的另一邊,這個看起來很像剛吞下了一棵仙人掌的暴躁傢伙,就是和我一起學習魔法的同窗,阿道弗斯·施萊克特舍茲。他是德國人,當初來美國是為了學習怎麼種植小麥和土豆的。」

  「真是個奇怪的名字!而且他看起來很不高興的樣子。」齊默爾曼太太說。

  喬納森叔叔點了點頭:「那可能是因為在拍這張照片的兩分鐘之前,馬維爾博士告訴了阿道弗斯,說他最終還是無法通過資格認證成為一名合格的魔法師。當時,他和我都已經完成了我們的畢業作品——每一對學習魔法的學生都要創造出一個被施了魔法的物體,儘管它們通常都是一些無用的小玩意兒,但是裡面必須包含兩人相同的魔法能量,以證明他們配得上『魔法師』的身份。不管怎麼說,我們終於完成了,雖然整個過程很辛苦,因為阿道弗斯總是咄咄逼人,永遠控制不了自己的壞脾氣,而馬維爾博士也常常告誡阿道弗斯要改正這一點。最後,馬維爾博士認可了我們兩個的作品,但他卻拒絕頒給阿道弗斯一根真正屬於魔法師的魔杖。所以,當我在馬維爾博士臨時起意的一個小儀式上被授予了魔杖時,阿道弗斯就只好無奈地在表彰大會上接受自己被評為了年度最佳數學之星。」

  路易斯盯著照片上的阿道弗斯:他整個人看上去比喬納森叔叔要大五至十歲,而且他的臉看起來一點兒也不討人喜歡;狹窄的兩肩向前彎曲,凹陷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前方,似乎充滿了怨恨,令人毛骨悚然;一隻很突出的鼻子,讓路易斯聯想起了鷹喙;蓄著濃密的鬍鬚,兩側尖尖的黑色山羊鬍遮住了他的嘴和下巴。路易斯光是望了他一眼,就不禁打了個寒戰。

  「為什麼給我們看這個?」齊默爾曼太太問。

  喬納森叔叔嘆了口氣,解釋說:「因為據我所知,全世界就只有一個人會對我的那根魔杖感到不滿。我的意思是,伊扎德一家早就死了,而我再也沒有其他的魔法師仇敵了。然而,當施萊克特舍茲知道我將會被贈予一根魔杖,而他卻只能兩手空空回去的時候,他確實火冒三丈了。」

  「那現在他在哪兒呢?」路易斯問。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我不知道。」喬納森叔叔回答,「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前,他回到了德國的老家,從那以後我就再沒有聽過他的消息了。據我了解,他很可能是在戰爭中喪生了,為了他們德國人而戰。不過,我的這個猜測也太不靠譜了。即使阿道弗斯偷了我的手杖,對他也沒有什麼好處呀,因為他根本用不了我的魔法!」

  「那他會魔法嗎?」齊默爾曼太太繼續問道。

  「哦,當然,他學的魔法和我一樣多。」喬納森叔叔回答,「你也知道的,魔法師並不一定需要有魔杖。一根好的魔杖只是一根施了魔法的權杖,可以幫助魔法師集中注意力並增強他的魔法能量。誰知道呢,也許阿道弗斯在回到歐洲大陸之後,還找了別的魔法老師繼續學習魔法。要知道在20世紀30年代末,魔法師就已經夠多的了!那時也剛好是黃金圈開始分崩離析的時候。要是阿道弗斯遇上了一兩個魔法師,說不定就成了某個魔法三人組中的一員。」

  「天哪!」齊默爾曼太太低頭看著那張照片,驚訝地說完後,用手捂住了嘴。

  於是,路易斯更加仔細地望著那張照片:喬納森和阿道弗斯各站在一張課桌的兩旁,馬維爾老師則坐在中間,也就是桌子的後面,他的頭上歪戴著一頂帽子,顯得十分灑脫。課桌的後面有一塊黑板,上面寫滿了各種深奧的數學符號和數字。雖然右邊的黑板被阿道弗斯狹窄的肩膀擋住了一部分,但是仍然可以看清那裡立著一個衣帽架,而且其中一個衣鉤上還掛著一件不怎麼好看的衣服,很像是一件連帽長袍。

  「沒錯,」喬納森叔叔有些疲倦地說,「你已經發現了,弗洛倫斯。就像我說過的那樣,馬維爾博士曾經是黃金圈的一名成員,但他屬於正義的一派。對了,補充一句,他從來都沒有強迫我們加入那個奇怪的組織,而我們也確實沒有加入。反正,我是沒有加入,但至於阿道弗斯,我就不清楚了。」

  「也許他和你之間還存在著某種魔法聯結。」齊默爾曼太太告誡說。

  「也許吧,但我並不相信。當初他並沒有拿到魔杖,也就相當於他沒能加入我們的三人組。」

  齊默爾曼太太接著說:「如果那根魔杖是馬維爾博士給你的話……」

  「他也許會知道怎麼才能找到它的下落,」喬納森叔叔接話道,「我早就想到了,老太婆。而且,剛好我這幾周也一直想給馬維爾博士打個電話,問問他的近況。不過,他已經很大歲數了,現在又那麼晚——快十點二十分了!我還是明天早上再給他打電話吧。雖然他馬上就要退休了,但我想他應該還住在蘭辛市。與此同時,弗洛倫斯,如果你願意的話,你還可以幫我一個大忙。」

  「要做什麼?」

  在路易斯看來,喬納森叔叔似乎是故意發出了一聲高亢洪亮的笑聲,就好像是在說一個精彩的笑話一樣,但其實他的話一點兒也不好笑:「憑藉你高超的魔法能力和你的那根超級魔杖,也許你可以對這座房子施一些保護咒!讓我想想,比如『林尼厄斯的安全屋之咒』『阿爾卡扎的邪惡對抗之咒』,哦,對了,還有『福格伯克的無所不能保護咒』也不錯。」

  「要不要在上面再放一顆又圓又紅的大櫻桃呢?」齊默爾曼太太頑皮地笑著問,「好的!我同意你的看法,我們得確保萬無一失,而且我也要謙虛地承認,我的魔法確實要比你強,況且你現在連魔杖也沒有了。我這就回家去拿我的魔杖,如果它仍然完好無損的話,我馬上就可開始施咒。」

  過了一會兒,齊默爾曼太太帶回來一把普通的舊雨傘。它唯一不同尋常的地方就是傘柄上有個青銅獅鷲,而且它的爪子裡還有一顆比桌球還大的透明水晶球。不過,路易斯卻很清楚,這就是齊默爾曼太太真正的魔杖。這個水晶球擁有巨大的能量,是一位法力高強的魔法師送給她的,那位魔法師當時住在賓夕法尼亞州,專門為人們施一些會帶來好運和治癒疾病的咒語。齊默爾曼太太一聲令下,那把雨傘就變成了一根權杖,頂端有一顆紫星閃爍著耀眼的光芒。她身上的紫色連衣裙也變成了一件飄揚的斗篷,每道褶子裡都跳動著紫色的火焰,而她自己似乎也變得高大威猛起來。

  齊默爾曼太太總共念了三次咒語,她每念一次,這座老房子似乎就變得更加溫暖舒適一些。在念完了最後一次咒語後,齊默爾曼太太又恢復了平常的樣子。她撥開臉上的幾縷頭髮,說道:「哎喲!就這麼多了,喬納森。如果有人想要衝破這些障礙的話,那他就得是一個非常強大的魔法師——要是真有人試圖這麼做的話,我立刻就能知道!在咒語解除之前,除非是你和路易斯邀請的人,否則沒有任何人能隨意踏進這座房子,所以你們今晚可以安心睡個好覺了。」

  「謝謝你,弗洛倫斯。」喬納森叔叔感激地說。他正打算要說些什麼,但突然猶豫了一下,沒有說出口。然後,他又小聲地說:「還有一件事。雖然我沒有什麼權利來問你這個問題,但是……唉,我們當了這麼多年的鄰居,我也不知道還能問誰……」

  突然間,路易斯感到一陣毛骨悚然。他猜喬納森叔叔是不是想說,如果他有個三長兩短,就拜託齊默爾曼太太照顧自己了。他開始喘不過氣來,心臟也在怦怦狂跳。

  齊默爾曼太太握住了喬納森叔叔的手。「喬納森,」她嚴肅地說,「你當然可以問我任何問題,畢竟我們一起經歷了這麼多風風雨雨!儘管說吧。」

  「好的,」喬納森叔叔說道,很顯然是在堅定自己的意志,「那麼,如果你不介意……如果可能的話……如果你真的能這麼做的話,」他又深吸了一口氣,「可不可以把你剩下的咖啡蛋糕拿過來?實在是太好吃了,我真想再吃上一兩塊!」

  「哎呀,你真是的!」齊默爾曼太太在喬納森叔叔面前晃了晃手指,但她還是大笑了起來。接著,她就去拿了咖啡蛋糕回來。果不其然,這蛋糕真的像喬納森叔叔說的那樣好吃。

  那天晚上,當路易斯躺在床上時,他又想到了在鏡子裡看到的那個穿著長袍的身影,於是就忍不住回想起了所有的細節:那個人的手裡拿著一根手杖,也許就是一根短棍,然後又用它在空中畫出了數字「3」。不過,那不可能是一根魔杖——喬納森叔叔的魔杖要比那個人影揮舞的棍子長得多,也重得多。也許那個人並不是什麼邪靈,而是為了保護巴納維爾特家族的一個魔法警示而已。最後,這個想法讓路易斯得到了一些安慰。

  也許是因為吃了美味的蛋糕,也許是因為籠罩在巴納維爾特家的保護咒語下,總之,那天晚上,路易斯覺得他的腳踝一點兒也不痛,很快就睡著了,並且還做了一些愉快的夢。

  然而,噩夢很快就要來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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