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2024-10-02 06:51:59 作者: [英] 查爾斯·狄更斯

  姐姐喬·蓋格瑞太太比我年長二十多歲,因為我是她「一手」帶大的,她不僅老拿這件事自誇,還在左鄰右舍賺了個好名聲。當年我也不明白這「一手」是什麼意思,只知道她的手很是粗重,一點兒也不留情面,巴掌時常落在我和她丈夫的身上,想來我和喬·蓋格瑞就是這樣被她「一手」帶大的吧。

  姐姐長得並不好看。我總覺得喬·蓋格瑞之所以娶她,準是那「一手」的功勞。喬的皮膚白皙,面龐光潔,兩鬢留著淡黃色的捲髮,雙瞳的淡藍色淺得幾乎和眼白融為一體。他性格溫順,脾氣很好,也容易相處,人有些傻氣,倒也挺可愛。他有用不完的力氣,這點跟赫拉克勒斯有幾分相像,就連缺點也有些相似[2]。

  

  我的姐姐喬太太留著一頭烏髮,一雙眼睛也是烏黑的,發紅的皮膚特別顯眼,我有時不禁在想,她不是用肥皂而是用碎肉豆蔻擦洗身體。姐姐個頭很高,骨架也大,一條粗布圍裙幾乎從不離身,打了兩個活結系在背後,胸前繫著一塊相當結實的圍裙,上面插滿了別針和縫衣針。她成天繫著圍裙,一來可以彰顯自己操持家務的功勞,二來可以當成罵喬的資本。其實,我真不明白她為什麼要成天繫著圍裙,也不明白即使繫上了,為什麼非得從不離身。

  喬的鐵匠鋪跟我們的房子連在一起。房子是木質結構,當年鄉下的大多數住房都是木屋。我從教堂公墓跑回家的時候,鐵匠鋪已經關門,喬一個人坐在廚房裡。我和喬算得上同病相憐,平日裡兩人無話不說。我撥開門閂,把頭探了進去,發現他坐在正對門的火爐角落裡。他一瞧見我,便給我透了個底。

  「皮普,喬太太找了你十二次。她現在又出門了,這是第十三次了。」

  「是嗎?」

  「可不是,皮普,」喬說,「找你還是小事,她還帶著那根撓癢棍呢。」

  聽到這個糟糕的消息,我不停地捻著背心上僅剩的紐扣,垂頭喪氣地盯著爐火。所謂的撓癢棍其實是根一頭塗了蠟的手杖,這玩意兒老在我身上「撓癢」,早已磨得光滑。

  「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喬說,「索性拿起撓癢棍,氣沖沖地出了門。我不騙你。」喬一邊說,一邊慢悠悠地用撥火棍撥弄著爐格,眼睛盯著火爐:「她出門的時候正發火呢,皮普。」

  「喬,她出去很久了嗎?」我向來把他也當個孩子,只是年紀比我大些,處境卻沒什麼不同。

  喬瞥了一眼荷蘭鍾,道:「呃,她最後一次氣沖沖地出去大概是五分鐘前的事了。皮普,她回來了!快躲到門後面去,老夥計,快拿條長毛巾遮一下。」

  我照他的話做了。這時,我姐姐喬太太一把將門推得大開,發現有什麼東西抵著門,便立馬知道了原因,拿著撓癢棍往裡面探。發現是我,便一把抓起我就往喬身上扔。我時常被他們夫妻倆當飛鏢玩。反正不管怎樣,喬也樂意接著我,即使把我放在了火爐前,還悄悄地用一條粗壯的腿護著我。

  「你去哪兒了,你個皮猴子?」喬太太跺著腳說,「趕緊告訴我你去幹什麼了,害得我又焦急又害怕,擔心死了,還累得要命。哪怕你是五十個皮普,再加五百個蓋格瑞也不頂用,我也得把你從角落裡拽出來。」

  「我就是去了趟教堂墓地。」我坐在凳子上說,一邊哭,一邊揉搓著身子。

  「教堂墓地!」姐姐接過話道,「要不是我,你早就進去了,一輩子待在裡面。誰把你一手帶大的?」

  「是你。」我說。

  「我為什麼要把你帶大,你倒是跟我說說!」姐姐大聲吼道。

  我嗚咽著說:「我哪知道?」

  「你哪知道!」姐姐說,「我不會再攬上這檔子事了!你不知道,我可知道。老實告訴你,自打你出生後,我就從沒脫下過這條圍裙。嫁給鐵匠做老婆已經夠倒霉的了,何況還是叫蓋格瑞的鐵匠,還要給你當媽。」

  我悶悶不樂地盯著爐火,她說的話我全然沒聽進去,一心只想著沼澤地里那個戴著腳鐐的逃犯、神秘的小伙子、銼刀、吃的,還有我立過的可怕誓言。這個小偷我是非當不可了,我得在寄人籬下的屋子裡把這些東西搞到手,而爐子裡的火焰似乎在跟我唱反調,把這一切都映在了我的眼前。

  「哈!」喬太太冷笑一聲,把撓癢棍放回原處,「教堂墓地,真是的!你們兩個一口一個教堂墓地。」其實我們中有一個人壓根兒就沒提過這詞。「你倆這是準備聯手把我送到裡面去,等真到了那天,沒有了我,哼,看你們這對活寶怎麼辦!」

  她說著便去張羅茶點了,喬瞥了一眼大腿下面的我,像是在心底暗暗打量我們兩個,盤算著萬一這個不祥的預言要是真應驗了,我們這對活寶會成什麼樣。他仍舊坐在那裡,摸著右鬢淡黃色的捲髮和鬍子,喬太太走到哪裡,他那雙淡藍色的眼睛便看向哪裡,每次遇上這種兇險的事,他都是這副模樣。

  姐姐給我們切麵包、塗黃油的時候手腳麻利,有一套一成不變的方法。她會先用左手將長麵包緊壓在圍裙上,有時會把一根別針,或是一根縫衣針插進麵包里——到時自然也進了我們嘴裡——然後她會用餐刀抹些黃油(不多)塗在麵包上,姿勢有幾分像做膏藥的藥劑師,一把刀上下翻飛,使得十分靈活,將黃油塗得平整勻稱,把整個麵包都塗了個遍。最後,她用那把刀將「藥膏」的邊角颳得乾乾淨淨。接著,她會從麵包上切下厚厚的一片,在這片麵包和長麵包沒有分離之前,立馬又是一刀,將這片麵包一分為二,一份給喬,一份給我。

  眼下我雖然很餓,卻不敢吃我的那份,我感覺我必須留點兒什麼東西給那個可怕的人吃。不光給他,還得給他的同伴,就是那個更可怕的小伙子。我自然知道喬太太持家極為嚴格,休想從食櫥里偷一丁點兒東西。於是,我決定把這片黃油麵包藏在褲管里。

  要把這事辦成了,得有非同尋常的決心才行,我發現這事可真要命。這就好比拿定主意從高高的屋頂跳下來,或是跳進深水中,況且喬壓根兒就不懂我的心思,這事就更難辦了。我前面不是說了,我們是一對同病相憐的人,他性格溫順,跟我相處得十分融洽,晚餐時我們有個習慣,總要比一比誰吃麵包的速度更快,吃一會兒,我們會悄悄拿麵包比一比,看誰更厲害,這樣我們就吃得更起勁兒了。今晚,跟往常一樣,喬好幾次都邀請我進行友誼比賽,他吃得飛快,還不時拿他那塊越吃越小的麵包在我面前顯擺,結果每次都發現我的一個膝蓋上放著一杯發黃的茶,另一個膝蓋上則是那塊一口都沒動過的黃油麵包。最後,我決定豁出去了,既然拿定主意了,就非得把這事辦成不可。看來我只能藉機行事,不露聲色地把這事辦了,見喬的目光剛從我身上挪開,我趕緊把黃油麵包塞到了褲管里。

  喬還以為我胃口不好,怪難受的,他又心事重重地咬了一口麵包,似乎沒什麼滋味。麵包在他嘴裡嚼的時間比平日裡要久,他一邊嚼,一邊想著心事,最後才像吞藥丸一樣把麵包吞下去。他準備再吃一口,正待將頭歪向一邊,狠狠地咬一口時,目光突然落在我身上,結果發現我的黃油麵包不見了。

  喬一下慌了神,哪裡還咬得下去?他直愣愣地盯著我,這一幕自然逃不過姐姐的法眼。

  「怎麼回事?」她放下茶杯,聲色俱厲地問道。

  「我說,這哪行?」他搖了搖頭,用非常嚴肅的口吻勸解我道,「皮普,老夥計!你這不是自討苦吃嗎?你可不能囫圇個把麵包吞了,會卡在喉嚨里的,皮普。」

  「到底怎麼回事?」姐姐再次追問道,聲音比剛才還要嚴厲。

  「皮普,你要是能咳出來一點兒就好了,我勸你還是咳出來的好,」這下可把喬嚇壞了,「禮貌是要緊,但身體更要緊。」

  這下,姐姐再也壓不住火了,一下朝喬撲了過去,抓住他兩鬢的鬍子,摁著他的頭一個勁兒地往後面的牆上撞。我坐在角落裡看著這一幕,心裡滿是愧疚。

  「現在你總該交代是怎麼回事了吧?」姐姐說話時都透不過氣來了,「你只會幹瞪眼,真是頭挨千刀的豬。」

  喬無奈地看著她,又無奈地咬了一口麵包,轉而又看著我。

  「皮普,你要曉得,」喬一本正經地對我說,將最後一口面包含在腮幫子裡,又跟我說起了推心置腹的話,像是這裡就只有我們兩個人一樣,「咱倆永遠是朋友,我任何時候都不會告發你。可是……」他移動椅子,在我們之間的地板上來回看了一陣,然後又看著我:「……可真有你的,居然這樣把麵包吞下去了。」

  「你一口把麵包吞下去了,對嗎?」姐姐大聲喊道。

  「我跟你說,老夥計,」喬仍然將面包含在腮幫子裡,也沒看喬太太,只是盯著我說,「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就老乾這事,小時候我就見識過很多這樣囫圇吞東西的孩子,但我還從沒見過像你這麼厲害的,皮普。要說你這樣吞下去都沒死還真夠幸運的。」

  姐姐一下衝到我面前,像釣魚似的一把將我拎到半空中,一開口差點兒沒把我嚇個半死:「趕緊來吃藥。」

  當年也不知道哪位喪心病狂的醫生又重新將松焦油水當成了靈丹妙藥,反正喬太太的櫥櫃裡就常年備有這玩意兒。她準是認為既然這東西這麼噁心,那就定能包治百病。碰上幸運的日子,這種奇藥會被當成滋補上品,能讓我一次喝個夠。結果,我無論走到哪裡,都能聞到一股新刷的籬笆味,而在眼下這個特殊的晚上,情況十萬火急,一品脫1這種混合劑看來是免不了的,喬太太將我的頭夾在她的胳膊底下,簡直就跟用拖鞋器夾住一隻靴子沒什麼兩樣。為了讓我好得快,她索性將那玩意兒從我的喉嚨里灌了進去。喬也喝了半品脫,也是被逼著吞下去的(他本來坐在火爐前,一邊慢慢地吃東西,一邊想問題,這下可是亂了方寸)。「他受到驚嚇了,也得喝。」要我說,即使他剛才沒有受到驚嚇,喝完後一準兒也嚇得不輕。

  良心這東西譴責起人來實在可怕,對大人如是,對小孩也如是。何況這個小孩心裡本就有個沉重的秘密,現在褲管里又多了個沉重的秘密,兩相攪和在一起,實在叫人難受(這點我可以證明)。一想到要去偷喬太太的東西,我就有種負罪感,我從沒想過這是偷喬的東西,因為我從來沒覺得這份家產有他的份兒。再加上現在無論是坐著也好,還是被吩咐到廚房干點兒什麼零碎的活兒,一隻手都得按住那塊黃油麵包,我被折磨得幾乎要瘋了。這時,沼澤地的風吹了進來,把爐火吹得格外亮堂。我仿佛聽見外面傳來了聲音,是那個戴著腳鐐的人發出的,他之前叫我發誓保守秘密,現在又對我說他餓壞了,哪裡還會熬到明天,眼1?英、美計量體積或容積的單位。1品脫約合0.5683升。下就得給他吃的。過了一會兒,我又想到了那個小伙子,那人花了那麼多氣力阻止他加害我,要是那傢伙沒了耐心,或是記錯了時間,他興許就不會管什麼明天了,今晚就會過來取我的心肝吃,那可怎麼辦?如果這世上真有人可以嚇得人頭髮倒豎,我的頭髮當時准豎了起來。不過,世上大概也沒這回事吧?

  那天是聖誕節前夕,七點到八點的這段時間,我不得不坐在那口荷蘭鍾旁,用一根銅棍攪拌第二天吃的布丁。儘管褲管里有個累贅(這讓我又想起了那人腳上的累贅),我還是幹得很賣力,結果發現我要是不停幹活兒,那塊黃油麵包遲早會從腳踝處滑落,我真是無計可施了。幸好我終於找到機會溜走,便跑到閣樓的臥室,放下了那個令我提心弔膽的累贅。

  攪拌好布丁後,趁姐姐還沒叫我睡覺,我靠在角落的爐火前取暖:「喬,聽啊,是大炮聲嗎?」

  「啊!」喬說,「又有罪犯逃走了。」

  「怎麼回事,喬?」我問。

  別管什麼事,喬太太都喜歡強出頭解釋,便沒好氣地說:「逃走了,逃走了。」說話的語氣像是在給我灌松焦油水。

  趁喬太太正埋頭做針線活兒,我對著喬用口型問:「什麼罪犯?」喬也學我的樣用口型回應我。可他的回答也太複雜了,除了「皮普」兩個字,我壓根兒就不知道他想表達什麼。

  「昨晚有個罪犯逃走了,」喬總算出聲了,「太陽下山以後逃走的。那人逃走後他們還開炮提醒大伙兒呢。眼下又在放炮,看來又逃走一個。」

  「誰放的炮?」我問。

  姐姐放下手中的活計,眉頭一皺看著我,插話道:「你這小子可真軸,問起問題來怎麼沒完沒了?少打聽就不會受騙了。」

  看來如果我繼續打聽下去,她就會騙人了,這也太不講理了。不過,除非有客人在場,否則她是從不講理的。

  可就在這時,喬也拿出吃奶的勁兒把嘴巴張得很大,這引起了我極大的好奇心,研究他的口型後我感覺他想說的是「生氣」。於是,我自然指著喬太太,用口型說了個「她」字。但喬壓根兒就沒有理我,而是再次將嘴巴張得老大,將那個詞做得非常明顯。但我哪裡猜得出來?

  我只能豁出去了,問道:「喬太太,你要是不介意的話,我想知道到底在哪兒放的炮?」

  「願主保佑這孩子!」姐姐大聲說,那語氣分明不是希望主來保佑我,而是讓主來懲罰我,「當然是從監獄船1上。」

  「噢,是監獄船啊!」我看著喬說。

  喬咳嗽了一聲,仿佛是在責怪我:「我本來就是這個意思。」

  「請問什麼是『監獄船』呀?」我問。

  「這小孩可真是的!」姐姐用針線指著我大聲說,然後又搖了搖頭,「你回他一個問題,他後面還有十幾個問題等著。監獄船就是關犯人的船,就在沼地對面。」我們鄉下總是用沼地這個詞代替沼澤地。

  儘管我擔心得要命,但仍然故作平靜地問道:「也不知道關在監獄船里的都是些什麼人,還有為什麼把他們關在那裡呀?」

  喬太太哪裡受得了這個,騰地站了起來。「你這小子,我怎麼跟你說的?」她說道,「我把你一手帶大,可不是讓你這樣來煩人的。到時候也只會怪到我頭上,哪個也不會說我的好。把這些人關進監獄船里是因為他們殺了人、搶了東西、做了假,反正就是幹過這些勾當。這些人一開始就喜歡問東問西,這才變壞的。行了,趕緊給我上床睡覺!」

  喬太太從來不讓我點蠟燭上樓睡覺,這會兒,我只能摸著黑上樓梯,只覺得腦袋一陣刺痛,一是因為喬太太方才用頂針像敲小手鼓似的敲我的腦袋;二是因為想到她最後幾句話,讓我清楚監獄船就在附近,把我關在裡面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想到這個我害怕極了。看起來我遲早會被關進去。光是愛打聽這一點,我就已經走上了不歸路,居然還打算去偷喬太太的東西。

  儘管那些事情已經過去許久,但此後我時常會想,這世上恐怕沒幾個人能理解,小孩在受到恐嚇時內心藏著怎樣的秘密。只要是恐嚇,不管這樣的恐嚇有多麼荒唐,都會讓孩子覺得恐怖。那個要挖我心肝的小伙子嚇得我要死,那個戴著腳鐐跟我說話的人同樣如此。哪怕我想起我向他立下的可怕誓言,也嚇得要死。我沒辦法指望我那個神通廣大的姐姐來救我,她哪次會管我?直到現在我都不敢1?監獄船的英語為「hulks」,跟皮普先前誤會的「生氣」(sulks)這個詞相似。想像,在當時內心極度恐懼的情況下,我不知道會幹出什麼事情來。

  要是我那天夜裡真合上眼,那隻要眼睛一閉,就肯定仿佛置身于波濤洶湧的河面上,朝監獄船漂過去,經過那個絞刑架時,有一個如幽靈般的海盜拿著喇叭筒沖我喊,讓我趕緊漂到岸上,去絞刑架受刑,別耽擱了。所以,當時哪怕是很困,我也不敢睡覺,一心惦記著只等天一亮,我就去食品室偷東西。晚上偷不了東西,因為當時沒辦法輕輕一擦就把火點著,要想取火,就一定要有燧石和火鐮打火,這麼做準會弄出很大的動靜,跟那個海盜的腳鐐發出的嘩啦聲沒什麼兩樣。

  我房間那扇小窗外黑天鵝絨般的夜幕剛泛起魚肚白,我便趕緊翻身下了樓。樓梯上的每塊木板,木板的每條裂縫仿佛都在我背後喊:「抓賊啊,喬太太,快起床!」多虧眼下過節,食品室里的東西比平日裡要多得多,我剛轉過半邊身子,冷不丁瞅見一隻兔子倒掛在那裡,把我嚇得夠嗆,還覺得兔子在沖我眨眼呢。我哪裡來得及辨認,也來不及挑選了,什麼都顧不上了,因為我根本沒時間。我偷了一些麵包、一些乾酪皮、半罈子肉餡(我將這些和昨天那塊黃油麵包一起用一塊手帕包好),還從一個石壇中偷了一些白蘭地(我在房間裡私下藏了個玻璃瓶,用來裝芳香撲鼻的西班牙甘草汁的,便把白蘭地裝在了那個瓶中,再從食櫥的水壺中往石壇中灌了些水)。我還拿了一塊上面幾乎沒什麼肉的骨頭,一塊滾圓、緊實的豬肉餡餅。我原本不知道有餡餅,只是因為好奇爬上了架子,結果發現角落裡有個陶瓷盤子,我納悶兒那玩意兒為什麼蓋得那麼嚴實,結果發現是塊豬肉餡餅,便順手牽羊了,希望姐姐沒打算這麼快把這東西拿來吃,免得馬上東窗事發。

  廚房有扇門跟鐵匠鋪相通,我打開鎖,拔下門閂,在喬的一堆工具里拿了把銼刀,又按照原樣放好,然後,我打開昨晚跑回家的那扇門,帶上門後便朝霧氣瀰漫的沼澤地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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