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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羅塞特和哈卡布特之間最初的關係和最後的關係

2024-10-02 06:01:55 作者: (法)凡爾納

  9月來臨,但人們仍不能離開暖和卻漆黑的地下避難所而回到「尼娜蜂巢」去。「蜜蜂們」如果回到以前的洞穴里去的話,必凍死無疑。

  火山並未顯現出再次噴發的跡象,這是好事,也是壞事。

  說是好事,是因為火山突然噴發會將中央火山管——熔岩流必經的唯一通道——中的「加利亞」人打個措手不及、驚慌奔逃。

  說是壞事,是因為相對而言,「尼娜蜂巢」的生活環境比較舒適方便。不過大家很快就可以重新獲得了。

  「我們在這兒鬧心地待了七個月了,上尉!」有一天,本-佐夫這麼說道,「您有沒有看到這麼長的時間,我們的小尼娜總是那麼歡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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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錯,本-佐夫,」塞爾瓦達克上尉回答道,「這個孩子真是個挺特別的孩子!看上去,她心中裝著我們大伙兒呢!」

  「是啊,上尉,那以後……」

  「以後什麼?」

  「我們以後返回地球,可別撇下這個好孩子呀!」

  「那當然!本-佐夫,咱們乾脆把她收養了吧!」

  「好極了,上尉!您就是她父親,如果您願意的話,我就當她的母親!」

  「那我們不就是夫婦倆了,本-佐夫?」

  「是啊,上尉,」正直的士兵回答道,「我們早就是夫妻倆了!」

  10月初的那幾天,寒冷差不多能夠忍受了,甚至在夜晚,只要不颳風,問題就不大。「加利亞」與太陽之間的距離已經不到地球與太陽之間距離的三倍了。氣溫均保持在零下三十攝氏度到三十五攝氏度之間。在「尼娜蜂巢」,甚至在洞外,氣溫也經常在往上升。「加利亞」人經常跑到海灘上去,但並不覺得冷。天公賜予的那光滑平潔的冰面又可以上去滑行了。他們仿佛長期蹲監獄的犯人離開了監獄似的,去享受那份自由的歡樂。

  蒂馬塞夫伯爵、塞爾瓦達克上尉和普羅科普二副每天都要觀察「加利亞」的運行情況,討論那「重大的著陸問題」。著陸問題可不是兒戲,必須儘可能地排除發生碰撞的種種可能性。

  在過去幾個月中,往「尼娜蜂巢」跑的次數最多的人,要算是帕爾米蘭·羅塞特教授。但是,幾天之後,他的同伴們發覺他好像又不太滿意了,他不停地在中央火山管的斜坡隧道里上上下下,忙個不停,好像比以前更加難以接觸了。有那麼一兩回,本佐夫——大家都知道的一個正直的人——像患了憂鬱症似的,不知何故去找那個可怕的教授去了。教授如何接待他,那就用不著多說了。

  「看上去那上面的事不像他所期待的那樣,」本-佐夫在尋思,「管他呢,只要他別擾亂天空的秩序,別殃及我們就行。」

  然而,塞爾瓦達克上尉、蒂馬塞夫伯爵和普羅科普二副較為堅定地認為帕爾米蘭·羅塞特在這一點上出了問題。教授是否重新檢查了他的數據?它們與新的觀測情況是否不一致?總而言之,彗星並不是位於先前繪製的運行圖上標示的那個位置。它會不會在所標明的這個點和算好的這個時間與地球相會,這是他們最為擔心的事。他們一直都是對帕爾米蘭·羅塞特的觀測計算寄以最大的希望的,這一下可不妙了,看見教授如此焦急煩躁,不能不令眾人膽寒心戰。

  的確,教授漸漸成了天文學家中最不幸的人。很顯然,他的計算與他的觀測不一致,而像他這樣的人是無法承受這麼強烈的刺激的。總之,他每次返回他的工作室,走在那冰凍難耐的長隧道中,心裡總是憤恨不已。

  如果此時此刻有誰走近他的身邊,就能聽見他在反覆地自言自語:「真見鬼了!這是怎麼回事?它跑那兒去幹什麼?它沒有待在我們計算出的那個位置上呀,這個該死的東西!它變慢了!要麼牛頓是個瘋子,要麼它就是瘋了!這一切都與天體運行的規律背道而馳呀,真見鬼!我不可能弄錯的,我的觀測是正確的,我的計算也是正確的。啊,該死的彗星!」

  帕爾米蘭·羅塞特雙手捂住腦袋,狠扯頭髮,但是頭髮並不多。他翻來覆去地檢查,但結果總是一樣的:計算與觀測之間總是不一致,原因不明。

  「嗯,」他在尋思,「是不是出現什麼干擾,打亂了天體的運行規律了?不,這不可能,是我自己計算錯了!可是……可是……」

  帕爾米蘭·羅塞特真的是愁壞了,亂了方寸,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他要是亂了方寸的話,大家就要慌了神了,不過他對此倒不怎麼擔心。

  然而,這種狀況總得有一個終結。

  10月12日這一天,本-佐夫在圍著「尼娜蜂巢」的大廳轉悠時,發現教授也在那兒,他聽見教授喊叫了一聲,響極了。

  本-佐夫趕忙向他奔過去。

  「您怎麼啦,是不是摔了一跤?」本-佐夫問道,「您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厄雷卡[25]!我告訴你吧,厄雷卡!」帕爾米蘭·羅塞特像瘋了似的拼命跺腳。

  在他那副欣喜若狂的神態中既有高興也有憤恨。

  「厄雷卡?」本-佐夫不明白,也說了一下這個詞。

  「是呀,厄雷卡!你知道這個詞是什麼意思嗎?」

  「不知道。」

  「那好,你見鬼去吧!」

  「幸好,」本-佐夫心想,「羅塞特先生不想回答你的話,他還算是客氣的!」

  於是,本-佐夫沒有去見鬼,而是趕忙去找塞爾瓦達克上尉。

  「上尉,」他說道,「有新情況。」

  「什麼新情況?」

  「教授……!他有『厄雷卡』了。」

  「他找到了!」塞爾瓦達克上尉大聲嚷道,「可是,他找到什麼了?」

  「這我就不知道了。」

  「嗯,這可得搞清楚!」

  此刻,塞爾瓦達克上尉比任何時候都更加惴惴不安。

  這時候,帕爾米蘭·羅塞特正在返回他的工作室,仍舊邊走邊嘀咕:「是的,有辦法了……有辦法了!……啊,要是這樣的話,我可饒不了他!……但是,他會承認嗎?他絕不會承認的,我恨不得掐死他!……好呀,我也要耍一耍你,咱們走著瞧!」

  這真是太不像話了,他真弄不明白那個傢伙為什麼要這麼幹,不過自那一天起,帕爾米蘭·羅塞特對待伊薩克·哈卡布特的態度就改變了。在這之前,他對哈卡布特或者不屑一顧,或者惡言相向。

  他倆誰會感到驚訝呢?那肯定是哈卡布特嘍,因為他很不習慣這樣的客氣法。他看見教授經常下到他的黑漆漆的小店鋪里。帕爾米蘭·羅塞特對他,對他這個人,對他的生意頗感興趣。他問他生意做得好不好,進帳多不多,還問他是否能有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撈上一把,等等。可是他之所以這麼幹,而且還費盡心力、絞盡腦汁地掩飾自己,其意圖到底是什麼呢?

  伊薩克·哈卡布特是一隻老狐狸,非常狡猾,他只是支支吾吾地應答著。教授對他的態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轉變,把他給嚇住了。他暗自尋思,帕爾米蘭·羅塞特是不是在打算向他借錢呢?

  不過,大家都知道,伊薩克·哈卡布特是不會拒絕借貸的,當然,他會收很高的利息,他甚至在想依靠借貸的方式讓自己的財富升值。不過,他只願意將錢借給有償還能力的人,必須實話實說,他只看中蒂馬塞夫伯爵。伯爵是富有的俄國貴族,可以大膽地借錢給他。塞爾瓦達克上尉大概是個窮光蛋,不值一文。至於教授嘛,伊薩克老闆可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借錢給一個教授。因此,哈卡布特對教授十分謹慎小心。

  另一方面,哈卡布特現在也不得不用錢買點兒東西了,這是他自己也沒有料到的。確實,在這一時期,他已經把他儲藏的食品全都賣給了「加利亞」人了。他根本沒有動動腦子留點兒食品供自己食用。除了食品之外,咖啡也沒有了。

  哈卡布特此時此刻也喝不到他離不開的咖啡了,他不得不跑到公共儲藏室去求助了。

  在反覆思考之後,哈卡布特覺得,不管怎麼說,他同大家一樣享有同等權利,公共儲藏室里的東西也應有他的一份,於是,他便跑去找本-佐夫。

  「本-佐夫先生,」他語氣甜絲絲地說,「我有一個小小的請求,請您恩准。」

  「你說吧,吝嗇鬼。」本-佐夫回答道。

  「我需要在公共儲藏室取一斤[26]咖啡,我自己喝。」

  「一斤咖啡!」本-佐夫說,「怎麼,你要一斤咖啡?」

  「是的,本-佐夫先生。」

  「啊,啊!這可有點兒麻煩。」

  「是不是沒有咖啡了?」

  「有啊,還有一百來千克。」

  「是嗎?」

  「老傢伙,」本-佐夫搖晃著腦袋回答說,「不過,我不知道能不能給你咖啡。」

  「給我點兒吧,本-佐夫先生,」伊薩克·哈卡布特說,「給我點兒吧,我會感激不盡的!」

  「感激不感激跟我無關!」

  「可是,換了別人,您是不會拒絕的……」

  「啊,就是,就是,但你並不是別人!」

  「那怎麼辦,本-佐夫先生?」

  「我去向總督大人稟報一下。」

  「啊!本-佐夫先生,我相信總督大人是絕對公正的……」

  「正好相反,老傢伙,我很為你擔心他的那份公正……」

  本-佐夫讓伊薩克·哈卡布特苦苦地思索,自己便去稟報了。

  正好,帕爾米蘭·羅塞特本來就一直在窺探著,在本-佐夫和哈卡布特二人談話之時,他就已經來到這裡了。他覺得這個機會甚好,可以冒險一試,於是,他便走向前去,說道:「喲,伊薩克老闆,您想要咖啡?」

  「是的……教授先生。」伊薩克·哈卡布特回答道。

  「您的咖啡全賣光了?」

  「唉,我犯了個大錯!」

  「天哪,您不喝咖啡可不行!是呀!……是呀!……咖啡是提精神的!」

  「那可不是嘛,在這個漆黑一片的坑洞裡,我沒有咖啡還真不行!」

  「伊薩克老闆,他們會給您足夠的咖啡的。」

  「就是,教授先生,……儘管我把咖啡全賣掉了,但是我仍然像其他人一樣有權領取我的那一份咖啡!」

  「那是當然的,伊薩克老闆,那是當然的!……您需要很多嗎?」

  「只要一斤!……我會省著喝的!……我會喝很長時間的!」

  「那他們怎麼稱這個咖啡呢?」帕爾米蘭·羅塞特不由自主地微微加強了點兒語氣問道。

  「用我的秤稱唄……」哈卡布特喃喃地說。

  帕爾米蘭·羅塞特相信自己聽到了哈卡布特從胸腔發出的一聲嘆息聲。

  「是的……」教授回答道,「用你的秤稱。這裡沒有別的秤吧?」

  「沒有!」哈卡布特回答道,他也許很遺憾自己發出了一聲嘆息。

  「呃,呃,伊薩克老闆!……這對你大有好處啊!為這一斤咖啡,他們得給你稱出七斤來!」

  「對呀……七斤!就是七斤嘛!」

  教授看著對方,死死地盯著他。他想向他問一個問題,但他轉而一想,又擔心哈卡布特不對他說真話,他想要不惜任何代價地把真實情況從哈卡布特那兒掏出來。

  正在這時,教授已經按捺不住自己的不耐煩了,正要說話時,本-佐夫回來了。

  「怎麼樣?」伊薩克·哈卡布特急切地問道。

  「總督不願意……」本-佐夫回答說。

  「他不願意讓人給我咖啡?」哈卡布特嚷嚷道。

  「不,他只是想讓人賣點兒咖啡給你。」

  「賣給我,天啊!」

  「是的,這很公正,因為你賣東西給大伙兒,大撈了一筆。咱們看看你的包里裝了多少金幣吧!」

  「你們強逼我花錢買,可是別人……」

  「我不是跟你說了嗎,你不是別人,你到底買不買呀?」

  「啊,上帝啊!」

  「你快點兒回答,不然我可要關店門了!」

  哈卡布特很清楚,跟本-佐夫是開不得玩笑的。

  「好了……我買就是了。」他說道。

  「那好。」

  「但是,價格呢?」

  「就按你賣出的價,我們不會扒你的皮的,你的皮不值得去扒的!」

  伊薩克·哈卡布特把手伸進口袋,從中摸出幾個銀幣來。

  教授越來越專注了,他似乎在等著抓哈卡布特的話把了。

  哈卡布特問:「一斤咖啡你們要我多少錢?」

  「十法郎,」本-佐夫說,「這是『熱土地』上的通行價格。不過,這對你是個小意思,等我們返回地球之後,金子就不值錢了。」

  「金子就不值錢了?」哈卡布特說,「真的會這樣,本-佐夫先生?」

  「你就等著瞧吧。」

  「哎呀,上帝呀,快來幫幫我吧,一斤咖啡要十個法郎呀!」

  「少廢話,十個法郎,要不要?」

  伊薩克·哈卡布特掏出一塊金幣,他在燈下照著看了看,幾乎用嘴貼緊了親一親。

  「你們用我的秤稱嗎?」他問話的口氣極其悲哀,反倒讓人懷疑。

  「不用你的,讓我們用什麼稱呀?」本-佐夫頂了他一句。

  然後,他拿起秤來,把一隻盤子吊在秤鉤上,往盤子裡倒上咖啡,指針顯示出一斤——也就是七斤——來。

  伊薩克·哈卡布特兩眼直勾勾地盯著本-佐夫。

  「夠了!」本-佐夫說。

  「指針完全回到零點了嗎?」哈卡布特傾身對著刻度表仔細地查看。

  「回到了,老吝嗇鬼!」

  「您用手指稍稍撥一下指針,本-佐夫先生!」

  「為什麼?」

  「因為……因為……」伊薩克·哈卡布特囁嚅著,「因為我的秤也許不……完全……准……」

  此言一出,帕爾米蘭·羅塞特便撲上去掐住對方的脖子,使勁兒地搖、勒、掐。

  「畜生,敗類!」教授吼叫道。

  「救命呀,快救救我!」伊薩克·哈卡布特在呼救。

  教授繼續掐他。本-佐夫在一旁看著,並不干涉;相反,他還在起鬨,還哈哈大笑。對本-佐夫而言,其實,這兩個相鬥的人他都沒有好感。

  這時候,塞爾瓦達克上尉、蒂馬塞夫伯爵和普羅科普二副聽到吵鬧聲,便趕忙跑過來看看出了什麼事。

  大家把哈卡布特和教授拉開來了。

  「到底怎麼回事呀?」赫克托爾·塞爾瓦達克問道。

  「這個騙子,」帕爾米蘭·羅塞特說,「這個騙子,他給我們的是一個假秤,這個秤稱出來的東西比實際重量要重!」

  「是這樣嗎,哈卡布特?」

  「總督大人……是的……不是的……」他語無倫次地說,「……是的……」

  「只有這種小偷才用假秤蒙人,」教授愈發怒沖沖地說道,「當我用他的秤來稱我的彗星時,我稱出的重量要高於彗星的實際重量。」

  「是這樣嗎?」

  「是的……不是的……我不知道……」伊薩克·哈卡布特慌了神地嘟噥著。

  「我就是用的這個假秤稱的,想以此作為我新的計算的基礎,可是這些新數據跟我的觀測並不一致,所以我不得不認為彗星已不再位於它原來的位置上了。」

  「您說的是——『加利亞』?」

  「不是,是『奈麗娜』,我們的月亮!」

  「那『加利亞』呢?」

  「哦!『加利亞』一直待在它應該位於的地方!另外,這個該死的哈卡布特!……連上帝都被他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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