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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在「加利亞」上如何慶祝元旦,如何度過節日這一天

2024-10-02 06:01:46 作者: (法)凡爾納

  隨著「加利亞」越來越遠離太陽,寒冷度大大地增加了,氣溫已下降至冰點以下四十二攝氏度了。在這種酷寒的條件之下,水銀溫度計不能用了,因為水銀在零下四十二攝氏度時已經凍結了。因此,「多布里納」號上的酒精溫度計便派上了用場,它的標示已到了零下五十三攝氏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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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普羅科普二副的預見得到了證實,停泊在小海灣里的那兩條船被冰層緊緊地凍結住了。冰層緩慢卻無法抵禦地運動著,在「漢莎」號和「多布里納」號的船體下越結越厚。為抵禦寒風侵襲而緊靠在一起的雙桅縱帆式帆船和單桅三角帆船在這個「大冰盒」里逐漸升高,已經達到「加利亞」海面以上五十英尺了。「多布里納」號比「漢莎」號要輕,稍稍比後者高一點兒。面對這不斷升高的冰面,人力是無可奈何的。

  普羅科普二副非常擔心雙桅縱帆式帆船的命運。船上所有的機器設備全都被抬了起來。其實,船上只剩下船體、桅杆和機器了。不過,不管怎麼說,一旦有什麼不好的情況出現,這個船體能夠作為這一小群人的避難所。如果「加利亞」海一旦解凍,船就會突然一下子墜落下去,撞個粉碎,要是「加利亞」人不得不離開「熱土地」,那可怎麼辦呢?他們還能躲到哪裡去呢?

  而單桅三角帆船也同樣會遭此厄運,也成不了避難所的。而且,「漢莎」號並不結實,已出現裂隙,傾斜度也增大了,再待在上面是相當危險的。然而,哈卡布特卻捨不得扔下他日夜監護著的那些貨物。他已經深刻地感覺到,他的生命受到了威脅,而他的貨物更是難以保全。他無時無刻不在祈求上帝的庇護,但是面前的這巨大危險讓他知道上帝也無能為力,所以他便不停地詛咒著。

  面對這種種危險,塞爾瓦達克上尉做出了決斷,讓哈卡布特必須堅決服從。如果說伊薩克·哈卡布特對這個「加利亞」群體的每名成員來說無關緊要的話,那麼他船上的貨物卻是大家不可或缺的。因此,首先必須立即搶救貨物。一開始,塞爾瓦達克上尉還打算說服伊薩克·哈卡布特,讓他知道自己已經危在旦夕了。可是,哈卡布特就是不挪窩。

  「那就隨您的便吧,」赫克托爾·塞爾瓦達克說道,「但是,您的那批貨卻必須搬到『熱土地』上的儲藏室里去。」

  伊薩克·哈卡布特聞聽此言,不禁悲從中來,但是他的哀嘆卻打動不了任何一個人,於是,12月20日這一天,就開始搬運貨物了。

  哈卡布特也來到「尼娜蜂巢」里,像以前一樣,監視他的貨物,照樣可以按協商好的價格和重量進行交易。對哈卡布特並沒有造成任何損失。說實在的,本-佐夫本想責備他的上尉的,他覺得上尉太遷就這個可惡的商人了。

  其實,伊薩克·哈卡布特也只能聽從總督的決斷。這一決斷挽救了他的利益,使他的貨物得以貯藏在安全的處所,而且,從「漢莎」號上搬運東西並沒有要他一分錢,因為這件事是「違背他的意願」做的。

  俄國人和西班牙人一連數日忙著搶運。他們穿得暖暖和和,緊扣著皮帽,讓這極端的嚴寒無法傷及他們。他們非常小心,絕不光著手去碰他們要搬運的金屬物件。要是不小心用手觸碰著了,那可是不得了的,手上的皮一下子就會沒的,就像被火燒掉了似的。搬運工作中沒有出現任何意外,「漢莎」號上的貨物終於悉數搬進「尼娜蜂巢」中的一個寬大的通道里去了。

  普羅科普二副等到事情全弄好之後,才鬆了一口氣。

  伊薩克·哈卡布特覺得沒有任何理由再待在他的單桅三角帆船上了,便住到大通道里,與他的貨物廝守在一起。必須說實話,他倒也並不麻煩別人,大家也很少看得見他。他就睡在他的貨物旁邊,他自己吃自己的。他有一隻酒精爐,可以用來做飯,但做得比以前更加簡單了。「尼娜蜂巢」的人們同他沒有什麼接觸,除非是向他購物。如此一來,不用說,這群人的金幣銀幣就漸漸地都流進哈卡布特的那隻鎖得嚴嚴實實的抽屜里去了,他鑰匙從不離身。

  地球歷的1月1日臨近了。自從地球和彗星相撞,使這三十六個人與他們的同胞天各一方之後,眼看沒幾天就到一年了。但是,不管怎麼說,三十六個人一個也沒少。而且,在這惡劣的嚴寒天氣下,他們都健健康康的。氣溫仍在繼續下降,但是並沒有大起大落,沒有忽高忽低,而且也沒再颳風,所以大家甚至連傷風感冒都沒有出現過。因此,可以說,「加利亞」的氣候還是很不錯的。可以肯定,如果教授的計算是正確無誤的,如果「加利亞」能返回地球,那麼「加利亞」人就會悉數返回去的。

  儘管這新年的第一天並非「加利亞」的元旦,儘管「加利亞」僅僅開始下半輪的公轉,塞爾瓦達克上尉仍然不無道理地想要正式慶祝一下新年的到來。

  「我們的同伴們不應該對地球上的事情漠不關心,」他對蒂馬塞夫伯爵和普羅科普二副說,「有一天,我們終將返回地球的,即使真的回不去了,那麼讓我們記住自己的地球也是很有用的,起碼還可以回憶回憶。在地球上,人們在歡度新年,我們在彗星上也可以慶祝一番嘛。這種心心相印是件好事。別忘了,他們在地球上應該也在關心著我們。在地球上的某些地方,人們隱約也是可以看到『加利亞』在宇宙中運行著的。如果說肉眼由於目力所限和距離遙遠而看不到的話,那麼,至少用望遠鏡和天文望遠鏡也能看到的。而且某種科學的連接在將我們同地球聯繫在一起,『加利亞』永遠是太陽系的一分子。」

  「您說得對,上尉,」蒂馬塞夫伯爵回應道,「絕對可以肯定,地球上的各個觀測站都在十分繁忙地關心這顆新彗星。我想,在巴黎,在彼得堡,在格林威治,在劍橋,在開普敦,在墨爾本,一些高倍數的望遠鏡都經常地在對著我們的『加利亞』觀測著呢。」

  「它在地球上都成了熱門話題了,」塞爾瓦達克上尉又說道,「如果兩個大陸的報紙雜誌不讓公眾了解『加利亞』的各種情況和動向的話,那我覺得簡直是不可思議的。咱們思念那些在想著我們的人們吧!在地球上的新年這一天,讓我們同他們一起慶賀吧!」

  「您認為地球上的人們會關心撞了他們地球的那顆彗星嗎?」這時,普羅科普二副說道,「我贊同您的意見,但是,我得補充一句,他們對彗星的關心是另有原因的,不光是對科學的愛好或者出於好奇。天文學家們對彗星的觀測是從地球上觀測的,這種觀測顯然是極其精確無誤的。『加利亞』每天的運行情況早就已經被他們掌握了。人們知道這顆新彗星的數據,知道它在宇宙間運行的路線,知道它會在何時何地如何遇上地球,甚至精確到秒的程度,所有這一切肯定是經過極其精確的計算的。正是這種精確的計算才讓地球上的人們更為擔心。我再多說一句,我敢肯定,地球上的人們已經做好了相應的準備,以減少一次新的撞擊帶來的嚴重後果,當然,如果來得及做好準備的話。」

  普羅科普二副既然這麼說了,那他大概已經掌握了情況,因為他的話很有理。「加利亞」與地球的再次相遇是經過精確計算了的,所以是地球上的人們最為擔心的頭等大事。他們應該想到「加利亞」,但並不是喜歡它,而更多的是因為它將靠近地球。的確,「加利亞」人儘管想返回地球,但是,對於這個新撞擊帶來的嚴重後果,並非沒有擔憂。如果像普羅科普二副說的那樣,地球上的人們已經採取了一些措施以減小災難的破壞,那麼,「加利亞」上的人是不是也應該有所準備呢?稍後,這個問題是必須研究的。

  不管怎麼說,反正1月1日的新年,該慶祝還是得慶祝。俄國人也願意同法國人和西班牙人一起歡度新年,儘管他們日曆上的新年不在同一天[23]。

  聖誕節到了,大家虔誠地在慶祝耶穌基督的誕辰。只有哈卡布特獨自一人在這一天似乎更加頑固地躲在他那黑漆漆的小屋子裡。

  在這一年的最後一個星期里,本-佐夫忙得不亦樂乎。他在考慮安排一個吸引人的慶祝活動。但在「加利亞」彗星上,不可能把活動搞得豐富多彩。因此,大家便決定慶祝節日的活動以盛大的宴會作為開始,最後去冰上滑冰,往古爾比島滑去。夜晚來臨時,再舉著火把返回。火把將從「漢莎」號上的貨物中尋找製作材料。

  「如果宴會搞得出奇地好的話,」本-佐夫尋思,「那麼,滑冰就能玩得更加痛快,這就足夠了。」

  宴會的菜餚搭配是件麻煩事。因此,本-佐夫和「多布里納」號上的廚師便經常在一起商討,最後他們將俄式大餐與法式大菜巧妙地結合在一起,以饗眾人。

  12月31日晚上,一切準備就緒。從伊薩克·哈卡布特那兒以合適的價格買來的肉罐頭、野味糜、肉凍及其他肉類等冷盤已經擺在大廳里的那個大桌子上了。熱菜則等翌日早晨再用火山熔岩爐加工燒制。

  這天晚上,大家在考慮是否邀請帕爾米蘭·羅塞特一起歡慶的問題。是不是邀請教授也一起聚餐?想必是應該邀請他的。那他會不會接受邀請呢?這挺難說。

  邀請還是要邀請的。塞爾瓦達克上尉本來是想親自登上觀測站去邀請他的,但是帕爾米蘭·羅塞特極其討厭別人來打擾他,所以便決定給他送上一份請柬。

  請柬是由帕布羅送過去的,他不一會兒就帶著回音回來了。

  帕爾米蘭·羅塞特只是說:「今天是6月125日,明天就是7月1日了,既然我們生活在『加利亞』上,就應該根據『加利亞』歷計算。」

  這是一個很科學的拒絕,但仍是一個拒絕。

  1月1日,太陽升起後一小時,法國人、俄國人、西班牙人和代表義大利的小尼娜,全都入席了,這在「加利亞」上是從未有過的盛宴。為了搞出一桌像樣的熱菜來,本-佐夫和「多布里納」號上的廚師可是沒少動腦筋,沒少操勞,比如做山鶉烤捲心菜,因為沒有捲心菜,便用其他家禽內臟代替了,結果仍舊很好,令人讚不絕口。至於酒嘛,「多布里納」號上儲存了不少,都是上等的葡萄酒。法國酒、西班牙酒,每個人都選自己喜歡的酒喝,俄國人也沒被遺忘,他們正端著幾瓶茴香酒在喝呢!

  這個宴會正如本-佐夫所希望的那樣,辦得又好又愉快。

  夕陽已經東下(「加利亞」人已經習慣了這種情況),或者說是它正飛快地往下墜落。在這個縮得小小的地平線上,太陽像是在一些特別的條件下落下的。夕陽紅的美景根本未見,甚至肉眼穿過這片冰凍的大海也絲毫見不到冰面上有任何色彩。在這狹小的空間,太陽特別大,好似一個大圓盤掛在那兒。突然間,仿佛一扇活動門板在冰面上一下子敞開了,太陽便沒了蹤影,夜幕隨之降臨。

  在傍晚時分,塞爾瓦達克上尉將眾人召集到了一起,要他們圍在自己的四周。大家出來時似「狙擊手」一般,返回時就得排成一隊,一個跟著一個走,不可在黑地里亂跑迷了路,必須大家一起返回「熱土地」。黑夜已經伸手不見五指了,因為被「加利亞」捕獲過來的「月亮」也朦朦朧朧,沒什麼光亮了。

  黑夜來臨,星星給「加利亞」大地投射的光線如同高乃依[24]所說的「慘澹的光芒」。於是,大家點起了火把,一個個在飛速地滑行,手中的火把似微風吹拂的小旗子,形成一條火炬長龍。

  一小時後,「熱土地」那高高的海岸像地平線上的一片巨大的黑雲顯現在遠方,朦朦朧朧。沒錯,那兒就是他們的家園。火山高踞其上,投射出一道濃濃的陰影。熔岩流在冰面上映現出來,讓滑行者極其振奮,身後的火把光影拖著長長的尾巴。

  急速滑行了將近半個小時,他們很快便靠近了海岸,突然有人大喊一聲。

  這個聲音是本-佐夫發出來的,每個人都立即停止滑行,站立起來。

  藉助即將熄滅的火把的光亮,只見本-佐夫用手指著海岸邊。

  這時候,大家全都在喊叫,好似在回應本-佐夫的叫聲。

  火山剛剛突然熄滅了。仿佛一股強勁的大風突然吹進了火山口,此前一直在從高處往下流淌的熔岩流,現在戛然而止,不再往四處瀉下去了。

  大家一下子明白過來,火種剛剛熄火,是不是熔岩流枯竭了?「熱土地」上將再也沒有熱力供應了?不再有任何可能來抵禦「加利亞」冬季的酷寒了?這是不是死亡的來臨?是嚴寒導致的死亡!

  「往前走!」塞爾瓦達克上尉大聲吼道。

  火把剛剛熄滅,眾人在黑暗中前行。他們很快便滑到海岸邊。他們艱難地攀爬著結了冰的岩石,然後,衝進敞開著的長廊,跑進大廳……

  大家歡聚一堂,熱鬧地慶祝新年

  洞內漆黑一片,氣溫非常低。熔岩流的火光已無法再照射在大海灣上了,普羅科普二副伸出頭去,只見因熔岩流的作用而一直未曾結冰的澙湖也因嚴寒而凍結了起來。

  這以無限歡樂為開始的「加利亞」上的新年第一天就這樣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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