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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所在之處的現狀

2024-10-02 05:59:07 作者: (法)凡爾納

  將近十一點鐘了。烏雲密布的天空突然大雨傾盆,無法上路,一行人只好找地方先避避雨再說。

  威爾遜很快便在岸邊找到一個被海水沖刷出來的石洞。洞內有不少干海藻,是先前海水衝上來的,正好可以將這些海藻拿來當作床鋪用;還有幾塊木柴堆在洞口,可以生火烤乾衣物。

  雨連續下了好幾個小時,沒有一點停下來的意思。而且颳起了南風,一陣緊似一陣。約翰自然是焦躁不安,卻又無可奈何。到奧克蘭得走上好幾天,這麼大的雨,怎麼能走,只有等雨停了再說。只是土著人可千萬別闖進石洞中來啊!

  在洞中,閒來無事,大家便隨便地聊天,談起了眼下正在進行著的紐西蘭的戰事。

  自1642年12月16日塔斯曼駛抵庫克海峽以來,雖然紐西蘭人也常與歐洲人有接觸,但歐洲沒有任何一個國家想要霸占這塊土地。其間,有一些傳教士,尤其是英國傳教士,引誘紐西蘭酋長們臣服於英國。有些上當受騙的酋長便寫信表示願意受到維多利亞女王的保護。但也有個別的酋長覺得其中有詐,表示說:「我們的土地保不住了,外國人要搶走了,要讓我們變成奴隸了。」

  果然,1840年1月29日,名為「先驅號」的軍艦便開進了伊卡那馬威島北部的群島灣里來了。艦長霍伯遜來到了科羅拉勒卡村,把村民們召集到耶穌教堂,宣讀了英國女王對他的委任狀。

  第二年的1月5日,紐西蘭的一些主要的酋長都被召集到派亞村英國外交官員官邸。霍伯遜艦長單刀直入,要他們臣服於女王,並說女王已派來了軍隊和戰艦,以保護他們的自由和安全。他提出條件說,他們的土地必須歸屬於英國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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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多酋長覺得這種條件太苛刻,不願接受。但那些頭腦簡單的人禁不起誘惑,輕而易舉就被收買了。

  自1840年起,到鄧肯號離開克萊德灣那一天為止的這一時期的情況,巴加內爾了如指掌,他也準備講給大伙兒聽。

  「夫人,」他回答海倫夫人所提問題說,「我曾說過,紐西蘭人勇猛剽悍,他們是不會甘心臣服於英國的。毛利族人同古代的蘇格蘭人一樣,都是部落制,以酋長為其首領。部落里所有的人全都唯酋長之命是從。毛利族人人高馬大,有的像馬爾他人或巴格達的猶太人。其中也有矮個兒的,他們就像黑白混血兒一般,但都驍勇善戰。他們曾經有過一位著名的酋長,名叫奚昔,不亞於法蘭西古代的魏森傑托利[3]。就是這位奚昔酋長,帶領自己部落的人英勇反抗,誓死不降。因此,紐西蘭的戰事總也打不完,也就不奇怪了,因為現在島上還有一個有名的部落,名為隈卡陀,酋長名為威廉·桑普遜,一直在為保護自己的土地英勇奮戰。」

  「英國人不是已經把紐西蘭的各主要據點都控制住了嗎?」約翰·孟格爾說。

  「控制當然是控制了,」巴加內爾回答他道,「霍伯遜來了之後,便當上了島上的總督了。從1840年到1862年間,九個殖民區建立起來了,後來又變成了九個省:四個省在北島,即奧克蘭、塔臘納基、惠靈頓和霍克灣;五個省在南島,即納爾遜、馬爾巴勒、坎特伯里、奧塔戈和索斯蘭。據1864年6月30日的統計,總人口為十八萬零三百四十六人。許多重要商業城市在各地湧現出來。我們到了奧克蘭之後,就會感覺到該城地理位置極佳,控制著狹長的地峽。現在,那裡有居民一萬兩千人。西邊的新普利默斯,東邊的阿呼昔利,南邊的惠靈頓,都很繁榮,艦舶往來頻繁。南島上的納爾遜,號稱紐西蘭的大花園。庫克海峽上的皮克敦、淘金者雲集的奧塔戈省、都內丁城、英佛加爾及爾城、克賴斯特徹奇城等,都各具特點。上述城市卻已繁榮起來,早已不是茅屋陋舍,這些城市擁有車站、碼頭、教堂、銀行、公園、博物館、報社、醫院、哲學院、研究會所、慈善機構、行會組織、俱樂部、大劇院、展覽館等,與巴黎、倫敦不相上下!我記得,1865年,也就是今年,世界各國的工業產品都將送到這個吃人的國度來展覽,也許就這幾天就要開幕了!」

  「什麼?與土著人打仗的時候還開博覽會?」海倫夫人不解地問。

  「夫人,英國人向來就不在乎打仗不打仗的,」巴加內爾回答道,「他們甚至在紐西蘭人的槍口之下,從容不迫地修築鐵路哩!奧克蘭省的德魯里鐵路和朱爾米爾鐵路就是這麼修築的,鐵路工人經常會從火車頭裡開槍射擊土著人的。」

  「這沒完沒了的仗現在怎麼樣了?」約翰關切地問。

  「這可說不好,」巴加內爾回答著,「我們離開歐洲都已經六個月了。我還是在澳大利亞時從馬爾巴勒和塞木爾報紙上看到的一些消息。看來,此刻北島上的仗打得一定十分激烈。」

  「這仗是什麼時候打起來的?」瑪麗·格蘭特小姐問道。

  「您是問什麼時候『又打起來的』吧,親愛的小姐?」巴加內爾較真兒地糾正道,「早在1845年土著人就揭竿而起了。此次又打起來是在1863年底,但是在這之前,毛利人就想擺脫掉英國人的統治枷鎖。他們的民族黨四處活動,積極宣傳,要選舉自己的領袖。據說,把那個老巴塔陀選作國王,把他的那個村子定為京都。不過,這個巴塔陀只是個刁猾之徒,膽小怕事,遠不如他手下的那個『首相』精明幹練。早在紐西蘭被占領之前,奧克蘭當地就居住著一個名為愛提哈華的部落,這位首相就是該部落的後代,名叫威廉·桑普遜。現在,他已成為這場戰爭的靈魂了。他組建了毛利人軍隊,進行訓練,還聯合了許多部落,一起反對英國人的統治。」

  「是如何一觸即發的呢?」格里那凡爵士問道。

  「那是1860年的事,」巴加內爾回答道,「北島西南岸的塔臘納基有個土著人把六百英畝的土地賣給了英國政府。但是,派人來丈量時,酋長金吉卻跑出來加以干預,並派人安營紮寨,圍起高柵欄,圈起這六百英畝土地。幾天後,英國派高爾德上校率兵占領了這塊地方,因此引發了一場民族保衛戰。」

  「毛利人多嗎?」約翰問道。

  「不多了,近一百年來,他們的人口銳減,」巴加內爾說道,「1769年,據庫克估計,大約有四十萬毛利人。1845年,據《土著人保護國》公布的調查報告,只有十萬九千人了。這是因為文明人的屠殺,再加上疾病和烈酒所導致的。現在,兩座島合在一起,有九萬左右的毛利人。但其中有三萬人都是戰士,足以與歐洲軍隊周旋幾年的。」

  「他們如此激烈地抵抗,今天是否成功了呢?」海倫夫人問。

  「成功了,夫人。就連英國人也不得不佩服他們的驍勇善戰。他們是打游擊戰,機動靈活,神出鬼沒,卡莫龍將軍被他們弄得暈頭轉向,束手無策。1862年,毛利人經過長期殘酷的鬥爭,占領了隈卡陀江上游的一個大要塞,並矢志不渝,一定要打敗白人。英軍也殺紅了眼,尤其是在他們的斯普倫團長慘遭殺害之後,英軍將士一個個怒火中燒,恨不得要將毛利人斬盡殺絕。因此,雙方激戰不止,有好幾次,一打起來,竟然連續不停地交戰了十二個多小時。毛利戰士由威廉·桑普遜率領著,人人奮勇當先,面對英軍的炮火毫無懼色。他的隊伍人數未減反增,由兩千五百人增至八千多人。連毛利女人也參加了戰鬥。只不過,吃虧的是他們沒有精銳武器。後來,卡莫龍將軍終於又占領了隈卡陀縣……」

  「占領了隈卡陀縣之後,戰爭就算告一段落了吧?」約翰問道。

  「沒有,沒有,我的朋友,」巴加內爾回答道,「英國人並未就此罷手,他們意欲挺進塔臘納基省,攻占威廉·桑普遜的馬太塔瓦堡壘。為此,英國人付出了慘痛的代價。這次,我在離開巴黎時,聽說總督和將軍接受了塔蘭伽各部落的投誠,允許他們保留四分之三的土地。又有人傳,威廉·桑普遜也想投降,但澳大利亞的報紙上,未見有此報導。說不定情況恰恰相反,他正率領著毛利兵與英國軍隊決一死戰哩。」

  「據您分析,巴加內爾,戰爭將從塔臘納基打到奧克蘭來了?」格里那凡爵士焦急不安地問道。

  「我看是的。」

  「都是這麥加利號惹的禍,把我們給弄到這奧克蘭來。」

  「就是呀。我們正處在科依亞港以上幾英里處。科依亞那兒肯定是毛利人一統天下。」

  「那我們何不往北走,這樣更穩妥點。」格里那凡爵士提議。

  「有道理,」巴加內爾贊同道,「紐西蘭人恨死歐洲人了,尤其是英國人,咱們可千萬別落到他們手裡。」

  「也許我們能碰上歐洲軍隊吧?那我們就有救了。」海倫夫人說。

  「也許能碰上,夫人,但我卻寧願碰不上更好。碰上他們,也就必然會碰上毛利戰士。鄉下樹林子很多,就連最小的小樹叢、小草稞兒都會藏著毛利游擊戰士……不過,這西海岸倒有教堂,咱們走走歇歇,眼觀六路,最後總能平安地走到奧克蘭的。我還真想沿著郝支特脫先生沿著隈卡陀江走的那條路走哩。」

  「啊,就是那位大旅行家吧?」小羅伯特問道。

  「對,沒錯,孩子。他還是位科學家。1858年,他在做環球旅行時到過這兒。」

  「巴加內爾先生,」小羅伯特一想到那位大旅行家,佩服得兩眼放光,「紐西蘭有沒有像柏克、斯圖亞特那樣了不起的大旅行家呀?」

  「也有這麼幾位,比如胡克博士、伯利薩爾教授、博物學家狄芬巴和哈斯特。只不過他們的名氣沒有澳洲和非洲的旅行家們那麼大罷了……」

  「您給細細地說說,好嗎?」

  「好呀,孩子。你小小年紀卻很愛學習,我就講給你聽聽吧。」

  「謝謝您,巴加內爾先生,我一定專心地聽您講。」

  「我們也想聽的。這種鬼天氣,正好聽您講講,巴加內爾先生。」海倫夫人說。

  「好吧,夫人,」巴加內爾高興地回答道,「我就來講一講吧。不過,我的故事沒有什麼太突出的地方。這兒不像在澳洲,沒有什麼同牛頭人身怪物搏鬥的故事。紐西蘭地方不大,也沒什麼可探險的地方,因此,那些人算不上探險家、旅行家,只是些遊覽者而已,雖然送了命,也只是在事故中出的事,並不是壯烈犧牲……」

  「都是誰?」海倫夫人問。

  「有幾何學家衛公伯和霍維特。這霍維特,就是我跟你們講過的那個在維邁拉河發現柏克遺骸的那個人。衛公伯和霍維特在這南島分別領導過兩次探險活動。二人都是1863年上半年從克賴斯特徹奇出發的,準備穿越坎特伯里省北部的群山。霍維特翻過山,到了伯倫納湖,在那兒建立了大本營。衛公伯則沿著拉卡亞河谷到達亭達爾山的東面。他有個旅伴叫魯普,曾在《里特爾頓時報》上寫過報導文章,記述的是1863年4月22日,二人走到拉卡亞河發源地的那座冰山腳下的經過。他們爬上冰山,想尋找過山的路。第二天,二人又冷又累,無法前進,便去海拔四千英尺高處的雪地上宿營。在山裡轉了七天之後,才找到了下山的路。這些天他們可沒少受罪!四周峭壁環繞,無物生還,沒有吃食。所帶的糖都變成糖膏了,餅乾也化成了粉團。再加上蟲子叮咬!二人一天頂多也只能走上三英里路,少的時候,連兩百碼都走不了。最後,4月9日,他倆終於發現了一個毛利人草屋,在其菜園子裡挖了點土豆,湊合著吃了最後一頓飯。晚上,二人來到海邊,靠近塔拉馬考河入海的地方。必須渡到河右岸去,才能向北走到格萊河。塔拉馬考河既深且寬。魯普四下里尋找,一連找了一個多小時,才找到兩隻破小船,簡單地修理了一下,把兩隻小船捆綁在了一起。傍晚時分,二人便上了小船。可是,未承想,剛到河中心,小船已經灌滿了水。衛公伯連忙跳下河去,游回了左岸來,可魯普卻不懂水性,只好拼命地扒住小船不放。嗆了不少的水,嚇得要命,最後總算是死裡逃生了。他被水浪衝到礁石上,隨即又被一股較大的浪頭給衝到了岸邊,但已是不省人事了。直到第二天,他才甦醒過來,尚能辨別出自己所在的位置離他倆渡河處只有一英里左右。於是,他便掙扎著站起來,舉步維艱地往前挪著。不久,便發現了同伴的屍體。衛公伯身子深陷在泥潭中,魯普把他扒拉出來,掩埋在沙灘上。兩天後,一路艱難地走著的魯普,差點兒餓死,幸好,碰上了一個毛利人——毛利人中也有好心人的!——救了他。後來,他便回到了伯倫納湖,進了霍維特的據點。六個星期之後,這個霍維特不幸死去了。」

  「唉,這兩個人真慘!一個死了,一個走投無路!」約翰感嘆道。

  「是啊,約翰朋友,」巴加內爾繼續說道,「真的是這樣呀!似乎命運之神在牽著人們似的,霍維特受政府工程局主管衛德的委派,要從胡奴尼平原到塔拉馬考河口探出一條路來,可以騎馬通過。他是帶著五個人,於1863年元旦出發的,憑藉自己的聰明才智,已經探出了四十英里的路了,一直到達塔拉馬考河,過不去了,只好返回克賴斯特徹奇。此人十分堅強,冬天已至,他仍舊要繼續幹下去。衛德也沒有加以勸阻。霍維特便第二次來到受阻之地,並帶上了足夠的吃的用的,以便過冬。這正是魯普來到這兒的時候。6月27日,霍維特又帶上自己手下的兩個人離開了營地,但卻一去未返。後來,有人發現他們的小船漂在伯倫納湖邊。派人去找尋他們的屍體,但一連找了九個星期也沒找見。這三個人都不會水,必是淹沒在湖中無疑。」

  「為什麼就不能假設他們仍安全無恙地待在某個紐西蘭村落里呢?至少未見屍體,仍算是下落不明,算是失蹤呀。」海倫夫人說。

  「夫人,這不太可能的呀,」巴加內爾說道,「他們是1864年8月出的事,至今已一年了,音信全無。在紐西蘭這種地方,一年沒有消息,那已是凶多吉少,沒有指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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