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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ALAND—ZEALAND[12]

2024-10-02 05:58:38 作者: (法)凡爾納

  彭·覺斯這個名字一經挑明,猶如晴天霹靂。只見艾爾通騰的一下挺起腰板,舉起手槍,砰的一聲,格里那凡爵士應聲倒地。隨即,外面也槍聲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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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約翰·孟格爾和兩名水手,先是一愣,隨即便猛地撲了過去,想制服彭·覺斯。但是,那個窮凶極惡的通緝犯已經躥入膠林中去,與自己的同夥們會合在一起了。

  帳篷難擋子彈,只好退避。格里那凡爵士傷得不輕,但已從地上爬了起來。

  「到車上去!快到車上去!」約翰·孟格爾邊喊,邊拉上海倫夫人和格蘭特小姐往外跑。她們立即蹦到牛車上,躲在厚厚的車廂板後面。

  孟格爾、麥克那布斯、巴加內爾和兩個水手眼疾手快地抄起槍來,準備還擊。格里那凡爵士和小羅伯特也都與兩位女士藏在了一起。這時,奧比內也從牛車上跳下地來,準備參加到還擊的隊伍中去。

  事變發生得突如閃電。孟格爾仔細地觀察著樹林裡的情況。彭·覺斯一跑進樹林,槍聲也就隨之停止了。周圍一片死寂。只有橡膠樹枝頭還飄浮著幾團白煙。

  少校與孟格爾趁機溜至樹林邊緣仔細偵察。那幫惡徒已經逃走了。地上留下了一些腳印以及一些尚在冒煙的火藥引子。少校向來就很細心,他把那些冒煙的火藥引子全給踩滅了。這麼一大片枯木林,遇上點火星,必然釀成熊熊大火。

  「歹徒全都溜了。」孟格爾說道。

  「溜倒是溜了,可我總覺得很蹊蹺。我倒是寧願與他們正面相對。平原上的老虎要比草叢中的毒蛇容易打得多。我們還是到牛車四周搜索一下的好。」少校說道。

  少校同約翰一起在牛車周圍搜索了一番,從樹林邊一直搜尋到斯諾威河邊,也沒有發現一個流竄犯。這一夥歹徒突然之間逃得無影無蹤,令人困惑不解,因此,大家更加提高了警惕。牛車被當成了防禦堡壘,每兩人一班,輪流守衛著。

  海倫夫人和瑪麗·格蘭特小姐抓緊時間在為格里那凡爵士包紮傷口。幸好,他只是被子彈擦破了點皮,並沒有傷筋動骨,只是傷口流血很多。格里那凡爵士忍著疼痛在寬慰大家,隨即,便讓大家談談對這事的看法。

  除了當班值勤的穆拉迪和威爾遜而外,所有的人全都擠到牛車上來。少校首先發言。

  少校在談及這次事件之前,先講了海倫夫人尚不知道的那些事情,並把那份《澳大利亞暨紐西蘭報》拿給她看。少校介紹說,彭·覺斯是個作惡多端、窮凶極惡的慣犯,警方正懸賞捉拿他。

  可是,麥克那布斯是如何弄清艾爾通就是彭·覺斯的呢?大家都覺得這是個謎,急於知曉個中原委。於是少校便講述起來。

  從一開始起,麥克那布斯就憑著直覺對艾爾通有所懷疑。而且艾爾通的疑點多多,比如,在維邁拉河時他與那個鐵匠交換過眼色;每當要穿過市鎮時,艾爾通總有所遲疑;他又一再地要求讓鄧肯號到東海岸來;他照料的牛馬莫名其妙地就先後死了;他的言談支吾,舉止躲閃,等等,這一切都讓少校的疑惑越來越深。

  不過,要不是頭天夜裡,他憑藉那片植物所發出的光亮,發現了幾個可疑的人的身影,便偷偷地摸了上去,他也不敢那麼肯定艾爾通就是匪首彭·覺斯的。

  頭天夜晚,他發現人影有三個,正在察看地上的印跡,他認出了其中有一個正是那黑點站的釘馬掌的鐵匠。他聽見了他們的對話。

  「就是他們。」一個在說。

  「沒錯,這兒還有三葉形馬蹄鐵的印跡。」另一個說道。

  「從維邁拉河起,一直都是這樣。」

  「他們的馬都死了。」

  「毒馬的藥草這附近就有。」

  「多的是,足夠毒死一隊騎兵的馬的!這種胃豆草真管用啊!」

  麥克那布斯接著說道:「然後,這幾個人就沒再說話了,也走開去了。我還想聽得明白,把情況摸清,便又往前爬了一段。」

  然後,少校又接著往下敘述著。

  過了一會兒,那幾個人又交談起來,那鐵匠說:「彭·覺斯真是好樣的!他把船失事的故事編得活靈活現、天衣無縫,真不愧為水手!他的妙計如果成功了,我們也就有救了。艾爾通那傢伙真不簡單!」接著,另一個糾正道:「還是叫他彭·覺斯吧,這個名字響亮得多!」這之後,幾個人便離開了橡膠樹林。

  最後,少校說道:「該知道的我都聽到了,於是,我便回到帳篷里來,心想,這幫被送到澳洲來的流放犯,並不像巴加內爾所說的那樣,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我這麼說,請巴加內爾先生不要見怪。」

  聽完少校的敘述之後,大家全都低下頭去,思前想後的。格里那凡爵士氣得臉色發白。

  「看來,」爵士說道,「艾爾通這廝把我們引到這兒來,目的就是要搶劫我們,加害我們。」

  「沒錯,正是如此。」少校說。

  「這麼說,這廝並不是什麼不列顛尼亞號上的水手!他是盜用了艾爾通在船上的從業證書,冒名頂替!」

  大家的目光全都集中到麥克那布斯身上,心想他肯定對這個問題沒有考慮。

  「這個問題很複雜,」少校平靜地回答道,「我覺得,此人真名就叫艾爾通,而彭·覺斯只是他後來落草為寇之後所起的諢名。他肯定認識哈利·格蘭特船長,而且在不列顛尼亞號上當過水手。從艾爾通跟我們說的那些真實細節來看,這一點應該是確實無疑的。而那幾個流放犯的交談,也足以作為旁證。因此,可以肯定,艾爾通和彭·覺斯實際上是一個人。也就是說,不列顛尼亞號的一個水手當上了一夥歹徒的頭領。」

  大家一致認為少校的闡釋言之成理。

  「那麼,您可否跟我們說一說,」格里那凡爵士問道,「他既然是格蘭特船長的一名水手,怎麼會跑到澳洲來了呢?」

  「怎麼會跑到澳洲來了?這我可說不清楚。恐怕連警方都不知道。原因是必然有的,一時半會兒尚不得而知,不過,將來一定會弄清楚的。」少校回答道。

  「警方可能還不知道艾爾通和彭·覺斯就是一個人吧?」孟格爾說。

  「您說對了,約翰,」少校回答道,「如果警方獲知這一情況,一定會有助於捉拿罪犯的。」

  「這麼說來,」海倫夫人說道,「那小子潛入帕第·奧摩爾農莊,是想伺機作案?」

  「這一點是肯定的。」麥克那布斯回答道,「他本想拿那位愛爾蘭人開刀的,但遇到了更好的機會,也就是說,我們送上門去了,因此,他便改變了原先的計劃,沖我們下手了。他聽到了格里那凡爵士的詳細敘述,知道了不列顛尼亞號失事的事,這個心懷叵測的傢伙便處心積慮地要欺騙我們。因此,橫穿澳洲之行便決定下來了。於是,他便同其同夥,那個鐵匠,在格里那凡爵士的馬上做了手腳,在其馬蹄上裝了一個三葉形的馬蹄鐵,他們便可一路尋蹤跟來。最後,把我們騙到斯諾威河畔,就可以任意擺布我們了。」

  少校把彭·覺斯的情況這麼一闡釋,大家便恍然大悟。

  情況雖然搞清楚了,但後果也明顯地看出,非常嚴重了。瑪麗·格蘭特小姐邊聽大家議論,邊感到了事態的嚴重,她獨自默然無語地想著將來的事。約翰·孟格爾第一個發現她臉色發白,一臉失望,便立刻明白了她的心思,連忙呼喚她道:「瑪麗小姐!瑪麗小姐!您怎麼哭了?」

  「您怎麼哭了,我的孩子?」海倫夫人也連忙問道。

  「我父親!他……啊,夫人!」瑪麗哽咽著說。

  瑪麗小姐說不下去了,大家也都明白她心裡是個什麼滋味。

  艾爾通的陰謀一敗露,所有的希望也隨之破滅了。不列顛尼亞號壓根兒就不是在杜福灣觸的礁!哈利·格蘭特船長也根本就沒有踏上澳洲大陸。

  對那幾封信件的錯誤判斷把大家給引入了歧途。

  大家看著這兩個愁容滿面的孩子干著急,找不出任何話語來安慰他們姐弟倆。只見小羅伯特倒在姐姐的懷裡不住地抽泣著。巴加內爾更是滿腹懊喪,不停地嘟囔著:「唉!這該死的信件!可把大傢伙兒給害苦了!」

  這位可敬可愛的地理學家非常生自己的氣,一個勁兒地拍打著自己的腦門兒,像是要把它拍碎了方才解氣似的。

  格里那凡爵士走出帳篷,到站崗放哨的穆拉迪和威爾遜那兒去了。從林邊到河岸這一帶平原,一片沉寂。烏雲在天上翻滾著,空氣十分悶熱難耐。大群的鳥兒飛落在樹枝上;幾隻袋鼠在悠然自得地吃草;一對風鳥放心大膽地把腦袋從灌木叢中伸出來。這一切表明,彭·覺斯一夥兒已經走遠了。

  「這一個小時,聽見什麼動靜了嗎?」格里那凡爵士問兩位值勤者。

  「沒有,閣下,」威爾遜回答道,「那幫渾蛋大概走出老遠去了。」

  「看來,他們自知力量不夠,攻擊不了我們,所以才走的,」穆拉迪說道,「那個彭·覺斯想必是去召集人馬,再來襲擊。」

  「這很有可能,穆拉迪,」格里那凡爵士回答道,「這幫匪徒知道我們武器精良,不敢貿然行事。他們也許會趁黑夜進行偷襲。天一擦黑,我們就得加倍地小心才是。唉,要是能走出這片沼澤,到海岸邊就好了。可惜啊,河水暴漲,擋住了去路!如果能找個木筏載我們過河,花再多的錢也行。」

  「那我們何不自己動手造個木筏呢?這兒不是有的是樹木嗎?」威爾遜提議道。

  「不行呀,威爾遜,這斯諾威河可不同一般,水流特別湍急,不容易渡過去的。」格里那凡爵士反對道。

  這時候,孟格爾、麥克那布斯、巴加內爾也都走出帳篷,來到這裡。他們已經看到了斯諾威河的水勢兇猛。由於最近的幾場大雨,河水暴漲,比長年同一季節的水位要高出一英尺,由於水流湍急,還出現了不少的漩渦。

  約翰·孟格爾斬釘截鐵地說,渡河是不可能的事。

  「不過,」他又說,「我們也不能在這兒乾等著,束手待斃,我們還得想法子,要做艾爾通在這之前要我們做的事。」

  「您這話是什麼意思呀,約翰?」格里那凡爵士追問道。

  「我是說,我們得想法子趕緊求援。既然到不了杜福灣,那就得派人去與墨爾本聯繫。我們還有一匹馬,請閣下把馬給我,我騎馬飛奔墨爾本。」

  「可這太危險了呀,約翰!在這麼荒僻的陌生之地走三百英里地,簡直是危機四伏呀!光是彭·覺斯那幫渾蛋就難對付的了,他們一定是把大小路口全都封堵住了。」格里那凡爵士說道。

  「這一點,我考慮過了。可是,爵士,現在情況十分危急,容不得我們這麼耽擱下去呀。艾爾通說他七八天就能把鄧肯號上的人帶來這裡,我決定只用六天時間,您看怎樣?」

  「我認為派人去墨爾本是刻不容緩的事,但約翰·孟格爾是船長,他不能冒這麼大的風險,所以,還是讓我去吧。」巴加內爾自告奮勇地說。

  「您的話說得倒還在理,可是,為什麼偏要讓您去呢,巴加內爾?」少校說。

  「我們也可以去!」穆拉迪和威爾遜同時嚷道。

  「你們以為我就不能騎著馬跑上這麼兩百英里嗎?」少校反駁道。

  見眾人爭先恐後,互不相讓,格里那凡爵士便說道:「朋友們,這麼看來,只有抽籤來決定看讓誰去了。巴加內爾,請您拿出一張紙來,寫上咱們……」

  「您的名字可不能寫上,閣下。」孟格爾打斷格里那凡爵士道。

  「那為什麼呀?」爵士不同意地反問道。

  「因為您的傷口還沒癒合,怎麼可以離開海倫夫人呢?」

  「爵士,您可不能離開大家。」巴加內爾也在表示反對。

  「您絕對不能離開,愛德華,您是我們一行人的靈魂。」少校說。

  「去墨爾本相當危險,危險當前,我怎麼可以不與大家分擔責任呢?我怎麼可以把自己排除在危險之外,讓大家為我分擔呢?巴加內爾,照我說的做,把我們的名字寫上,我希望自己能夠抽中。」

  大家見格里那凡爵士態度如此堅決,也不好再多加反對,只好把他的名字也給寫上了。然後,大家便開始抽籤,結果,讓穆拉迪給抽中了,只見他高興得歡呼起來。

  「爵士,我馬上就準備一下動身。」穆拉迪立刻說道。

  格里那凡爵士緊緊地握住穆拉迪的手,一切都在不言中,然後,他便讓少校和孟格爾留下站崗放哨,自己回到牛車那兒去了。

  海倫夫人很快便知道抽籤的結果。她對穆拉迪囑咐了一番,讓他一路小心,鼓勵他馬到成功,令後者感動不已。大家都知道穆拉迪機智勇敢,身強力壯,不畏艱難,抽中了他,大家都感到十分放心。

  大家決定,穆拉迪晚上八點出發。威爾遜負責為他備馬。他準備把馬左前蹄上的三葉形蹄鐵弄掉,然後從死去的那幾匹馬蹄上隨便找一個換上,這樣就可以不給那幫匪徒留下可辨識的印跡了。

  這時候,格里那凡爵士則在給湯姆·奧斯丁寫信,讓穆拉迪帶上。可他胳膊受了槍傷,無法握筆,只好請巴加內爾代勞。後者此刻正在思考問題,對周圍的一切並沒注意。他心裡想著的只是那幾封被他錯誤闡釋的信件,翻來覆去地斟酌著信件上的一個個字詞,希望能夠理出個頭緒來。但是,他絞盡腦汁,冥思苦想,總也弄不出個結果來。

  所以,當格里那凡爵士請他代勞時,他根本就沒有聽見,直到爵士又提高嗓門兒叫他,把話重複了一遍,他這才心不在焉地回答道:「啊!好,我替您寫。」

  他邊說邊機械地拿出自己的那本筆記本,撕下一頁來,又拿起鉛筆,聽格里那凡爵士念一句寫一句。格里那凡爵士開始念道:「湯姆·奧斯丁,即速起航,將鄧肯號開到……」

  巴加內爾正寫完這個「到」字時,眼睛卻掃到了地上的那張《澳大利亞暨紐西蘭報》(Australia and New Zealand)。那張報紙是摺疊著的,報頭上的報刊名只露出「aland」這幾個字母在外面。巴加內爾手中的筆突然停下了,忘了自己在記錄格里那凡爵士口授信件的事。

  「您怎麼了,巴加內爾?」格里那凡爵士疑惑不解地問道。

  「哦!」巴加內爾仿佛頓有所悟似的猛然地叫了一聲。

  「您在想什麼哪?」少校問他。

  「沒什麼,沒什麼。」巴加內爾連聲否定著。

  然後,他便念念有詞地在叨叨:「阿蘭(aland)!阿蘭,阿蘭!」

  說著說著,他人已經站了起來,一把抓起那張報紙來。他抖動著那張報紙,仿佛有許多話要說,可一時又不知道從哪兒說起,傻呆呆地愣在那裡。海倫夫人、瑪麗小姐、小羅伯特、格里那凡爵士都在看著他,感到莫名其妙,不知道他發什麼傻。

  巴加內爾突然又像是發了瘋似的,但不一會兒,便平靜下來,眼裡流露出得意的光芒。然後,他又坐了下來,平靜地說道:「往下念,爵士,我聽著哪。」

  於是,格里那凡爵士繼續口授道:「湯姆·奧斯丁,即速起航,將鄧肯號開到南緯三十七度線橫截澳洲東海岸的地方……」

  「是澳洲嗎?」巴加內爾問道,「啊,對的,是澳洲!」

  他把口授的信記錄完了之後,遞給格里那凡爵士,讓他簽上名字。爵士手臂有傷,寫字無力,歪歪扭扭地湊合著簽好了。信封封好之後,巴加內爾情緒很激動,手直打哆嗦,在信封上寫上了收信人的姓名、地址:

  隨後,巴加內爾便離開了牛車,一邊走,一邊手舞足蹈地念念有詞:「阿蘭!阿蘭!西蘭(ZEALA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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