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章魚
2024-10-02 05:44:50
作者: (法)凡爾納
一連好幾天,鸚鵡螺號始終和美洲海岸保持著距離。顯然,它不想出入墨西哥灣或者安地列斯群島海域。這裡的海域水很深,平均深度是1800米。但是,由於海島星羅棋布,又有汽船穿梭往來,對尼莫船長來說,可能並不合適。
4月16日,我們看到馬提尼島和瓜德羅普島在離我們約30海里的地方。有一陣子,我能看到它們高聳的山頂。
加拿大人本來打算在墨西哥灣里展開他的逃跑計劃,要麼登上一塊陸地,要麼靠近眾多在島嶼之間穿行的船隻之一。但是現在感到很沮喪。如果尼德·蘭德避開尼莫船長的耳目弄到小艇,逃跑是非常可行的。但是在汪洋大海中,那就不用想了。
加拿大人、康賽議和我對此討論了很久。六個月來,我們被囚禁在鸚鵡螺號上面,航行了17,000法裡,就像尼德·蘭德所說,這一切沒有理由結束。因此,他給了我一個提議,是出乎我意料的。就是清清楚楚地向尼莫船長提出這個問題:船長是否想把我們永久地囚禁在船上?
這樣的舉措使我反感。在我看來,這不會達到目的。不應該對鸚鵡螺號的船長抱有任何希望,只能靠我們自己。再說,有一陣子了,這個人變得更加陰鬱,更加離群索居,更加不願社交。他看起來在躲避我,我很難得才碰到他一次。以前,他很樂意向我解釋海底的奇觀。現在他任由我沉浸在自己的研究里,不再到客廳來。
他身上發生了什麼變故嗎?是出於什麼原因呢?我沒有什麼要自責的。難道是我們待在船上妨礙到他了?但我也不應該希望他會恢復我們的自由。
於是我請尼德讓我考慮一下再行動。如果這次行動沒有任何結果,那反而會重新勾起他的懷疑,使我們的處境更加困難,妨礙加拿大人實施他的計劃。我還說,我絕對不能拿我們的健康作為說辭。除了在南極大浮冰下的那次艱苦磨難外,無論尼德、康賽議還是我,我們的身體從來沒有這麼好。船上的食物是健康的,空氣是乾淨的,生活是規律的,溫度是恆定的,這讓我們免予疾病的侵襲。對一個對陸地生活毫無眷戀的人來說,對尼莫船長這樣的人來說,他感覺自己自由自在,想去哪裡就去哪裡,並且獨闢蹊徑。別人眼中的秘密通道,在他便是了如指掌。我是可以理解他喜歡這樣的生活方式的。但是我們,我們並沒有和人類社會斷絕關係。至於我,我不想和我如此有趣新奇的研究一起葬身魚腹。我現在有權寫一本真正關於海洋的書了。我希望這本書,越快出版越好。
在安地列斯群島海域,海面之下10米,通過客廳打開的護板,我看到多少有趣的海洋生物,要記錄在我的日常筆記中啊!在動物形植物中,有一種叫僧帽的深海水母,仿佛長條形的氣泡,有珍珠質的光澤。它們的黏膜迎風招展,藍色觸角如絲線般在水中漂浮,像是十分炫目迷人的水母,但手觸上是會分泌腐蝕性液體的真正蕁麻。節肢動物中,有一些屬於環節動物門,長1.5米,有一根玫瑰色的噴管,擁有1700個運轉器官,在水裡蜿蜒而行,一路上還灑下七彩的光。魚類動物中,有蛇穌魚,那是長10英尺、重600磅的巨大軟骨魚,胸鰭是三角形,脊背中間有些凸起,眼睛長在頭部的最前端,像船的殘骸一樣漂浮著,有時像不透明的護窗板一樣,貼在我們的玻璃窗上。有美洲鱗魨,對它們來說,大自然只有黑白兩色。有蝦虎魚,纖長而多肉,鰭是黃色的,頜部突出。有長16厘米的青花魚,牙短而尖,身上覆蓋著小鱗片,屬於白金槍魚。接著,是一大群羊魚,從頭到尾裹著金色條紋,搖擺著光彩奪目的鰭,這是從前捕魚人奉獻給狩獵女神黛安娜的真正珠寶傑作,深受羅馬人青睞,因此有諺語說:「捕魚人自己吃不到羊魚!」最後還有金黃色蘋果鰭魚,裝飾著碧綠色的絲絨,像是委羅內塞[81]畫作中的領主,在我們面前經過;有刺鯛,胸鰭快速舞動,一下閃開;有鯡魚,15英寸長,全身閃著磷光;有鯔魚,用多肉的大尾巴拍打海水;有紅鮭,像是在用鋒利的胸鰭切割著海浪;還有名副其實的銀色的月亮魚,當它們躍出水面,就像是淺白色的月亮。
要不是鸚鵡螺號逐漸潛入了深處的水層,我還能看到更多神奇又新穎的品種呢!它的側翼斜板把它帶往2000至3500米的深處。那裡的動物只有海百合、海星、長著迷人水母頭的五角海百合——筆直的莖頂著一個小小的花萼,還有馬蹄螺、血紅的齒貝、裂紋貝和大型軟體動物。
4月20日,我們上升到平均1500米的深度。這時離得最近的陸地是盧卡雅群島,就像散布在海面上的一些石碓。那裡聳立著高高的海底峭壁,就像安放在寬大地基上用粗糙石塊壘成的陡峭牆壁,還有一些我們的電燈光都照不到底的深陷在峭壁之間的黑洞。
這些岩石上覆蓋著高大的草木,巨大的海帶,碩大的墨角藻,堪稱巨人世界的水生植物鑄成的把杆。
康賽議、尼德和我自然就從絕大的植物過渡到巨大的海洋動物。大型植物顯然是大型動物的食物。但是,透過幾乎不動的鸚鵡螺號舷窗,我在長纖維植物上面只看到腕足類的節肢動物,長腳蜘蛛、紫色海蟹,還有安地列斯海域特有的翼步螺。
中午11點左右,尼德·蘭德提醒我注意,大型海藻中間,出現了可怕的騷動。
「好吧,」我說,「這裡是真正的章魚洞穴。如果在這兒看到一些這種怪物,我也不會覺得驚訝。」
「什麼?」康賽議說,「是槍烏賊,頭足綱的,最純粹的槍烏賊嗎?」
「不,」我說,「是那種巨型章魚。但是,蘭德老弟可能搞錯了,因為我什麼也沒有看到。」
「那可太遺憾了,」康賽議回答,「我真想面對面看看這種久聞大名的章魚,這種動物能把船拖到海底。人們把這種動物叫作海怪克拉……」
「就吹吧。」加拿大人嘲諷地回答。
「海怪克拉肯。」康賽議反駁說。他把這個詞說完整了,不理會同伴的諷刺。
「誰都不能讓我相信有這種動物的存在。」尼德·蘭德說。
「為什麼沒有呢?」康賽議回答,「我們就信過先生的獨角鯨。」
「康賽議,我們錯了。」
「當然!但是別人可能還在相信呢。」
「有可能,康賽議,但是對我來說,除非我親手把它們開膛破腹,否則我絕不相信這種動物的存在。」
「這麼說來,」康賽議對我說,「先生也不相信巨大章魚的存在了?」
「呃!誰見鬼了才會相信呢?」加拿大人大聲說。
「很多人信,尼德老兄。」
「漁民是不會信的。可能只有學者會信吧。」
「不好意思,尼德。漁民們和學者們都相信!」
「但是我告訴您,」康賽議一臉正經地說,「我記得清清楚楚,曾經看到過一條大船被章魚的觸手拖進海里。」
「您看見過嗎?」加拿大人問。
「是的,尼德。」
「親眼看見?」
「親眼看見。」
「請問在什麼地方?」
「在聖馬洛。」康賽議沉著冷靜地說。
「在港口?」尼德·蘭德譏諷地問。
「不,在一座教堂里。」康賽議回答。
「在一座教堂里!」加拿大人喊道。
「對,尼德老兄。那是一幅畫,上面畫著一條這樣的章魚!」
「好啊!」尼德·蘭德說著大笑起來,「原來康賽議先生在逗我玩啊!」
「事實上,他是對的,」我說,「我聽說過這幅畫。不過畫的主題是根據一個傳說,您知道該如何看待博物史方面的傳說!況且,一旦涉及怪物,想像力總是天馬行空的。不僅有人說這些章魚可以拉走船隻,甚至有個名叫奧拉於斯·馬格努斯[82]的人,談到一條一千米長的章魚,看上去更像是一座島,而不是一頭動物。也有人說尼德羅斯主教有一天在一塊巨大的岩石上設了一個祭壇。做完彌撒以後,岩石動了起來,回到了海里。原來岩石是頭章魚。」
「就這些?」加拿大人問。
「不,」我回答,「另一個主教,荷蘭貝格赫姆的彭托皮丹,同樣談到一頭章魚,在它身上可以操練一團騎兵!」
「從前的主教真棒!」尼德·蘭德說。
「最後,古代的博物學家提到一些怪物,它們的嘴就像一個海灣,因為太大,不能通過直布羅陀海峽。」
「真是絕了!」加拿大人說。
「但是,在所有這些敘述中,有沒有真實的成分呢?」康賽議問。
「沒有,我的朋友們,至少那些因為超過了真實限度而成為神話和傳說的東西中,絲毫沒有。不過,在那些講故事的人的想像中,即便不是有個充分的理由,至少也是有個機緣巧合的。不能否認存在非常大型的章魚和槍烏賊的可能性,不過比鯨類動物體形要小一些。亞里士多德確認過一個槍烏賊長五個肘,也就是三米。漁民常見的槍烏賊超過一米八。在義大利北部城市的里雅斯特和法國南部城市蒙彼利埃的博物館裡,保存著兩米長的章魚軀殼。另外,根據博物學家的計算,一條僅6英尺長的章魚,觸角就有27英尺長。這足以讓人把它看成一頭可怕的怪獸了。」
「今天還有人捕捉章魚嗎?」加拿大人問。
「就算他們不捕捉,水手至少也能看到。我的一個朋友,保羅·波斯船長,來自勒阿福爾,經常對我肯定地說,他在印度洋碰到過這樣的一個大怪物。但是,最讓人震驚的,也讓人無法再否認這種巨大動物存在的,是發生在1861年的事情。」
「是怎麼回事?」尼德·蘭德問。
「事情是這樣的。1861年,在特內里費島的東北,差不多就是在我們眼下所處的緯度上,護衛艦阿萊克頓號的船員發現一條怪物般的槍烏賊在附近的水域裡遊動。船長布蓋指揮著靠近動物,並用捕鯨叉和獵槍攻擊它,但沒有什麼效果,子彈和捕鯨叉穿過軟綿綿的肉,就像穿過軟綿綿的果凍。幾次嘗試失敗之後,水手終於用一個活結套住了軟體動物的身體。這個活結一直滑落到尾鰭,便卡在了那兒。於是大家試圖把怪獸拖到船上,但是它的重量太大,在繩索的牽引下,它的尾巴和身體分離了。沒有了這個裝飾物,章魚潛入水中不見了。」
「總算有一件真事。」尼德·蘭德說。
「是一件毋庸置疑的事,我的好尼德。因此,有人建議把這條章魚稱為『布蓋』槍烏賊。」
「它有多長呢?」加拿大人問。
「它長六英尺左右吧?」康賽議說,他坐在舷窗前,重新觀察蜿蜒的峭壁。
「正是。」我回答。
「它的腦袋是不是有八根觸角,像一窩蛇在水裡舞動?」康賽議問。
「正是。」
「它的眼睛長在頭頂上,是不是發育得很好?」
「是的,康賽議。」
「它的嘴,是不是和鸚鵡的喙一樣,但是大得可怕。」
「確實如此,康賽議。」
「好呀!先生別介意,」康賽議平靜地回答,「如果這不是『布蓋』槍烏賊,那麼至少,也是它的一個兄弟。」
我望著康賽議。尼德·蘭德沖向舷窗。
「多麼恐怖的動物啊!」他驚叫。
我也跑過去看,不可遏制地做了一個厭惡的動作。在我眼前活動著的是一頭可怕的動物,應該被列入畸形動物傳說中。
這是一條體形碩大的槍烏賊,長八米。它倒退著,極其敏捷地向鸚鵡螺號游過來。它用它海藍色陰森的大眼睛望著我們。長在頭上的八隻觸角,或者不如說八隻腕足,證明它屬於頭足綱動物,比身子發育得長一倍,像復仇三女神[83]的頭髮一般捲曲著。可以清楚地看到,250個半球形包膜般的吸盤被安置在觸角內側。這些吸盤有時候貼在客廳的舷窗上,形成真空。這怪物的嘴——角質的喙長得和鸚鵡的喙一樣——垂直張開與合攏。舌頭也是角質的,上面長著幾排尖利的牙齒,伸出來時像真正的大剪子一樣顫動著。真是大自然的奇妙幻想!一個鳥喙,長在一個軟體動物身上!身子是紡錘形,中間部分鼓起,形成一大堆肉,應該有兩噸到兩噸半重。顏色不固定,受到刺激時,變色極快,相繼從灰白色變成紅褐色。
這頭軟體動物受到了什麼刺激呢?可能是因為鸚鵡螺號的存在,比它還大,用它的吸盤和牙齒根本抓不住。但是,這種章魚真是怪物,造物主賦予它們多大的生命力啊,它們的動作多麼有力量啊,因為它們有三個心臟!
命運的巧合讓我們碰到這條槍烏賊,我不想失去仔細研究這種頭足綱動物的機會。我克服了它的外觀使我感到的恐怖,拿起一支鉛筆,我開始畫起它的肖像。
「這或許是阿萊克頓號碰到過的那一條。」康賽議說。
「不,」加拿大人回答,「因為這條是完整的,而那一條失去了尾巴!」
「這不一定是理由,」我回答啊,「這些動物的腕足和尾巴是能夠再生重整的,七年過去了,『布蓋』槍烏賊的尾巴無疑有時間再長出來。」
「再說,」尼德回答,「就算不是那一條,也是它們中的一條!」
果然,其他章魚出現在舷窗旁邊。我數出七條。它們護送著鸚鵡螺號,我聽到它們的喙在敲啄鋼板船身的吱嘎聲。我們是它們理想的盤中餐。
我繼續畫。這些怪物極其精準地始終保持在我們周圍,幾乎一動不動,我簡直可以把它們貼在玻璃窗上的樣子縮小了描摹下來。況且,我們的航速也不是很快。
突然,鸚鵡螺號停住了。一次撞擊使整個船體都在震動。
「我們是觸礁了嗎?」我問。
「無論如何,」加拿大人回答,「我們已經脫險了,因為潛艇在漂浮著。」
鸚鵡螺號無疑是在漂浮著,但它不再前行。螺旋槳的葉片沒有拍打海水。一分鐘過去了。尼莫船長走進客廳,身後跟著大副。
我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見到他,我感覺他很陰沉,他沒有和我們說話,可能沒有看到我們,他徑直走向護窗板,看向章魚,並對他的大副說了幾句話。
大副出去了。不久,護窗板重新關上了。天花板上的燈打開了。
我走向船長。
「一大群章魚,真有意思。」我對他說,以一種愛好者站在水族館玻璃面前的那種從容口氣。
「確實如此,博物學家先生,」他回答我,「可是我們要跟它們進行肉搏。」
我望著船長。我以為沒聽清楚他的話。
「肉搏?」我重複了一遍。
「是的,先生。螺旋槳停了。我想其中一條槍烏賊的角質頜骨卷進了葉片中,這樣我們就走不了了。」
「您準備怎麼辦呢?」
「浮出水面,把這些害蟲都殺死。」
「這個任務不輕鬆啊。」
「的確。電子彈對這些軟綿綿的肉無能為力,這種肉沒有足夠的阻力產生爆炸,但是我們用斧子去攻擊它們。」
「還可以用捕鯨叉,先生,」加拿大人說,「如果您不拒絕我的幫忙。」
「我接受,蘭德師傅。」
「我們陪你們去。」我說,一邊跟著尼莫船長,我們走向中央樓梯。
那裡,已經有十來個人,裝備著近身搏鬥的斧子,準備隨時出手攻擊。康賽議和我,我們也拿了兩把斧子。尼德·蘭德抓了一把捕鯨叉。
鸚鵡螺號這時已經浮上水面。其中一個水手站在最高几級的樓梯上,在擰艙蓋的螺絲。螺絲一擰開,艙蓋就被猛烈地掀起,顯然是被章魚的一條腕足的吸盤吸起來的。
一條長長的腕足立刻像蛇一樣滑入了開口,還有另外20條,在開口上面舞動。尼莫船長一斧子砍斷了這可怕的觸角,觸角扭動著從梯級上滑落下來。
正當我們彼此擁擠著要登上平台時,另外兩條腕足鞭打著空氣,落到站在尼莫船長前面的水手身上,以不可抗拒的力量,把他提了起來。
尼莫船長大吼了一聲,沖了出去。我們隨著他一起衝出去。
這是怎樣一種驚心動魄的場面啊!這個不幸的人,被觸鬚纏住,黏在吸盤上,被這龐大的捲筒隨意在空中甩來甩去。他發出嘶啞的喘息聲,就快窒息,喊道:「救命啊!救命啊!」這些話,是用法語說出來的,這深深震驚了我!這麼說來,我有一個同胞在船上,或許還有好幾個呢!這撕心裂肺的喊聲,將終生縈繞我耳畔。
這個不幸的人完蛋了。誰能把他從這強有力的束縛中解救出來?尼莫船長沖向章魚,一斧頭砍下去,又砍斷一條腕足。他的大副正和其他攀附在鸚鵡螺號側舷的怪物激烈搏鬥。水手們一斧頭又一斧頭地砍去。加拿大人、康賽議和我一起用武器砍進這一堆堆肉中。一股強烈的麝香味在空氣中瀰漫,令人毛骨悚然。
有那麼一瞬,我以為被章魚纏住的那個不幸的人,會從強大的吸力中脫身。它的八條腕足中,有七條被砍斷了。只剩下一條,仍在把受害者像羽毛一樣在空中揮舞,扭來扭去。正當尼莫船長和大副撲向它的時候,這畜生從腹部的袋子裡噴出一股黑乎乎的液體。我們就什麼都看不見了。等到這層黑霧散去,我那不幸的同胞和這槍烏賊一起消失了!
於是我們內心的狂怒推著我們,撲向了那些怪物!大家再也控制不了自己。十幾條章魚向鸚鵡螺號的平台和側翼襲來。這些像蛇一樣的柱狀肉體,在平台的血水和墨汁中顫動,我們在其中混亂地滾動。這些黏糊糊的腕足,仿佛是希臘神話中九頭蛇的腦袋,又活了過來。尼德·蘭德的捕鯨叉每一下都插進槍烏賊海藍色的眼睛,並把那眼珠挖出來。可是我勇敢的夥伴突然被怪物的觸角掀翻在地,來不及閃躲。
啊!我的心怎麼能不因為激動和恐懼而碎裂呢!槍烏賊可怕的喙向尼德·蘭德張開了,幸好尼莫船長趕在我之前出手了。他的斧頭砍進了巨大的頜骨之間,加拿大人奇蹟般地得救了,他振作起來,把他的捕鯨叉整個插入了槍烏賊的三個心臟中。
「我欠您一個報答!」尼莫船長對加拿大人說。
尼德欠了欠身,沒有回答。
這場戰鬥持續了一刻鐘。怪物戰敗了,肢殘體破地陣亡了,最後戰場上只剩下我們,其他怪物潛入水中消失了。
尼莫船長全身被血染紅,站在舷燈旁一動不動,看著吞噬了他的一位同伴的大海,大滴的淚珠從他眼裡滾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