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墨西哥灣流
2024-10-02 05:44:53
作者: (法)凡爾納
4月20日的可怕場面,我們全都終生難忘。我在極度激動的印象中寫下這件事。寫完之後,我又看了一遍。我讀給康賽議和加拿大人聽。他們覺得描述很準確,但不夠動人心魄。描繪這樣的場面,必須要有我們的詩人、《海上勞工》[84]作者的神筆。
我說過,尼莫船長望著海水流淚,他的痛苦是無盡的。自從我們到船上以來,這已經是他失去的第二個夥伴。死得多麼慘烈啊!我們的這位朋友,被章魚可怕的腕足纏緊、窒息、壓斷,被它的鋼牙磨碎,不能在珊瑚墓平靜的海水中安息!
對我來說,在這場搏鬥中,這個不幸的人發出的喊叫聲,讓我心如刀割。這個可憐的法國人,忘記說約定的語言,在發出最後的呼救時,終於重新說起了他的母語!在鸚鵡螺號的船員中,這些身心與尼莫船長相連、逃避一切與人類的聯繫的人之中,我有一個同胞!在這個顯然由不同國籍的個體組成的神秘組織里,只有他一個人代表法國嗎?這又是一個不斷縈繞在我腦海里,無法解決的問題!
尼莫船長回到他的房間裡。一段時間裡,我都沒有再見到他。如果從這艘和他心心相印的船來判斷的話,想必他是非常痛苦、絕望、猶豫不決的。畢竟,他是這艘船的靈魂!鸚鵡螺號不再保持它既定的航向。它來來回回,在海浪中像一具浮屍般任憑擺布。它的螺旋槳已經清理過了,但幾乎不用。它隨波逐流,無法從最後一次搏鬥的舞台,從吞噬了它一名船員的大海中擺脫出來!
就這樣過了10天,直到5月1日,望到巴哈馬海峽口的盧卡亞港以後,鸚鵡螺號才重新直接走北邊的航線。於是我們隨著最大的一股海流航行。這股海流有自己的邊界、自己的魚和溫度。我稱之為墨西哥灣流。
事實上,這是在大西洋中自由流動的一條河,它的水和大洋的水並不混雜。這是一條鹹水河,比周圍的海水更咸。它的平均深度是3000英尺,平均寬度是60海里。在某些地方,它的流速是每小時四千米。而且流量恆定,比世界上其他河流的流量都大。
莫里船長指出,墨西哥灣流的真正源頭,或者說是它的出發點,是在比斯開灣。墨西哥灣流在那裡開始形成,水溫較低,顏色也較淺。它一路南下,沿著赤道和非洲,水流因為熱帶地區的陽光照射而變暖。它橫穿過大西洋,到達巴西海岸的聖羅克角,一分為二,其中一股還要繼續吸收安地列斯海域的熱量。於是,墨西哥灣流承擔平衡溫度的角色,使熱帶海水和北極海水混合,發揮調節器的作用。暖流在墨西哥灣溫度升到最高點,往北向美洲海岸流去,一直到紐芬蘭。而且在戴維斯海峽冷水流的推動下,沿著地球最大圈子之一的等角線,重新奔向大洋。在北緯43度附近分成兩股,其中一股在東北信風的推動下,回到比斯開灣和亞速爾群島,另一股在挪威沿岸減溫後,一直流到斯匹次卑爾根群島開外,水溫跌到4攝氏度,構成極地的自由海域。
這時,鸚鵡螺號就在大洋的這股暖流上航行。在巴哈馬海峽14海里寬、350米深的出口,墨西哥灣流以每小時8千米的流速向前。隨著它向北前行,這個速度均勻地遞減下來,但願遞減能夠持續。因為,正如有人指出的那樣,如果流速和流向發生變化,歐洲氣候就會發生紊亂,後果難以估量。
臨近中午,我和康賽議在平台上。我想讓他知道墨西哥灣流的相對特點。我解釋完之後,便請他把手伸到暖流中去。
康賽議照做了,他感到很吃驚,因為他既不感覺水熱,也不覺得水冷。
「這是由於,」我對他說,「墨西哥灣流從墨西哥灣流出以後,溫度和我們的血液差別不大。這股墨西哥灣流是一個大暖爐,使歐洲海岸常年綠意盎然。如果相信莫里的說法,這股灣流的熱量,完全可以被好好利用,用來提供足夠的熱量,使像亞馬孫河、密西西比河這麼大的鐵水河融化。」
這時候,墨西哥灣流的流速是每秒2.25米。暖流和周圍的海水涇渭分明,被擠壓的暖流高出於海面,和周圍的冷水不在同一水平面上。並且暖流水色深,富於鹽分,純淨的靛藍色在周圍的綠色海水襯托下,分外突出。分界線極度清晰,以至於當鸚鵡螺號在加羅林群島附近時,沖角劈開了墨西哥灣流的波浪,而螺旋槳拍打的依然是大西洋的海水。
這股暖流夾帶著大量生物。地中海那種非常普通的船蛸,成群結隊地游弋著。軟骨魚類中,最引人注意的是鰩魚,尾巴細長,差不多占身體的三分之一。身體呈一個寬寬的菱形,長25英尺;還有一米長的小角鯊,頭大,口鼻短而圓,尖利的牙齒排成幾行,身上好像覆蓋著鱗片。
在硬骨魚中,我記錄的有灰隆頭魚,是這一帶海域特有的;黑三棱魚,眼睛的虹膜像火光一樣閃耀;石首魚,長一米,大嘴,小牙聳起,發出輕輕的叫聲;我已經提到過的黑色中脊索魚;高里菲魚,藍色的身上有凸起的金銀兩色;鸚鵡魚,大洋里真正的彩虹,能和熱帶最美的鳥兒媲美顏色;頭呈三角形的灰白魚;淡藍色的無鱗菱形魚;一種兩棲魚,身上覆蓋著一條像希臘字母「t」的黃帶;密密麻麻的小蝦虎魚,全身布滿褐色斑點;銀頭、黃色尾巴的雙翅魚;各種各樣的矽科魚;身子細長、閃著柔和光彩的鯔魚,拉塞佩德把它當作親密的終身伴侶;最後是漂亮的美國高鰭石首魚,身上裝點著各種勳章和五顏六色的綏帶,它們經常出沒在這個國家的海岸,而這個國家中勳章和綏帶並不被人重視。
我要補充一點。夜裡,墨西哥灣流的水,磷光閃閃,和我們的舷燈燈光爭相輝映,尤其是在經常威脅我們的暴風雨天氣中。
5月8日,我們還在穿越北卡羅來納附近的哈特拉岬角。墨西哥灣在這裡的寬度是75海里,深度為210米。鸚鵡螺號繼續隨意漂流。潛艇上似乎沒有人值班了。我承認,在這種情況下,逃跑能夠成功。確實,有人居住的海岸上,到處都很容易找到藏身地。大海上,往返於紐約或波士頓和墨西哥灣之間的輪船川流不息。在美國海岸的各個點上進行貿易的小型雙桅縱帆帆船,日夜穿梭往來。我們可以指望得到他們的救助。因此,儘管鸚鵡螺號離美國海岸有30海里,卻仍然是逃跑的有利時機。
但是艱苦的自然環境絕對不利於加拿大人的計劃。當時天氣非常糟糕。我們接近的這個海域,風暴頻繁,是龍捲風和颶風的發源地,這兩種風暴都是由墨西哥灣流產生的。坐在一條經不起風浪的小艇上,迎擊常常波濤洶湧的大海,那是自取滅亡。尼德·蘭德自己也承認這一點。因此,他雖然思鄉心切,只有逃跑才能治癒,卻還是克制了自己的衝動。
「先生,」這天他對我說,「這事必須有個了結,我想心裡有個底。您的尼莫避開陸地,北上而去。但是我對您說實話吧,我已經受夠了南極,我不會跟他去北極的。」
「尼德,既然我們此刻不能逃跑,還能怎麼辦呢?」
「我說說我的想法,我們必須跟尼莫船長明說。我們在您國家的海域時,您什麼也沒說。既然我們現在是在我國家的海域,那麼我想明說。我想,幾天以後,鸚鵡螺號就要來到新蘇格蘭附近,那裡,靠近紐芬蘭島,有一個寬闊的海灣,聖勞倫斯河流入這個海灣,這是我的河流,魁北克的河,我出生的城市。想到這一點,憤怒就升上我的頭部,我的頭髮一根根豎起。您看啊,先生,我寧願跳到海里去!我不能待在這裡!我要窒息了!」
加拿大人的耐心顯然是到了極限,他充滿活力的天性不可能適應得了這無限期延長的監禁。他的臉色一天天地變差,他的性格越來越沉鬱。我感受到他應該在忍受的痛苦,因為我自己也懷念起家鄉來了。將近七個月過去了,我們沒有一點兒陸地的消息。還有,尼莫船長的自我隔離,他性情的轉變,尤其是那場章魚大戰之後,他的沉默寡言,都使我換了一個角度來看待事物。我不再感到最初幾天的那種熱情。只有像康賽議這樣的弗拉芒人,才能接受這樣的局面,待在鯨類動物和海洋生物棲息的地方。說真的,如果這個勇敢的小伙子有的不是肺,而是鰓,我想他會成為一條出色的魚!
「怎麼樣,先生?」尼德·蘭德看我不回答,又問了一句。
「好吧,尼德,您要我去問尼莫船長,他對我們打的什麼主意?」
「是的,先生。」
「雖然他已經說過了,可還要問一下嗎?」
「是的,我想最後再確認一次。如果您願意,就只是以我的名義,替我來問。」
「可是我很少碰到他,他甚至在迴避我。」
「那就更要去見他了。」
「尼德,我會問他的。」
「什麼時候?」加拿大人緊追著問。
「我碰到他的時候。」
「阿洛納克斯先生,您希望我去找他嗎?」
「不,我會去的。明天……」
「就今天。」尼德·蘭德說。
「好吧。今天,我去找他。」我回答加拿大人,若是讓他親自去,肯定會把事情搞砸的。
加拿大人離開了,剩下我一個人。既然要去問,我決定立刻把事情了結了。比起待辦事項,我更喜歡辦完的事。
我回到我的房間。我在房間裡聽到尼莫船長的房間裡有人走動的聲音,不該錯過這個找他的機會,我去敲他的門,沒有回應。我又敲門,然後擰了一下門把手。門打開了。
我走進去,船長在裡面,他趴在辦公桌上,沒有聽見我進來。我決心不問過他就不出去,我靠近他。他突然抬起頭來,皺著眉,語氣相當生硬地對我說:「您怎麼在這裡!您找我有事嗎?」
「我想和您談談,船長。」
「先生,我正忙著,我在工作。我給您獨處的自由,難道我就不能有這種自由嗎?」
這樣的接待不算鼓舞人心。但我決心什麼都聽著,什麼都回答。
「先生,」我冷冷地說,「我要和您談一件事,刻不容緩。」
「什麼事,先生?」他帶著嘲諷的語氣回答,「您發現了什麼我漏掉的東西嗎?大海向您展示了它新的秘密嗎?」
我們是雞同鴨講。但是在我回答之前,他指給我看桌上一份攤開的手稿,嚴肅地對我說:「這個,阿洛納克斯先生,是一份用幾種語言寫成的手稿。它包含了我對於海洋研究的綜述,願上帝保佑,它不要和我一起消逝。手稿簽上了我的名字,還附上了我自己的身世,我會把它裝進一個不會沉沒的小容器里。鸚鵡螺號上最後一個殘存的人,會把這個容器扔進大海,它將隨波而去。」
這個人的名字!他親自寫下的自己的身世!所以,他的秘密有朝一日會被揭開?但是,此刻,我只在這番談話中看到切入話題的由頭。
「船長,」我回答,「您這樣做的想法,我只能贊成。您的研究成果不該被淹沒。但您使用的方式在我看來很原始。誰知道風會把這個容器吹到哪裡去?它會落到誰的手裡呢?您找不到更好的方法嗎?您或者您手下的人不能……」
「絕對不能,先生。」船長急忙打斷我。
「但我呢,我的兩個同伴們,我們保證會好好保存這份手稿,如果您肯給我們自由……」
「自由!」尼莫船長站起來說。
「是的,先生,這正是我想問您的事。七個月來,我們在您的船上,今天我以我的兩個同伴和我自己的名義來問您,您是不是想永遠把我們留在船上?」
「阿洛納克斯先生,」尼莫船長說,「今天我給您的回答和七個月前的回答一樣:誰登上了鸚鵡螺號,就永遠不得離開。」
「您強加給我們的,是奴隸制啊!」
「只要您高興,不論叫它什麼都成。」
「但是不論哪裡的奴隸,都有重獲自由的權利!不論哪種機會到來,他們都會認為是好的!」
「這個權利,」尼莫船長回答,「誰說你們沒有呢?我難道想通過一個誓約把你們束縛住嗎?」
船長交叉抱起手臂,看著我。
「先生,」我對他說,「重提這件事,既不是您的意願,也不是我的。但是既然我們開始談到了,就讓我們說說清楚。我再跟您重複一遍,事情關係到的不僅僅是我本人。對我來說,研究是一個解救,一種有力的消遣,一種訓練,一種能使我忘卻一切的熱情。我像您一樣,是個只求默默無聞的人,微小的希望就是有朝一日,我的研究成果能被放入一個靠不住的容器,交付給風浪的偶然性。一句話,我能夠讚賞您,追隨您,扮演一個在某些方面理解您的角色,而不感到不快。但您的生活有其他的方面,使我覺得它是很複雜、很神秘的。而這裡,只有我和我的兩個同伴,對此一無所知。甚至,當我們的心能為您而跳動,被您的一些痛苦所感動,為您的精神或勇敢而激動時,我們不得不壓抑自己,儘可能不讓我們看到的善和美在我們身上產生共鳴,因為不知道這是來自朋友還是來自敵人。唉,就是這種感覺使我們和觸動您的事情隔絕開來,這使我們的處境變得難以接受,甚至連我都有些難接受,但最主要的是尼德·蘭德。所有人,僅僅因為他是個人,都值得別人為他考慮。您捫心自問過,對於自由的熱愛、對於奴役的憎恨,會使如此天性的加拿大人心中產生如何的復仇計劃嗎?他會怎麼想?怎麼做?嘗試些什麼呢?」
我不說話了。尼莫船長站起來。
「尼德·蘭德想什麼,嘗試做什麼,和我有什麼關係呢?不是我把他找來的!把他留在潛艇上,也不是我的所願!至於您,阿洛納克斯先生,您是那種可以理解一切的人,甚至連沉默都可以明白。我沒有什麼別的可以回答您了。這是您第一次來找我談這個話題,但願這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吧,因為第二次,我甚至不會聽您說話。」
我離開了。從這天后,我們的情形變得很緊張。我把我們的談話告訴了我的兩個同伴。
「現在我們知道,」尼德說,「我們不該對這個人有任何期待了。鸚鵡螺號正在靠近長島,不管天氣如何,我們逃跑吧。」
但是天氣變得越來越糟糕。風暴的跡象已經顯現。空氣灰濛濛的,呈乳白色。天際處,雨雲代替了束狀捲雲。低層的烏雲飛馳而去。海水上漲,長浪洶湧。群鳥飛逝了,除了海燕,因為它是風暴的朋友。氣壓表顯著下降了,表明空氣中水蒸氣極度的張力。大氣中的電已經飽和,在電的作用下,晴雨表中的混合液分解了。大自然的猛烈鬥爭臨近了。
大風暴在5月18日的白天爆發,當鸚鵡螺號跟長島在同一緯度上,距離紐約水道只有幾海里遠的時候。我可以描繪這次風雨的激烈鬥爭,因為尼莫船長出於無從解釋的任性,沒有躲到海洋深處,而是想在海面上和風暴對抗。
風從西南方向吹來,開始時是強風,也就是說風速每秒鐘15米。到了下午3點鐘,轉到每秒鐘25米。這是暴風的速度。
尼莫船長待在平台上,在狂風中毫不動搖。他把腰部拴住,抵擋滾滾而來的驚濤駭浪。我也登上平台,把自己拴好,既欣賞這場風暴,也欣賞這個和風暴做抗爭的無與倫比的人。
大塊烏雲沉浸到波浪中,橫掃波濤洶湧的大海。我再也看不到在波谷深處形成的無數小海浪,只見到菸灰色的長浪,海浪如此密集,以至于波峰根本無法展開。鸚鵡螺號時而側倒,時而如桅杆一般直立,可怕地搖擺和顛簸。
將近下午5點鐘,下起了滂沱大雨,暴風和海浪也沒有因此平息一點兒。颶風以每秒鐘45米的速度席捲而來,也就是每小時將近40法里。在這樣的情況下,颶風能夠吹倒房屋,把屋頂的瓦片吹進門裡,把鐵柵欄吹散架,把24厘米口徑的大炮移位。但是,在風暴中的鸚鵡螺號,證實了一個博學的工程師的這句話:「建造精湛的船隻,沒有不能向大海挑戰的!」這不是浪濤能摧毀的一塊堅固岩石,這是一艘紡錘形的鋼體潛艇,聽從指揮,機動靈活,沒有帆纜索具,沒有桅杆,卻能夠安然無恙地頂住風暴的肆虐。
我仔細地觀察著驚濤駭浪。巨浪高達15米,長達150至175米,推進速度是風速的一半,即每秒鐘15米。其體積和力量隨著水的深度的增加而增加。於是我明白,海浪的作用是把空氣捲起來,再壓到海里,把生命和氧氣送到海里。它們極大的壓強,有人計算過可以達到每平方英尺3噸。在赫布里底群島,這樣的海浪移動了一塊重達84,000磅的岩石。1864年12月23日的那場暴風雨,也是這種浪濤,在摧毀了日本東京城的一部分之後,以每小時700千米的速度在當天抵達美洲。
隨著夜晚的到來,風暴更加猛烈了。像是1860年在留尼旺島那次一樣,狂風中氣壓表降到710毫米。天色將盡的時候,我看到天際有一艘大船艱難地掙扎著經過。為了在浪濤中保持挺立,它頂著風低速前行。大概這是一艘來往於紐約和利物浦或者哈瓦那航線的汽船。它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晚上10點,天空一片火紅。暴烈的閃電划過天際。我忍受不了閃電,而尼莫船長則直面著它們,看上去像是要吸收暴風的靈魂。可怕的聲音充滿空氣,這是混合的聲音,有海浪被擊碎的呼嘯聲、風的怒吼和電閃雷鳴聲。風轉向天際的四面八方,從東面出發,經過北面、西面和南面,和返回南半球的迴旋風暴方向相反。
啊!這條墨西哥灣流!它稱得上它那風暴之王的名稱!這可怕的颶風就是它產生的,是由於暖流上空的重疊氣層的溫差造成的。
繼大雨之後而來的,是火——雨滴轉變成咆哮般的電閃雷鳴。尼莫船長好像想要死得其所,讓雷電擊斃。在一陣可怕的顛簸中,鸚鵡螺號把它的鋼質沖角像避雷針似的直立在空中,我看到長長的火花噴薄而出。
我形容枯槁,精疲力竭,匍匐著爬向艙蓋。我將艙蓋打開,下去回到客廳。這時風暴達到最大的強度,在鸚鵡螺號內部都不可能站穩。
尼莫船長在臨近午夜的時候回來了。我聽到儲水罐逐漸灌滿了水,鸚鵡螺號慢慢潛下水面。
透過打開的舷窗,我看到一些受驚嚇的大魚,像幽靈一樣,在被閃電照得通紅的水裡掠過,有幾條在我眼前被雷電擊斃!
鸚鵡螺號一直下潛。我本來以為,在15米深處會重新找到平靜,但是並不。上層的水攪動得太厲害了,必須到大海50米的深處去尋找平靜。
那裡,多麼安寧,多麼靜謐,多麼平和啊!誰會說此刻洋面上正風浪大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