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消失的陸地

2024-10-02 05:44:16 作者: (法)凡爾納

  第二天早上,2月19日,我看到加拿大人走進我房間。我等著他的來訪,只見他一臉灰心喪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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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樣,先生?」他問我。

  「唉,尼德,昨天命運和我們作對。」

  「是的!這該死的船長偏偏在我們準備逃跑的時候停了下來。」

  「是的,尼德,他有事情要去找他的莊家。」

  「他的莊家!」

  「更確切地說是他的錢莊。我的意思是說,這片海洋,財富在海里比在任何國家的國庫里更加安全。」

  於是我把前一天夜裡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加拿大人,暗自希望他打消拋下船長的念頭。但是我的敘述沒有產生任何別的結果,除了讓尼德因為不能出於自己的利益去維哥灣轉一圈感到遺憾。

  「畢竟,」他說,「並不是一切都完了!只不過是一叉沒有叉中!下一次我們會成功的,如果必要的話,今天晚上……」

  「鸚鵡螺號是什麼航向?」我問。

  「我不知道。」尼德回答。

  「那麼,中午我們去觀測一下。」

  加拿大人回到康賽議身邊。我穿好衣服,就去了客廳。羅盤顯示的情況令人不安。鸚鵡螺號的航向是西南偏南,我們背對著歐洲。

  我焦急地等待著方位在地圖上顯示出來。將近中午11點半,儲水罐清空了,鸚鵡螺號升回了水面。我衝上平台,尼德·蘭德已經衝到我前面。

  再也看不到陸地,只有一望無際的大海。天際有幾艘帆船,想必是到聖羅克角尋找順風,好繞過好望角去的。陰天,風蓄勢待發。

  尼德非常氣憤,極力想要望穿起霧的天際。他還是希望在這濃霧後面,有他渴望的陸地。

  正午,太陽出現了一下子。大副利用這短暫的機會測定太陽高度。接著,海面越發洶湧起來。我們下了平台,護板又關上了。

  一小時後,我看了一下地圖,看見圖上鸚鵡螺號的位置是西經16度17分,南緯33度22分,離最近的海岸還有150法里。這意味著我們沒辦法逃跑了。當我把情況告訴加拿大人時,大家可想而知他的憤怒。

  至於我,倒沒有過分懊惱。我感到如釋重負,因為又可以相對平靜地做我的日常工作。

  晚上,將近11點,尼莫船長出乎意料地來看我。他非常親切地問我前夜熬了一晚,是不是有點兒累。我回答說沒有。

  「那麼,阿洛納克斯先生,我向您提議一次有趣的旅程。」

  「您請說,船長。」

  「您只在白天太陽光的照射下參觀過海底。我們夜裡去看看,您覺得怎麼樣?」

  「非常樂意。」

  「這次旅程會很累,我必須事先告訴您,必須長時間徒步,還要爬過一座山,道路也不是很好走。」

  「船長,您跟我說的話,反而增強了我的好奇心。我準備好了,跟著您走。」

  「那就來吧,教授先生,我們去穿上潛水服。」

  來到更衣室,我發現不論是船員還是我的兩個夥伴,都沒有陪同我們參加這次跋涉。尼莫船長甚至沒有向我提議帶上尼德和康賽議。

  不一會兒,我們穿上了潛水服。有人把充滿了氧氣的儲氣罐放到我們肩上,但沒有準備電燈。我向船長指出了這一點。

  「我們不需要燈。」他回答。

  我以為自己聽錯了,但我也沒機會重複我的話了,因為船長的腦袋已經消失在金屬罩子中了。我穿戴完畢,感覺有人往我手裡塞了一根鐵棍,幾分鐘後,做完照例的那套操作,我們就踏上了大西洋300米深處的海底。

  午夜臨近了。海水黑得深幽,不過尼莫船長指給我看,遠處有一個淡紅的點,是一大片微光,離鸚鵡螺號約兩海里遠。這光是什麼?什麼物質滋養著它?為什麼它會這樣在海中生生不息,它又是如何做到的?我說不上來。無論如何,它給我們照亮了前路,雖然的確有點兒朦朧,但我很快適應了這種特殊的昏暗,我明白了,在這種情況下,的確用不著路姆考夫燈。

  尼莫船長和我肩並肩走著,直接奔向那顯眼的光亮。平地不知不覺地升高了。我們在鐵棍的幫助下,大步向前。但是我們走得很慢,因為我們的腳時常陷入充滿海藻和扁平石塊的淤泥。

  我一邊走著,一邊聽到頭頂上有一種噼啪聲。這響聲有時候增強,產生連續的噼啪聲。我很快明白了個中緣由。這是滂沱大雨落在海面上發出的爆裂聲。我本能地想到,我要被淋濕了!在水中,被水淋濕!我不禁對這種怪誕的想法感到好笑。但是老實說,穿著那麼厚的潛水服,是感覺不到水的,只感到自己待在比陸地空氣更稠密一點兒的空氣里,僅此而已。

  走了半小時路之後,地面變得都是碎石。水母、微小的甲殼動物和刺胞亞門腔腸動物,以磷光微微照亮路面。我看到一堆堆石頭,上面覆蓋著好幾百萬個的動物形植物和雜亂的海藻。我的腳常常在這些黏糊的海藻鋪成的地毯上打滑,要不是有我的鐵杖,我應該已經跌倒好多次了。每次轉身,我總是看見鸚鵡螺號微白的燈光,在遠處開始變得越發蒼白。

  我剛才說到堆積的石塊在海底遵循一定規律地排列著,對此我解釋不了。我看到一條條巨大的海溝,消逝在遠處的黑暗中,但無法估計它的長度。還有一些奇怪的地方,簡直不敢相信。我覺得沉重的鉛鞋底踩碎了一層枯骨,發出乾脆的聲響。我這樣走過的大片平地究竟是什麼地方呢?我真想詢問一下船長,但是他的手語,雖然能讓他和他的同伴跟他在海底跋涉時交談,但對我來說仍然是不可理解。

  給我們指路的淡紅色燈光越來越強,照亮了地平線。這水下存在的光源使我無比好奇。這是一种放電現象嗎?我是在走向一個地球上的學者們還不知道的自然現象嗎?或者甚至——因為這個想法划過我的腦際——這火光是人為的嗎?是人點的這紅光?我會在如此深的水層,遇到尼莫船長的同伴和朋友們嗎?他們也和他一樣過著這種奇特的生活,而他是來拜訪他們的嗎?我會在那裡發現一大片流亡者殖民地嗎?他們厭倦了陸地上的苦難,而在海底最幽深處找到了獨立嗎?所有這些瘋狂的、令人難以接受的想法追逐著我。在這種精神狀態中,我不斷地承受著眼前一系列奇妙景觀所帶來的極度興奮,即便在海底遇到一整座尼莫船長夢寐以求的城市,我也不會驚訝的!

  路越來越明亮了,泛白的光線在一座800英尺高的山頂上閃爍。但是,我所看到的只是反光,由晶瑩剔透的海水而來。光源,無法解釋的光源,在山的另一邊。

  在大西洋海底縱橫交錯的石頭迷宮中間,尼莫船長毫不猶豫地前行著。他認得這條昏暗的路。無疑,他經常走這條路,不可能迷路。我堅定不移地跟著他。我覺得他像一個海里的精靈。他走在我前面時,我欣賞他的高大身形,在遠處發亮的海底勾勒出黑色的輪廓。

  凌晨一點,我們來到第一道山坡前。可是,為了到達山坡,必須冒險通過寬闊矮林中的艱難小道。

  是的!一片枯木構成的矮樹林,沒有樹葉,沒有漿液,只是一些在水的作用下已經礦化的樹。而俯瞰其上的是巨大的松樹。這像是直立的煤,樹的根部插入崩塌的土地,枝葉像精細的黑色剪紙,清晰地映照在海水天花板上。這場景讓人想起攀附在山腰上的哈茨[50]森林,不過這是沉沒在水裡的森林。小徑布滿了海藻和墨角藻,兩者之間爬滿了甲殼類動物。我往前走,爬上岩石,跨過倒下的樹幹,折斷在樹與樹之間晃動的海生藤本植物,驚動了在樹枝間遊動的魚群。我跟著我的嚮導,而他不知疲倦地走著。

  多麼壯觀的景象!簡直難以言傳。怎麼描繪這些樹木和岩石在水中的景象呢:下半部分陰冷可怖,上半部分因為水的反光增強了亮度,被鍍上了一層紅色。我們攀登著岩石,岩石隨之大塊崩塌,伴隨著雪山崩塌似的轟鳴聲。左右都是陷下去的陰暗長廊,望不到邊際。這裡出現大片的林中空地,似乎是人工開闢的。我有時心想,這片海底地區是不是會有居民突然出現在我面前。

  但是尼莫船長一直往上爬,我也不想落到太后面,便壯著膽子緊隨其後。鐵棍幫了我的忙。狹窄的通道兩側便是深淵,一失足就有危險。但是我步履堅定,沒有感到眩暈。有時我跳過一道裂縫,如果這裂縫是在陸地的冰面上,我想必會退縮的。有時我跨過架在深淵上搖搖晃晃的樹幹,我不看腳下,眼睛只顧著這個地區的原始景觀。那裡,巍然聳立的岩石,向不規則裂開的基座傾斜,仿佛向平衡規則挑戰。樹木在岩石的彎曲處長出來,像是在巨大的壓力下噴射出來的,與岩石彼此支撐著。然後還有一些天然的石塔,削成尖峰的寬大牆壁像是兩座城堡之間的護牆,傾斜的角度是陸地上的地心引力所不能允許的。

  我自己也感覺不到那種因為海水強大密度所帶來的不同壓力,雖然身穿沉重衣服、頭戴銅製頭盔、腳蹬金屬鞋底,但我還是爬上了崎嶇得難以行走的陡坡,甚至可以說,我輕盈得像一隻庇里牛斯岩羚羊一般。

  在講述這次水下跋涉時,我感覺自己的經歷可能聽起來不真實!我是個歷史學家,專門研究那些看起來不真實,實際上卻千真萬確、不容置疑的事情。我根本沒有做夢。我親眼目睹,親身體驗過!

  離開鸚鵡螺號兩小時後,我們越過矮樹林,山峰在我們頭頂100英尺的地方,對著山另一邊的一片光明投下了陰影。一些石化了的灌木皺巴巴地四處蜿蜒著。魚群從我們腳下湧起,像是高處的草叢中受驚嚇的鳥兒。大片難以通行的岩石區凹陷進去,深邃的岩洞,不可測量的洞穴,我聽到它們的底部有可怕的東西在攪動。當我看到一個巨大的觸角擋住我的路,或者有隻可怕的大螯在黑暗的洞穴里咔嚓一聲合上時,我的血液便全部湧向心臟!成千上萬的光點在黑暗中閃爍。這是蜷縮在窩裡的巨型甲殼類動物的眼睛,巨大的龍蝦好像持戟的士兵,張牙舞爪,發出廢鐵般的聲響。巨大的蟹猶如架在炮座上瞄準的加農炮。令人望而生畏的章魚,觸角交錯,像是一堆活生生的蛇。

  這個我還不認識的世界是何等離奇啊?這些把岩石當成第二層外殼的節肢動物,屬於哪個目呢?大自然是在什麼狀態下,發現它們這種植物性生命的秘密呢?它們像這樣在大洋深處生存了多少世紀呢?

  可是我不能停下來。尼莫船長對這些可怕動物相當熟悉了,不再對它們保持警惕。我們來到第一個高地,那裡有別的驚喜等待著我。在那兒,我看到風景如畫的廢墟,顯示出人工的痕跡,而不是出自造物主之手。一大堆又一大堆的石頭,隱約可以看出城堡、廟宇的形狀,上面覆蓋著開花的動物形植物,海藻和墨角藻取代了常春藤,給石頭披上植物的厚大衣。

  地球的這部分,由於地殼的激變而被淹沒,這究竟是什麼地方呢?是誰把這些岩石和石塊擺成史前石桌墳的模樣?我這是在哪裡?尼莫船長心血來潮把我帶來的是什麼地方?

  我很想問問他。但是我問不了,於是我把他拖住了。我抓住他的手臂,但是他搖搖頭,指向山頂,好像對我說:「走!還得走!一直走!」

  我卯足了最後一點兒力氣跟上他。幾分鐘後,我爬上一座峭壁,這峭壁凌駕於一堆石頭之上,有幾十米高。

  我望著我們剛剛穿越的那一側。山只高出平地七八百英尺。但是在山的另一側,它的高度是大西洋這部分深度的兩倍。我的目光投向遠方,看到一大片被強閃光照亮的地方。事實上,這是一座火山。在峭壁下50英尺的地方,石頭和火山岩渣如雨點般下落,一個巨大的火山口,噴著岩漿,像火瀑布一般灑落到水中。這座火山處在這樣一個位置,像一個巨大的火炬,照亮著下面的平地,一直到遠方的地平線。

  我說的是海底火山口噴出岩漿,而不是火焰。火焰需要空氣中的氧氣,不會在水中形成。但岩漿本身極度熾熱,能達到白熱化的程度,可以很好地跟水抗衡,一旦接觸到水就汽化了。水流帶著氣體迅速消散,岩漿則一直流到山腳下,就像維蘇威火山噴出來的熔岩流到托雷·德爾格雷科港一樣。

  事實上,我眼前看見的,是一座被摧毀的、落入深淵的城市,屋頂塌陷了,廟宇傾倒了,拱頂散架了,石柱崩塌了,但依然能從中感受到托斯卡納式建築的堅實比例。稍遠一點兒,是一條巨大引水渠的遺蹟。這邊是一座升高了,也臃腫了的雅典衛城,形狀像是漂浮著的帕特農神廟。那邊是碼頭的遺蹟,像是一個古代港口,曾在一個消失了的大洋邊上庇護過商船和三層槳戰船。更遠的地方是倒塌了的長條形城牆,寬闊無人的街道。尼莫船長在我眼前簡直復活了整座淹沒了的龐貝古城!

  我在什麼地方?我在什麼地方?我願意不惜一切代價知道,我想說話,我想摘掉這困住我腦袋的銅盔。

  但是尼莫船長向我走來,一個手勢阻止了我。然後,他撿起一塊白堊質的石頭,朝著一塊黑色玄武岩走去,寫下這幾個字:

  亞特蘭蒂斯[51]

  一道光掠過我的腦際!亞特蘭蒂斯,泰奧蓬波斯[52]筆下的梅洛皮德、柏拉圖筆下的亞特蘭蒂斯,但是奧利振[53]、波爾菲里奧斯[54]、楊布里科斯[55]、丹威爾[56]、馬爾特·布戎[57]、洪堡[58]卻否定它的存在,他們把它的消失當成傳說,而波希多尼[59]、老普林尼、阿米阿努斯·馬爾切利努斯[60]、特土良[61]、恩格爾[62]、塞雷[63]、杜爾科那[64]、布豐[65]、德·阿弗扎克都相信它的存在。它就在我眼前,仍然為那場災難提供不容置疑的證據!因此,這個被淹沒的地區不在歐洲、亞洲、利比亞,而在海格力斯之柱[66]之外,強大的亞特蘭蒂斯人在那裡生活過,而古希臘的頭幾場戰爭就是和他們交手的!

  在自己的著作中記錄這些英雄時代的豐功偉績的歷史學家,就是柏拉圖本人了。他的《對話錄》蒂邁歐篇和克里提亞斯篇,可以說是受詩人和立法者梭倫[67]的啟迪而寫成的。

  有一天,梭倫和塞伊思城的幾位智叟談話。塞伊思城已經有800年的歷史,正如城中寺廟裡的聖牆上所鐫刻的年鑑所表明的。其中一位老者談到,另一座城市比賽伊思城的建立還早了1000年。這是雅典的第一座城市,有900個世紀的歷史,曾被亞特蘭蒂斯人侵略並部分摧毀過。他說,這些亞特蘭蒂斯人占據著一片廣袤大陸,比非洲和亞洲大陸合併起來還要大,覆蓋的面積從北緯12度至40度。他們的統治甚至延伸到埃及。他們想一直統治到希臘,但是在希臘人不屈不撓的抵抗下,不得不撤退。幾個世紀過去了,地殼劇變,洪水和地震頻繁發生。一天一夜就足以毀滅這個亞特蘭蒂斯,只有它最高的幾個山峰,馬德拉群島、亞速爾群島、加納利群島和維德角還露出海面。

  尼莫船長寫下的字令我精神顫動,於是就回想起來以上這些歷史。我就是這樣,被奇特的命運帶來了這裡,我竟然親自踏上了這片陸地的一座高山!我用手去觸摸這幾萬年歷史的、和地質時期同年代的遺蹟!我走在最早期的人類曾經走過的地方!在我沉重的鞋底下面,是那些傳說年代的動物骨骼,那些現在已經礦化了的樹木,以前還為那些動物投下過樹蔭!

  啊!為什麼我的時間如此有限!我本想沿著這座山陡峭的斜坡走下去,跑遍這整個廣袤的大陸,它可能連接非洲和美洲,參觀這些挪亞時代大洪水以前的偉大城市。那裡,在我目所能及處,或許就躺著英勇善戰的馬基莫斯城和虔誠的歐塞比斯城。這些城邦的魁梧居民們曾在那裡生活了幾個世紀,力大無窮,壘砌起這些能夠抵抗海水侵蝕的巨石。或許有一天,火山噴發現象會把它們重新領向海面。這些沉沒的廢墟!在大洋的這部分地區,有人已經發現了多座海底火山,很多船隻在經過這動盪的海底時,都感受過異乎尋常的震動。有的船聽到過沉悶的響聲,表明海水深處的動盪。還有的船搜集到噴出海面的火山灰。這片土地,直到赤道,仍然受到地下岩漿的作用。誰知道在遙遠的將來,通過火山噴發物的堆積,通過岩漿的一層層積累,火山頂不會冒出大西洋的洋面呢!

  我力圖把這宏偉景觀的細枝末節都牢牢刻在我的回憶里。就在我遐思之際,尼莫船長靠在一塊長滿苔蘚的石碑上,一動不動,在靜默中心醉神迷,像是石化了一般。他在追憶那些消失了的先輩嗎?向他們詢問人類命運的奧秘嗎?這個不願接受現代生活的怪人,就是在這個地方重新浸浴在歷史中,重新過一種古代生活的嗎?我願意不惜一切代價了解他的想法,分享它們、理解它們!

  我們在這個地方足足待了一小時,凝視著熔岩照耀下的廣闊平原,熔岩噴發的強度有時相當驚人。地底下熔岩的沸騰,在山體表面產生迅速滾動的震顫。來自深處的響聲,被海水清晰地傳遞,在廣闊的範圍里產生迴響。

  這時候,月亮透過海水露了一會兒臉,在沉沒的陸地上投下幾道蒼白的光。這只不過是一片光,卻有難以描述的效果。船長站了起來,朝著廣袤平原最後看了一眼。然後他做了個手勢,讓我跟著他。

  我們很快下了山。剛走過石化的森林,我就看到鸚鵡螺號的舷燈,像一顆星星那樣閃爍著。船長徑直向前走去,就在最初的曙光照亮海面時,我們回到了潛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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