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戳了一刀
2024-10-08 06:59:02
作者: (法)巴爾扎克
過了一星期,兩個巴黎人在伊蘇屯作客的時期去了一半,他們的形勢仍舊和第一天一樣,沒有絲毫進展。
奧勛老人對勃里杜太太道:「你的訴訟代理人不了解內地的情形。你到這兒來幹的事,不是十五天,也不是十五個月辦得了的。你得守在哥哥身邊,灌輸他宗教觀念。佛洛爾和瑪克桑斯的堡壘只有教士攻得下。這是我的意見;你們也該馬上著手了。」
奧勛太太對丈夫說:「你對教會的看法太古怪了。」
老人道:「噢!你們這些熱心宗教的婦女就是想不通!」
勃里杜太太道:「褻瀆神明的事不會得到上帝保佑。利用宗教來做這一類……我們豈不比佛洛爾罪過更大?……」
這番話是吃中飯的時候說的,法朗梭阿和巴呂克都聚精會神聽著。
老奧勛道:「什麼褻瀆神明!把你哥哥迷失的靈魂帶回到上帝身邊,讓他醒悟過來懺悔罪孽,把那個使他名譽掃地的女人打發掉,另外給她一條出路;叫羅日明白為了良心平安,應該捐一筆年收幾千法郎的基金給總主教辦的小修院,把家產傳給自己的家屬:這有什麼不好?……假如有個慈悲的神甫知道你的難處,絕不認為這樣辦是褻瀆神明,我認得幾個教士著實聰明呢……」
老吝嗇鬼要兒女依頭順腦的規矩一直傳到孫子一輩,加上老頭兒是他們的監護人,常說他關心他們的利益像關心他自己的一樣,正在替他們攢一份豐厚的家私,巴呂克和法朗梭阿自然不敢露出半點詫異和反對的表情;可是他們倆彼此瞧了一眼,認為這個主意對瑪克斯的利益威脅很大,的確是個致命的打擊。
巴呂克道:「真的,太太,你想得你哥哥的遺產,只有這個辦法最穩;你必須在伊蘇屯住下去才能……」
約瑟道:「媽媽,你不如把這些情形寫信告訴特洛希。至於我,除了舅舅自願給我的東西之外,不想再多要一分一毫……」
約瑟斷定三十九幅古畫極有價值,小心翼翼從木架子上[120]卸下,每幅畫粘著一張紙,疊做一處,裝進一口大箱子,託運輸行帶往巴黎交給特洛希,預備另外寫封信通知他。這箱貴重的貨色上一天已經運走了。
奧勛先生道:「你吃到一塊糖就滿足了。」
「到手十五萬法郎的畫對我也沒有害處啊。」
「真是畫家的想法!」奧勛先生說著,神氣很特別的瞧著約瑟。
約瑟對母親說:「好吧,我去寫信給特洛希,告訴他這裡的情形。特洛希要是勸你留下,你就留下。至於你巴黎的差事,將來再找一個也不難……」
奧勛太太離開飯桌時對約瑟說:「我不知道你舅舅藏的畫怎麼樣,但是看畫的來歷,應該是好東西。即使每幅值一千法郎,總共值到四萬,你也一句別告訴人。雖則我的孫子外孫都有教養,都很謹慎,也難免無意之間把你得了寶貝的話漏出去,給所有的伊蘇屯人知道,而這是不應該讓咱們的敵人發覺的。你行事真像小孩子!……」
果然,到中午的時候,伊蘇屯已有不少人知道約瑟的估價,尤其是瑪克桑斯·奚萊。大家把忘懷已久的舊畫一齊找出來,所有不堪入目的作品都揀顯著的地位高高掛起。瑪克斯因為勸老頭兒送了畫,後悔不迭;聽到老奧勛的計策,再加像他自己說的做了一樁糊塗事兒,對承繼人愈加惱恨。一個懦弱無用的人只怕宗教來影響他。所以兩個朋友報告的消息更加強瑪克斯的決心,就是把羅日放出去的款子統統變做現金,叫他再用產業去押一筆錢,趁早買進公債;但更急迫的是要轟走兩個巴黎人。可惜連瑪斯卡利和斯卡班那樣的天才也不容易解決這難題。
佛洛爾按照瑪克斯的指示,揚言羅日先生散步太辛苦了,以他的年紀,出門應當有車馬代步。表面上這樣推託,底子裡是為了調動存款,羅日,佛洛爾,瑪克斯不能不瞞著外人親自上布日,維埃爾仲,夏多羅,華當和別的地方去。那個星期快完的時候,整個伊蘇屯很詫異的聽說羅日老頭上布日買車子去了。逍遙團的團員都認為他應該買車,還藉此機會說了攪水女人好話。佛洛爾和羅日買下一輛怕人的四輪車,玻璃窗徒有其名,皮的捲簾都開裂了,用過二十二年,經過九次戰役,是一個上校去世以後拍賣出來的。那上校是拿破崙的忠實夥計裴德朗元帥的好友,曾經在元帥出門的時期代管他貝利一帶的產業。綠漆的轎車很像篷車,車轅子經過改動,可以只套一匹馬。因為社會上一般人都不及從前有錢,這一類的車輛當時很流行,名字也老老實實叫作「小康車」。這輛小康車原是當篷車出賣的;車廂糊的呢料已經蛀了,鋪繡盤花的部分活像傷兵的袖章;走在路上聲音像一堆廢鐵;價錢只要四百五十法郎。瑪克斯在駐紮布日的軍營里買了一匹整編出來的肥壯的小牝馬拉車。他叫人把車漆成咖啡色,又買到一副舊鞍轡,貨色不壞。於是伊蘇屯從上到下轟動起來,等著瞧羅日老頭的車馬。
老頭兒第一回坐車上街,家家戶戶聽見聲音都跑出來,沒有一個窗洞沒有看熱鬧的人。第二次,單身漢坐車到布日;他聽著佛洛爾的勸告或者說奉著佛洛爾的命令所要辦的事,手續相當繁,他免得自己操心,在一個公證人事務所簽下一份委託書給瑪克桑斯·奚萊,凡是委託書上指明的借款合同都托瑪克桑斯變成現金。在伊蘇屯和伊蘇屯四鄉的放款,由佛洛爾幫著主人料理。羅日拜訪了布日最重要的一個公證人,托他借十四萬法郎,用產業作抵。這許多事辦得十分機密,巧妙,沒有一點風聲傳到伊蘇屯。瑪克斯騎馬本領高強,盡可在早上五點和下午五點之間到布日去打個來回。佛洛爾卻專門守著老單身漢,寸步不離。佛洛爾提出的調度銀錢的辦法,老頭兒一口答應,獨獨對於五萬法郎利息的公債只肯作為勃拉齊埃小姐的終身收益登記,產權仍用他羅日的戶名。這件事暗中引起爭執,老頭兒的態度竟頑強到底,瑪克斯看著很焦心,覺得羅日見了親人的面已經受到影響了。
瑪克桑斯忙著幹這些大事,又要逃過城裡人的耳目,一時忘記了糧食販子。法里沃在各處走了一轉,做過一番手腳刺激糧價上漲,預備交貨了。回來第二天,他看見卡波桑教堂頂上黑壓壓的全是鴿子,因為他就住在對面。他罵自己粗心,事先沒有察看屋頂,趕緊跑進倉庫,發覺糧食已經消耗一半。東一處西一處無數的老鼠糞,說明他損失的第二個原因。教堂變做諾亞的方舟[121]。西班牙人正在查看損失和破壞的範圍,又發現底下的麥子幾乎全部發芽,原來瑪克斯用白鐵管子通到糧食堆里,灌了不少水進去,氣得西班牙人臉孔像一張白紙。鴿子和老鼠跑來作踐,還可說是動物的本能,像灌水這樣的惡毒事兒明明是人幹的了。法里沃坐在一間小聖堂祭壇的石級上,兩手托著腦袋思索了半個鐘點,忽然看見高台兒子硬要送來寄飯的松鼠,沿著屋子的正梁玩自己的尾巴。西班牙人冷冷的站起來,替他守倉庫的夥計只見他聲色不動像阿拉伯人。法里沃沒有一句抱怨的話,回家雇了幾個工人把好麥子裝袋,拿浸濕的放在太陽里曬,儘量搶救。隨後他忙著交貨,估計麥子損失到五分之三。糧價已經被他抬高,向外邊補進五分之三又吃了虧,總共蝕掉一半以上。
西班牙人既沒有別的冤家,也就一猜就中,認定是奚萊向他報復。他覺得證據確鑿,準是瑪克斯和別的幾個夜裡的搗亂分子把他的大車搬上山頂,又來害他傾家蕩產以為笑樂。法里沃的確損失三千法郎,從和平以後辛辛苦苦攢起來的本錢差不多一掃而光。那傢伙存心報復,做起暗探來,那種恆心和聰明好像有人出了重大的賞格似的。他夜裡在伊蘇屯打著埋伏,逍遙團團員的胡作非為終究被他拿到真憑實據:他親眼看見他們,點清他們的人數,刺探他們在高涅德酒店的約會和吃喝;又躲在暗中想看一次他們的把戲,摸清他們半夜三更的行動。
瑪克桑斯儘管跑來跑去忙著正經事,仍不願荒廢夜裡的娛樂,第一免得人看出羅日老頭的產業有重大的調動,其次不能讓弟兄們的經常鍛鍊中斷。逍遙團有些搗亂過了幾年還有人提到,那時正在籌備的惡作劇就屬於這一類;他們要在一夜之間把城內和城關區的狗統統毒死。法里沃聽見他們從高涅德酒店出來自誇自贊,得意洋洋的預言這個玩笑開得多麼精彩,這一場「無辜的屠殺」[122]準會引起普遍的震驚。人家守夜的狗遭到暗算,就是大禍將臨的預兆,要不嚇得心驚膽戰才怪!
高台兒子道:「這麼一來,也許人家會把法里沃大車的事給忘了!」
法里沃用不著這句話來證實他的猜疑,且他主意早已打定。
阿迦德住了三星期,終於和奧勛太太一樣不能不承認老吝嗇鬼說得有理:要消滅攪水女人和瑪克斯控制她哥哥的力量,非好幾年工夫不行。阿迦德從來不能和哥哥單獨相見,一點得不到他的信任。相反,勃拉齊埃小姐倒是處處把家屬壓倒,帶阿迦德出去兜風,和她兩人在車廂里占著正座,讓舅舅和外甥坐在倒座上。母子倆給特洛希寫去一封機密的信,急煎煎的等著回音。逍遙團毒死狗的上一天,在伊蘇屯百無聊賴的約瑟接到兩封信:一封是大畫家希奈的;因為年齡關係,約瑟和他的友誼比著對他們共同的老師葛羅更密切;第二封是特洛希寫來的。
下面是第一封信,蓋著奧阿士河上的蒲蒙的郵戳:
親愛的約瑟:
我替特·賽里齊伯爵把普雷斯勒古堡的主要作品完工了,給你留下四面的鑲邊和裝飾畫。在伯爵面前,在建築師葛蘭杜面前,我都鄭重介紹過你,你只消拿著畫筆動身就是了。講妥的酬報一定會使你滿意。明兒我和內人上義大利;因此你可以把彌斯蒂格裡帶走,做你助手。這小子很有才氣,我把他交給你了,由你支配。他想到能在普雷斯勒古堡玩兒,已經蹦蹦跳跳,像麻雀一樣。再見了,親愛的約瑟。我不在巴黎,不在下一屆展覽會展出作品,可是有你做代表也行了!朋友,我肯定你那幅畫是傑作,只是浪漫派看了會大驚小怪,你得準備受一陣罪,好比魔鬼跌進了聖水缸。反正生活是挨打,像彌斯蒂格里說的;他專門把一切成語改頭換面或者改成諧音的笑話[123]。你在伊蘇屯幹些什麼呢?再會了。
你的朋友希奈
下面是特洛希的信:
親愛的約瑟:
我覺得奧勛先生明白事理,提出的辦法使我很佩服:他的看法完全正確。你既徵求我的意見,我就勸你母親留在伊蘇屯,住在奧勛太太府上,貼她一些飯錢,比如說四百法郎一年吧。據我看來,勃里杜太太應該完全聽奧勛先生指點。但你母親為人厚道,良心上顧慮太多,對方卻肆無忌憚,做起事情來縱橫捭闔,頗有大策略家的作風。瑪克桑斯這傢伙很可怕,你說的不錯,我也覺得他和腓列普異曲同工。那壞蛋利用腐化生活來起家發跡,便是尋歡作樂也有目的,不像你哥哥的荒唐沒有一點兒用處。你告訴我的種種情形使我害怕,叫我到伊蘇屯來也無能為力。奧勛先生躲在你母親背後比我有用多了。至於你,你盡可回來。這件事需要從頭到底集中精神,需要細緻的觀察,處處留神,不怕降低身份,說話要慎重,一舉一動要會作假,這些都與藝術家的氣質格格不入,所以你不能有什麼作為。人家告訴你還沒有立遺囑,其實早已立了,你可以相信我的話。但遺囑可以推翻;而只要你的膿包舅舅活著,她始終免不了內疚,逃不過宗教的影響。你們的財產將來要靠教會和攪水女人鬥爭得來。早晚有一天,那女的對老頭兒會毫無作用,讓宗教來支配一切。只消你舅舅在世的時候沒有作什麼贈予,也沒有改變財產的性質,那麼一朝宗教占了上風,什麼都好辦。你應當請奧勛先生儘量注意你舅舅的財產情況。我們需要知道他的產業是否抵押出去,存款用什麼方式,用誰的名義。老年人把家私送給外人之後格外怕死;承繼人只要有點兒小聰明,就能在侵占行為才開始的階段加以阻攔。可是像你母親這樣不了解世情,不以利益為重,宗教觀念十分濃厚的人,能不能貫徹這一類的計劃呢?……總之,我只能提供意見。至此為止,你們的行動只會打草驚蛇,也許他們已經在辦手續了!……
奧勛先生說道:「這才夠得上稱為法律顧問的意見。」他受到一個巴黎訴訟代理人的賞識,心中很高興。
約瑟答道:「噢!特洛希是很厲害的。」
老吝嗇鬼道:「這封信應該讓兩位太太念一念。」
藝術家把信遞給老人,說道:「好吧。我明兒就走,現在向舅舅去辭行。」
奧勛先生道:「啊!特洛希信後加著一句,要你把信燒掉。」
畫家道:「你給我母親看過了燒吧。」
約瑟打扮齊整,穿過小小的廣場到舅舅家去,舅舅正好吃完中飯。瑪克斯和佛洛爾還在飯桌上。
「舅舅,你請坐著,我是來向你辭行的。」
「你走啦?」瑪克斯說著,跟佛洛爾兩人擠了擠眼睛。
「是的,我要到特·賽里齊先生的古堡去工作;伯爵門路很多,能在貴族院幫我可憐的哥哥的忙,所以我更急於要去。」
「那麼,就去工作吧。」羅日老頭說話的神氣像傻子,約瑟覺得他改變得非常厲害。羅日又說:「應當工作……可是我倒不願意你就走呢……」
約瑟道:「噢!我母親還要住一些時候。」
瑪克斯把嘴唇一抿,佛洛爾懂得他的意思是說:「巴呂克報告我的計劃,他們打算實行了。」
約瑟道:「我這一次來很高興,我見到了舅舅,又承蒙舅舅使我多了一批收藏……」
攪水女人接口道:「是啊,據說那批畫值十多萬法郎,你不告訴舅舅價值,急急忙忙把畫寄到巴黎去了。可憐他這個老好人,真像小孩兒一樣!……布日有人告訴我們,那些畫裡有一小幅波萊……怎麼說的?……叫波桑是不是[124]?大革命以前掛在大教堂的唱詩壇上的,單單那一幅就值三萬!……」
瑪克斯背著約瑟向老頭兒遞個暗號,老頭兒便說:「外甥,你這是不對的。」
軍人笑道:「喂,老老實實,你憑良心講,那些畫值多少錢?嘿!你敲了舅舅一筆竹槓,那也是你的權利,做舅舅的生來是給外甥訛詐的。可惜我沒有舅舅;要是有的話,我也不會放過他們的。」
佛洛爾對羅日道:「先生,你知道不知道你那些畫值多少錢?……你說過多少啊,約瑟先生?」
約瑟臉孔像紅蘿蔔,答道:「不錯,畫是值錢的。」
佛洛爾道:「聽說你在奧勛先生面前估到十五萬,這話可是真的?」
「真的。」畫家老實得像孩子。
佛洛爾問老頭兒:「你可有意思送外甥十五萬法郎?……」
老人被佛洛爾拿眼睛瞪著,回答說:「沒有這意思!絕對沒有!」
畫家道:「舅舅,我有一個解決的辦法,就是把畫送還給你!」
老人道:「不用,不用,你留著吧!」
瑪克斯和佛洛爾帶著輕侮的意味一聲不出,把約瑟氣壞了,他說:「舅舅,我一定把畫寄還給你。靠我一支畫筆,我盡可掙一份家私,用不到沾人家一點兒光,也不必討舅舅的便宜……小姐,再會。——先生,再會……」
約瑟穿過廣場時的氣惱,凡是藝術家都不難想像。奧勛全家在客廳里,看見約瑟指手畫腳,自言自語,便問他什麼緣故。畫家心直口快,當著巴呂克和法朗梭阿把剛才的情形講了一遍。不出兩小時,這件事就變做地方上談話的資料,每人還添油加醬,把當時的局面形容得挺滑稽。有人說畫家受了瑪克斯一頓奚落;另外一些人說約瑟對勃拉齊埃小姐無禮,被瑪克斯攆出大門。
奧勛對勃里杜太太道:「你的約瑟真是個小娃娃!……人家早預備好,等他去辭行跟他吵一架,你家傻小子中了他們的計。那批畫的價值,瑪克斯和攪水女人半個月之前就知道,何必等今天發作!只怪約瑟糊塗,不該當著我孫子們說出舊畫值多少錢,他們倆聽了自然心癢難熬,逢人便說。你的藝術家要不別而行就好了。」
阿迦德道:「畫要是值那麼多錢,我兒子送回去是對的。」
奧勛道:「倘若真像他說的值二十萬,那麼弄到非還不可的地步真是太胡鬧了;因為你們在遺產項下至少還到手這一部分;否則照目前的趨勢,你們臨了會一無所得!……你哥哥大可藉此機會從此不理睬你……」
半夜十二點和一點之間,逍遙團的團員分發食物,請城裡的狗白吃一頓。那件驚人大事到清早三點半幹完;接著一般無賴上高涅德酒店吃宵夜;四點半,快天亮了,才各自回家。瑪克斯從阿佛尼埃街拐進大街,法里沃伏在一個凹窪里,跳出來對準他心口截了一刀,沿著維拉德城壕逃走,用手帕抹過刀子,在人工河裡洗了手帕,若無其事地回聖·巴丹爾納。他從一扇虛掩的窗里跳進屋子,納頭便睡;新雇的夥計早晨來叫他,看見他還在呼呼大睡。
瑪克斯倒下去慘叫一聲,聽見的人都知道出了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