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個被稱作家的小地方
2024-10-02 04:55:36
作者: (美)R·A·薩爾瓦多
「夠了,夠了!」氣喘吁吁的地底侏儒吃力地向崔斯特高喊著,試圖讓自己的同伴慢下來,「石頭在上,黑暗精靈。我們已經把它們甩得夠遠了。」
崔斯特猛地轉向地底侏儒,雙手緊握彎刀,憤怒的火焰依舊在他淺紫色的眼睛裡燃燒著。貝爾瓦立刻小心地向後退去。
「鎮定,我的朋友。」老侏儒低聲說道,在用語言進行安慰的同時,他也將一雙秘銀手防禦性地擋在了面前,「我們沒有危險了。」
崔斯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讓自己鎮定下來。他這才發現自己仍然握著雙刀,急忙將刀收回到鞘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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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好嗎?」貝爾瓦一邊問,一邊來到崔斯特身邊。卓爾精靈的面孔因為剛剛撞上石橋而滲出鮮血。
崔斯特點點頭。「都是因為剛才的戰鬥。」他徒勞地解釋著,「讓我過於興奮。我必須釋放……」
「不需要解釋。」貝爾瓦打斷他,「你做得很好,黑暗精靈,沒有誰能比你做得更好了。如果不是因為你,我們三個肯定都會掉下去。」
「它又回來找我了。」崔斯特呻吟一聲,努力想找到合適的詞句,「我黑暗的那一部分。我本以為它已經消失了。」
「它是消失了。」地底侏儒說。
「不。」崔斯特爭辯道,「當我和那些鳥頭人戰鬥的時候,我又完全變成了過去的那個殘忍的怪物。是它在指引我的刀刃,讓我變得狂野,毫無憐憫之心。」
「是你自己在控制你的刀。」貝爾瓦告訴崔斯特。
「但那種憤怒,」崔斯特回應道,「那種不可想像的憤怒。我只想殺死它們,把它們砍倒。」
「如果這是事實,我們就應該還在那裡戰鬥。」地底侏儒說,「但因為你的選擇,我們逃走了。那裡還有很多鳥人可以被砍殺,你卻領著我離開了那裡。你有憤怒麼?也許,但肯定不是什麼不可想像的憤怒。你做了你必須做的事,而且做得很好,黑暗精靈。比我見過的任何人都做得更好。不要道歉,無論對我還是對你自己都不必道歉!」
崔斯特靠在牆上,思考著貝爾瓦的這些話。地底侏儒的勸解讓他感到寬慰。他很感激貝爾瓦會對他說這些話。但是在關海法落進酸湖中時騰起的熊熊怒火依舊在他心中肆虐。他無法抑制這種壓倒性的情緒,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最終克服這種情緒。
儘管心中充滿不安,但有這位斯涅布力朋友在身邊,崔斯特還是感到了莫大的安慰。他回憶起過去這些年中發生的事情——那些他不得不單獨面對的戰鬥。就像現在一樣,獵人在那些戰鬥中湧入他的身體,讓他一往無前,讓他的雙刀化成奪命利器。但這一次,崔斯特感受到了一種無法否認的不同。以前,當他孤身一人的時候,獵人不會這樣輕易就離開。而現在,有貝爾瓦在身邊,崔斯特很快就恢復了對自己的控制。
崔斯特甩了甩濃密的白色長髮,想要趕走獵人的最後一點殘餘。他想到自己一開始和那些鳥頭人戰鬥的方式,頓時覺得自己太愚蠢了,竟然用刀背禦敵。如果不是獵人的本能發揮作用,如果他沒有意識到關海法落入酸湖,他和貝爾瓦可能還被困在那個洞裡。
想到自己憤怒的原因,他立刻又看向貝爾瓦。「雕像!」他高喊道,「你一定拿到了!」
貝爾瓦從衣袋中拿出雕像。「石頭在上!」地底侏儒渾厚的聲音中流露出慌張的情緒,「黑豹也許受傷了?那些酸液對關海法會有什麼影響?也許黑豹已經回到了星界?」
崔斯特雙手顫抖地接過雕像,看到它上面沒有半點損壞的痕跡,才感到些許安慰。他知道自己應該等待一段時間再召喚關海法。如果黑豹受了傷,就最好讓它在自己的位面充分休養。但崔斯特又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關海法的安危。他將雕像放在腳邊的地上,輕聲發出呼喚。
當煙霧開始圍繞黑瑪瑙雕像盤旋的時候,卓爾精靈和地底侏儒不約而同地發出一聲寬慰的嘆息。貝爾瓦拿出他的魔法胸針,以便更清楚地觀察大貓。
在他們眼前出現了一幅可怕的景象。忠實而又順從的關海法響應了崔斯特的召喚,但卓爾精靈一看到黑豹就知道應該馬上讓它離開,讓它能夠獨自去舔淨自己的傷口。關海法如同絲緞般光滑的黑色毛皮上到處都是燒傷,暴露出的皮膚比黑色短毛完好無損的地方還要多。曾經充滿彈性的厚實肌肉現在卻破碎不堪,很多地方被燒灼得露出了白骨。它的一隻眼睛緊閉著,上面覆蓋著恐怖的傷疤。
關海法踉踉蹌蹌地想要走到崔斯特身邊。崔斯特衝過去,跪倒在關海法面前,輕柔地抱住它粗壯的脖子,喃喃地說道:「小關。」
「它能恢復嗎?」貝爾瓦輕聲問。老侏儒說出的每一個字顯得格外破碎支離。
崔斯特搖搖頭。對此他也一無所知。實際上,除了關海法的戰鬥能力以外,他對這位夥伴的其他能力都沒有多少了解。崔斯特以前看到過關海法受傷,但那些傷都沒有這麼嚴重。現在他只能希望異界的神奇魔力能夠讓關海法完全復原了。
「回家去吧,」崔斯特對它說,「好好休息,我的朋友。我會過幾天再叫你。」
「也許我們能對它進行救治。」貝爾瓦說。
崔斯特知道這是沒有用的。「關海法在休息的時候才能更好地恢復身體。」他看著大貓再次消散成霧氣,向地底侏儒解釋,「我們在這裡對關海法所做的一切都無法隨它進入另一個位面。在我們的世界裡待著只會不斷消耗它的力量。留下來的每一分鐘對它都是一種負擔。」
關海法走了,只剩下那隻雕像。崔斯特把雕像撿起來,久久地凝視它,然後才把它放回到衣袋裡。
劍刃一抖,毯子被甩到空中,隨即被另一把劍砍成一堆碎片。札克納梵向地上的銀幣瞥了一眼。如此明顯的一個騙局。而他卻真的以為崔斯特會回到這個營地來,結果在這裡白白滯留了好幾天!
崔斯特·杜堊登已經走了,離開布靈登石城讓他承受了很大的痛苦。縛靈屍停下來思考這一點新的情報。無可避免地思考激發了札克納梵的理性,讓他不再只沉淪於直覺之中,也在這具亡靈活屍和它所禁錮的靈魂之間造成了不可避免的衝突。
在神堂前廳里,瑪烈絲·杜堊登主母感覺到了自己創造物心中的衝突。縛靈秘法一向只會被賜給蜘蛛神後所恩寵的主母。為了完成這個任務,瑪烈絲不得不加倍賣力地工作。她發出一連串吟誦和咒語,將自己注入縛靈屍的思考和札克納梵·杜堊登的靈魂情緒之間。
縛靈屍向前踉蹌了一步。他感覺到瑪烈絲強橫的意志命令。主母的意志是不容抗爭的。只是眨眼之間,縛靈屍已經開始仔細觀察這座小洞室。崔斯特和另一個人一同將這裡偽裝成一個營地。也許那是一個地底侏儒。現在他們已經離開這裡幾個星期了,毫無疑問,他們在全速逃離布靈登石城。縛靈屍推測,也許他們更是為了逃離魔索布萊城。
札克納梵走出小洞室,進入主隧道,朝東邊返回魔索布萊城的路上嗅了嗅,又轉過身,伏低身子再嗅了幾下。瑪烈絲施加給札克納梵的定位法術無法延伸到這麼遠的距離。但縛靈屍細微的感覺進一步證實了他的猜測。崔斯特向西邊去了。
札克納梵沿隧道向前走去。地精長矛對他造成的傷口甚至沒有給他帶來一丁點跛足的跡象。如果換做普通生物,這樣的傷口足以對行走能力造成嚴重的影響。他落後崔斯特一個星期,也許兩個星期的路程,但縛靈屍對此並不擔心。他的獵物必須睡覺、休息和進食。他的獵物是有生命的,所以會衰弱,更會死亡。
「這是什麼東西?」崔斯特悄聲詢問貝爾瓦。他們正看著那個奇怪的雙足生物在一條湍急的溪流旁彎著腰,盛滿自己的水桶。這一整片區域的隧道中都閃動著某種魔法光亮。不過崔斯特和貝爾瓦正安全地躲在一塊凸起岩石的陰影里,距離那個穿長袍的生物大約有數十碼遠。
「一個人,」貝爾瓦回答說,「人類,從地面來的。」
「那他離家可真夠遠的,」崔斯特說,「但他看上去很適應周圍的環境。我不相信地面生物能夠在幽暗地域中活下來。這和我在學院中學到的不一樣。」
「也許是一名法師,」貝爾瓦說,「這樣就能解釋這個地方的光了,可能就是因為他在這裡。」
崔斯特用奇怪的眼光看著地底侏儒。
「法師是一群奇怪的傢伙,」聽貝爾瓦的語氣,這仿佛是再明白不過的事情,「人類法師甚至比其他法師更加奇怪,至少我聽說是這樣。卓爾法師追求力量。斯涅布力法師追求對岩石的認知。但人類法師,」地底侏儒的聲音中帶有明顯的鄙視,「石頭在上,黑暗精靈,人類法師和他們完全不一樣!」
「為什麼人類法師要修習魔法?」崔斯特問。
貝爾瓦搖搖頭。「我不相信有哪個學者發現了箇中原因。」他認真地回答,「人類是一個奇怪、危險、難以猜測的種族。還是離他們遠一些為好。」
「你遇到過人類法師?」
「遇到過幾個。」貝爾瓦打了個哆嗦,看起來關於那些法師的回憶並不怎麼美好,「他們從地面上來這裡做生意。都是些醜陋的傢伙,還很傲慢。他們似乎認為整個世界都是為他們而存在的。」
地底侏儒沒能控制住自己洪亮的嗓音,說話聲有些過響了。那個在小溪邊身穿長袍的人向這兩名探險者轉過了頭。
「出來,小老鼠。」那個人類用一種崔斯特和貝爾瓦全都聽不懂的語言喊道。然後他又用另一種語言重複了這句話,緊接著是卓爾語,再然後是另外兩種未知的語言,最後是斯涅布力語。他將這一句話說了很長一段時間。崔斯特和貝爾瓦難以置信地相互看了一眼。
「他真是個博學的傢伙,」崔斯特悄聲對地底侏儒說。
「也許真是老鼠吧。」那個人類自言自語地嘟囔著。他又向周圍瞥了一眼,想要找到辦法把發出聲音的動物趕出來。他猜測那些動物也許能夠為他提供一頓美餐。
「我們先看看他究竟是敵是友,」崔斯特悄聲說著,想要從藏身之處走出來。貝爾瓦拉住他,用懷疑的眼神看著他。但老侏儒的直覺還是讓他聳聳肩,放開了崔斯特。
「你好,遠離家鄉的人類。」崔斯特從岩石後面探出身子,用自己的母語說道。
那個人類有些歇斯底里地瞪大了眼睛,粗魯地捋了一下自己鬆散的白鬍子,尖叫道:「你不是老鼠。」他的卓爾語很僵硬,但能夠聽懂。
「不是,」崔斯特說。他回頭看了貝爾瓦一眼,後者也走出陰影,來到他身邊。
「賊!」那個人類喊道,「你們要來我家偷東西,對不對?」
「不是。」崔斯特把這兩個字重複了一遍。
「滾開!」人類叫喊著,像農夫轟趕小雞一樣揮舞雙臂,「快滾!快一點,馬上!」
崔斯特和貝爾瓦交換了一個好奇的眼神。
「不。」崔斯特第三遍表示否認。
「這裡是我的家,愚蠢的黑暗精靈!」人類狠狠地說道。「我有沒有邀請你們到這裡來?我有沒有送信邀請你們來訪我的家?或者也許你和你那個醜陋的小朋友認為你們應該歡迎我和你們做鄰居?」
「小心,卓爾精靈,」看著那個緩步上前的人類,貝爾瓦悄聲說道,「他是一名法師,而且肯定是個不可捉摸的傢伙,比一般人類更不可捉摸。」
「還是卓爾精靈和地底侏儒都害怕我?」這個人類看起來更像是在自言自語,而不是對這兩名入侵者說話,「是的,當然。他們一定聽說過我,布里斯特·芬多史德的大名,知道我決定占領幽暗地域的這片隧道,所以他們聯合起來打算對抗我!是的,是的,這一切是如此顯而易見,真可憐啊!」
「我以前和法師交過手,」崔斯特悄聲對貝爾瓦說,「我們最好希望能夠不必戰鬥就解決這個問題。但無論發生什麼,你都要知道,我不打算原路返回。」貝爾瓦嚴肅地點點頭,表示同意。崔斯特轉回頭看著這個人類。
「也許我們能說服他,讓我們和平通過,」崔斯特悄聲說。
那個人類全身顫抖,仿佛已經到了爆發的邊緣。「好吧!」他突然狂吼一聲,「那就別走了!」崔斯特知道自己想錯了,這個傢伙完全不可理喻。卓爾精靈向前衝去,打算在法師發動攻擊之前靠近到他身邊。
但這個人類顯然知道如何在幽暗地域中生存。在崔斯特和貝爾瓦從岩石後面走出來之前,他就已經布置好了防禦。他揮動雙手,喊出一個崔斯特和貝爾瓦都聽不懂的詞。戴在他手指上的一枚戒指閃耀起明亮的光芒,向他和入侵者之間的半空中釋放出一顆小火球。
「那就歡迎來我的家!」法師得意地喊道,「和這個玩玩吧!」他打了個響指就消失了。
崔斯特和貝爾瓦能夠感覺到爆炸性的能量正在那顆火球周圍聚集。
「跑!」地底侏儒喊道,同時轉身就逃。在布靈登石城,大部分魔法都是幻象魔法,專門被用於防禦。但在魔索布萊城,崔斯特在學習中了解到的法術無疑都是攻擊性的。崔斯特知道這名法師發動了攻擊,他也知道,在這些狹窄低矮的隧道中,逃跑絕不是一個好選擇。
「不!」他高喊著抓住了貝爾瓦背後的皮革短上衣,拽著地底侏儒向發光的球體衝過去。貝爾瓦知道要信任崔斯特。他轉過身,跟隨自己的朋友全速飛奔。視線一離開那顆耀眼的火球,貝爾瓦立刻就明白了卓爾精靈的計劃。崔斯特正在跑向那條小溪。
兩個朋友一頭扎進溪水中,抓住溪底的石頭。就在這時,火球爆炸了。
片刻之後,他們從白汽翻滾的溪水中爬起來,背上沒有被水沒過的衣服都冒起了一縷縷黑煙。他們不停地咳嗽,吃力地喘息。火焰暫時耗盡了這個洞室中的空氣,而被燒熱的石頭所散發出的熱量也幾乎徹底壓倒了他們。
「人類,」貝爾瓦爬上岸邊,用力抖了抖身子,狠狠地說道。崔斯特也爬了上來,卻禁不住大笑起來。地底侏儒卻完全不覺得這有什麼可笑的地方。「小心那個法師,」他嚴肅地提醒崔斯特。崔斯特伏低身子,緊張地向周圍掃視了一圈。
然後他們馬上就離開了。
「家!」幾天之後,貝爾瓦做出這樣的宣告。兩位朋友這時正從一道從洞壁凸出來的狹窄岩台上俯視一座高大的洞窟。這座洞中還有一片地下湖。他們身後有三間洞室,但只有一個出入口,很容易防守。
崔斯特又往上爬了十多尺,站在朋友身邊最高處的岩台上。「有可能,」他有些猶豫地表示同意,「但我們距離那個法師只有幾天的路程。」
「忘記那個人類吧,」貝爾瓦吼了一聲,又朝自己珍貴的皮上衣被燒焦的地方看了一眼。
「我也不喜歡有這麼大一個池塘就在家門口幾步遠的地方。」崔斯特又說道。
「那裡面一定充滿了魚,」地底侏儒也不退讓,「還會有各種植物和苔蘚讓我們填滿肚子。這裡的水看起來也很清澈!」
「但這樣的一片綠洲會吸引來訪者,」崔斯特說,「如果我們留在這裡,恐怕就要不得安寧了。」
貝爾瓦低頭看著這座大洞窟的陡峭洞壁。「這肯定不是問題,」他笑了一聲,「大傢伙爬不到這上面來,小東西嘛……我見識過你的雙刀。你也知道我的兩隻手有多少力量。我們根本不用害怕小個子的客人!」
崔斯特喜歡這名斯涅布力的自信。他也同意,他們找不到比這裡更合適的安身之所了。幽暗地域很難找到水源,就算找到水也往往無法飲用。而有了這片湖和湖水周圍的植被,崔斯特和貝爾瓦不用走很遠就能找到足以果腹的食物。
崔斯特想要同意老侏儒的決定,但這時,水邊的一點動靜引起了他和貝爾瓦的注意。
「還有螃蟹!」地底侏儒喊道。他和卓爾精靈的反應明顯不同,「石頭在上,黑暗精靈!螃蟹!那可是你能找到的第一美味!」
從湖水中鑽出來的的確是一隻螃蟹,一隻巨大的、足有十二尺寬的怪物,一雙巨型螯鉗足以將一個人——或者一個精靈或侏儒夾成兩段。崔斯特用懷疑的眼神看著貝爾瓦,向地底侏儒問道:「是你吃它?」
貝爾瓦笑得連鼻子都抽動了起來。他將錘手和鶴嘴鋤手拍在了一起。
那一天晚上,他們吃了一頓螃蟹大餐。隨後的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崔斯特很快就非常同意,地下湖旁的這三間洞室是一個很好的家。
縛靈屍停下腳步,看著這片放射出紅光的苔原。在活著的時候,札克納梵·杜堊登看到這种放射怪異光芒的苔蘚,就會明白其中的危險,遠遠避開。但縛靈屍只是清楚地看到了這裡的足跡。崔斯特正從這裡經過。
縛靈屍走進苔原,完全不在意隨著他邁出的每一步,血苔噴出的致命孢子。周圍一些不幸的小生物很快就被這些孢子充滿肺葉,窒息而死。
但札克納梵並不呼吸。
食苔蟲以不可阻遏的氣勢從遠處衝來,要保護自己的地盤。札克納梵防禦性地伏低身子,他曾經的知覺感覺到了危險。食苔蟲一頭撞進了發光的血苔洞,卻沒有發現要驅逐的入侵者。不過巨蟲還是向血苔爬了過來。現在大吃上一頓應該不是壞事。
當食苔蟲到達洞窟中心的時候,縛靈屍解除了浮空術,落在巨蟲的背上,站穩腳跟。食苔蟲拼命甩動身體,在洞窟中翻騰,但札克納梵的平衡絲毫沒有受到影響。食苔蟲的厚皮非常堅硬,一般武器對它根本無可奈何,要穿透這層皮只能用最鋒利的武器,比如札克納梵的雙劍。
「那是什麼?」有一天,貝爾瓦這樣問道。老侏儒正在為他們的新家製作一扇門,現在卻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崔斯特正在下方的湖旁邊,顯然也聽到了那個聲音。他丟下用來打水的頭盔,抽出雙刀,同時抬起一隻手,示意貝爾瓦噤聲,隨後迅速返回到岩台上,低聲與地底侏儒交談。
那是一種巨大的「喀啦喀啦」的聲音,很快,它又響了起來。
「你知道那是什麼,黑暗精靈?」貝爾瓦輕聲問。
崔斯特點點頭。「恐爪怪,」他回答道,「擁有全幽暗地域最敏銳的聽覺。」崔斯特還記得自己唯一一次遭遇這種怪物的經歷。那發生在他的一次巡邏中。他率領學院中和他一起受訓的同學進入了魔索布萊城外的隧道。他們遭遇到一小群這種巨大的,擁有鐵甲一般的堅硬外殼、強有力的喙和爪子的雙足怪物。那支卓爾巡邏隊贏得了輝煌的勝利,這大部分要靠崔斯特的戰績。然而讓崔斯特記憶最深刻的,則是那場遭遇戰實際上是學院導師們安排好的訓練。為了他們的現實考量,一名無辜的卓爾孩子就被白白犧牲了。
「我們去找它們,」崔斯特壓低聲音,冷峻地說道。貝爾瓦看到卓爾精靈淺紫色眼睛裡閃爍的危險光芒,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恐爪怪是危險的敵人,」崔斯特注意到地底侏儒的猶豫,便向他解釋說,「我們不能讓它們在這裡肆意遊蕩。」
恐爪怪還在不斷發出聲音,崔斯特想要找到它們一點也不困難。他悄無聲息地和貝爾瓦一同繞過隧洞中的一個轉彎,來到一段稍微寬闊一些的隧道里。這裡只有一隻恐爪怪,正在用它沉重的爪子有節律地敲擊著石頭,就像斯涅布力礦工用鶴嘴鋤做的事情一樣。
崔斯特讓貝爾瓦退後,示意老侏儒自己要潛行到那頭怪物身邊,迅速解決掉它。貝爾瓦表示同意,但依然站在原地,打算如果有可能就加入戰鬥。
恐爪怪似乎只是專心地玩著它和石壁的遊戲,完全沒有聽到或看到正悄然靠近的卓爾。崔斯特來到這頭怪物的背後,尋思著該如何用最輕易也最快的手段幹掉它。他看到了恐爪怪外殼上唯一的那道空隙——就在怪物的胸甲和粗壯的脖頸之間。但要將刀刃插進那裡有一點困難,畢竟這頭恐爪怪有將近十尺高。
不過獵人找到了解決問題的辦法。他全速向前沖,用肩膀猛撞恐爪怪的膝窩,雙刀向上揮去,砍在怪物的腹股溝上。
恐爪怪雙腿一彎,向後朝卓爾精靈跌倒下來。崔斯特像貓一樣敏捷,就地一滾,又高高跳起,落在倒地的怪物身上,雙刀的刀尖刺進了怪物甲冑的縫隙。
他可以立刻就殺死這隻恐爪怪。鋒利的彎刀能夠輕易切穿怪物的身體。但他在恐爪怪的臉上看到了一點異樣的神情——是恐懼嗎?這樣的表情不應該出現在這種怪物的臉上。崔斯特強行壓下獵人的衝動,控制住雙刀——他的猶豫也只有一秒鐘的時間,但對這隻恐爪怪來說已經足夠了。讓崔斯特無比驚愕的是,恐爪怪用清晰而且標準的卓爾語說:「請……不要……殺……我。」